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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告别大学 ...

  •   大桓最后一次代考是考结构化学,大桓自己都是勉强过关,他特怕那一长串偏微分和线性代数方程。阳一一再恳求,没办法,赶鸭子上架。考试的时候,果然不会,偷偷拿资料出来抄,一下就被逮了。监考老师是系副主任孙教授,他看大桓用大四学生证,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放过他了。大桓当时真的厌倦代考了,当时已经能毕业了,何必让自己如此难堪和窘迫了。
      工作找了,好坏不论,暂时抛开一切烦恼,享受最后的狂欢,各个圈子、各种名目的散伙宴如火如荼。虽然大桓五人常常一起吃饭喝酒,但这次应该被铭记,创造了历史,四人(刘星不算)喝了三十一瓶啤酒,啤酒瓶在包间里排了一地,喝了五个多小时,中间可以上厕所。大桓对大伙说,出了大学门,从此天各一方,自己太懒,亲如兄弟的同学情,慢慢会淡掉,终有一天沦为路人,留在回忆里,这是有先例的。大伙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不主动联系我们,我们也不会放弃你。隔壁房间是李东明寝室吃散伙饭,大家过去客气了一下,他们过来回敬。大桓的祝酒词,“林江是我们最优秀的男生”,“李东明应该拿个最佳进步奖”。
      一班的聚餐,男生和女生泾渭分明,班上这十几个男生相互间都很熟悉。成松给大桓使眼色,然后两人开始出击,敬人酒,放倒一个算一个。古智趴了,金博不肯再喝,大桓说,“我两杯你一杯”,一瓶下去,金博就到桌底下去了。大桓用力过猛,回去的时候,在路边开始吐。老卢说,你傻啊,别人一瓶你两瓶。系里的毕业聚餐,安排在一个连锁酒店,小有名气,档次中等。老师去的不多,两桌没坐满。大桓这桌有老卢和林江。上菜的时候,旁边的女生问大桓,“装饰的花能吃吗?”大桓说,“我吃吃看。”“草的味道。”“你吃过草啊?”老卢让林江代表这桌给老师们敬酒。看到林江出类拔萃的光彩闪耀,大桓有点酸,大桓跟林江碰了一杯,“我们相约名闻天下”,林江表情很奇怪。交情很浅的牌神抱着大桓絮叨说着话。省城的一个女生(她也留在省城),跟大桓碰杯,“我们至少碰过一杯酒”。
      拍毕业照的时候,老卢和刘星缺席。学校领导赶场一样,跟这个院系合影了,又继续跟那个院系合,他们坐在中间,是固定的风景。女生们喊“茄子”,大家跟着喊。大桓是不太上相的,这张宝贵的照片也不太上心,不到一年就不知放哪去了。系里的毕业晚会,大桓他们都没去,在网吧里酣战了。学校的毕业典礼,倒是要认真对待。大桓生平只上过一次高台盘,当大会宣布,请西部志愿者入场,念到化学系于大桓,化学系那一片掌声雷动,还有欢呼声,大桓按照要求从休息间进入会场,领导跟他握手。校党委副书记小声地问他,“去哪里?”“重庆”。同学们都穿的是蓝色短袖,大桓身穿桔黄色纪念衫,映有“志愿服务,扎根西部”的字样。会后,很多人把短袖脱下来,请同学们用水性笔在上面签名,留作纪念。
      大桓又开始在网吧里昏天黑地的网虫生活,他跟成松联机打《暗黑破坏神》,乐在其中。专业书都卖了,四毛钱一斤,倒是文学类的书籍留下来,已经蚂蚁搬家似的往家里带,准备再战。两床被子卖给收破烂的,只卖了六块钱,他们说这学校发的被子,质量很差劲,棉絮不好。老杜在电脑上放《睡在上铺的兄弟》,单曲循环,让人伤感,后来把电脑拆了,托运回家。大家开始纷纷离校。大桓太喜欢大学生活了,东西都搬空了,只留下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一床凉席,白天或晚上来睡觉。阿姨有一天堵住他,说毕业生宿舍马上要安排给农村中小学来培训的教师入住,你们不能再住。大桓不理她,直到有一天,钥匙开不了门,锁换了,大学生活终止了。
