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柳子希

6、饮冰斋的火

　　曾经花香鸟语的饮冰斋里，此时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妖异的紫红色夜空下，人奔马嘶，乱成一团。皇甫冰在人群中慌乱地奔跑，一眼看见苏茗在前方指挥着救火，连忙冲上前去，一把紧紧地拽住了青年的袍袖。
　　“你怎么来了？”十二公子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搂在怀里。
　　少年急切地仰起脸：“秋叶居……所有人都不见了！”
　　苏茗一惊，与一旁的饮冰斋管家交换了个眼色。管家会意，带了人赶了过去。
　　“公子，出什么事了？”皇甫冰惊惶地四顾着，“我弟弟呢？他在哪儿？”
　　苏茗脸色一变，放松了环着他的手，转过身去。少年望着他僵硬的背影，猛地省起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问：“十三……公子呢？”
　　火光下，十二公子高大俊挺的身子微微一抖，略略转了转脸，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冰冷，热浪扑面中，让他浑身一寒。“银屏没死，”十二公子冷冷道，“你的好弟弟，真是一头又凶狠又狡猾的狼！”
　　皇甫冰脑子里“嗡”的一声，张了张嘴，可什么也没说出来。惊恐和害怕毒蛇一般缠上，全身的血都冻成了冰。火光夜色中，恍惚有个可爱的少年甜甜笑着，张开双手要哥哥抱，那惹人怜爱的笑容迷梦般飘忽，伸出手，却只握住一片灰烬。
　　一片人声火响中，少年捂住了左胸，不胜疼痛地皱起了眉头。

　　小秀匆匆忙忙地从人群里跑来，一脸喜悦地叫道：“公子醒啦！公子醒啦！苏公子快去看看吧！”
　　苏茗一喜，正要迈开步子，却又停了下来。
　　身后少年一脸忧虑地怯怯望他。苏茗生硬地一把拉起他的手：“你教的好弟弟，你也来，看看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少年眼里有东西闪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见那双黑眸子失去了往日黑珍珠般的温柔光彩，纵然映着火光，却像是燃尽的木炭一样灰暗下去。
　　苏茗牵紧了少年的手，大步往沈银屏暂住的临江楼走去。

　　十三公子刚刚从昏睡中被强行叫醒，此刻披散着长发，迷朦的双眼一时还没有焦点，倚在床头费力地向着门口张望。
　　“苏茗！”他不待好友走近，便急切地伸手来握，“明月来过了是不是？我听见他的声音了！明月呢？明月还不肯见我吗？”
　　苏茗连忙扶住，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我派人追去了。我想他不是不肯见你，火场里看不见人，他抓了人就跑，大概根本不知道你还在这里。”
　　病床上虚弱的人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冷静，