      在家只呆了五天,其实也为了避开邻里关注的眼神,现在谈奉献,讲崇高,都过时了,别人只会直接问你拿多少钱?于是大桓的说法是去重庆工作,学校老师介绍的,工资一两千,刚去都这样,后面会涨。有些人肯定是了解内情的,比如叔叔家。堂弟大根在电视里看到在放《到西部去》的宣传歌曲,连忙喊大桓,“在唱你们的歌”。大桓报的是支农,别人肯定会奇怪师范大学怎么不支教了?初步分配结果是在离重庆主城不远的盛江县下面一个镇的政府机关工作,当然根据实际工作需要,可能会有调整。父亲对大桓说,“农业部门比较清苦,你还是要准备做你的老本行师范教育,当地最好的高中是盛江中学,你要跟那里的老师联系上,多交流,多学习。”这肯定是做了功课的,都不像父亲说的话,肯定有舅舅他们的意见。
      7月15日报道,托人买的是14号下午的票,坐一夜的火车。父亲送大桓到省城车站,刚上本地的公交,碰上了同事,他儿子跟大桓是初中同学,后来上了名校,一路顺风顺水,给父母争光的那种,更烘托得搬着行李送儿上路的父亲面上无光。那位叔叔说,“你应该把他送到的”。到了省城,时近中午,把行李寄存,父亲就带着大桓到老城区逛。虽说大桓在省城读书,但很少过江,对这块远没父亲熟。找了一个本地特色小馆吃饭,要了三个菜,两碗米饭。父亲说,“味道不错,我们下次还到这里吃。”吃完饭,带大桓去中山公园游玩,一直到发车前两小时,才回火车站。买水、买了一桶泡面,还买了一本杂志路上看,八元一本,父亲觉得有点贵,但也没说什么。父亲一整天都没唠叨一句,大桓看时间不早了,怕他赶不上回乡的公汽,在省城是举目无亲,就催他回去。父亲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大桓的眼睛潮了。
      大桓在江北火车站候车,拿本杂志闲翻。这时旁座用报纸轻轻敲他,这是一个看不出准确年龄的中年人,眼镜,平头,穿戴整齐,精明。他料定大桓是大学生,就跟大桓谈大学、教育、他的家庭,还有理想与现实,这是我当时很迷惑,也很感兴趣的。他很健谈,说到各个大学的优长如数家珍,他的家庭成员似乎十分优秀,大多是名牌大学毕业,事业有成。他说他是津门人(津门离大桓他们县很近,他说的一些地方大桓也听说过),毕业于南京理工大学,现在在深圳工作,做软件的,妻子是深圳宝安中学的教务处主任,问大桓想不想过去。他们一直聊得很开心,他对大桓慰勉有加。可惜,他提到了钱!他说刚才钱包被扒了,身无分文,车票也没有了,言下之意是希望大桓资助一张车票。图穷匕首现,大桓马上警觉,虽然一直看不出他的破绽。他用那个深圳的学校做饵,大桓志不在此。心想八成八碰上骗子,还是把身上五十以下零钱全给他,大约三十,够他简单吃,住,打个电话,等到真正帮助的到来,如果他真需要。他很失望,脸色都不对了,于是大桓连那三十都后悔了。临上车时,他要帮忙推箱子,大桓盯得紧紧的,他找了个理由,箱子还给大桓,走了。他留过一张条,上面有他深圳的一个家庭住址和电话,大桓马上把它扔了。他说的一句话,大桓一直印象深刻——大学刚毕业的几年很关键,一定要把握好。大桓觉得他对这句话应该体会深刻吧。
      2004年夏,平生第一次远行,火车由汉丹线到省内西北方向,再走襄渝线北向入陕,接着从川北入蜀,过达州、广安到重庆,特快直达列车走十五六个小时。广播里播报,团□□就在车上,与大家同行。第一次坐火车,感觉还好,比公汽平稳,就是时间久了,有点疲倦,想睡睡不着。在菜园坝火车站下车,早有团委的人来接站。同行的有位女生,名校毕业,支医,父母都跟着送过来。用军用卡车将大家送到了军营——武警总队下属支队的营房,这是一个标准化军营,餐饮、住宿条件都不错。为了方便管理,整个志愿者队伍按军事标准建制,大桓当时编在三连,连长是年轻的团干,各排长是协助工作的武警。看到这熟悉的架势,大桓又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怯怯地问连长,“要不要军训啊?”“不用。”大桓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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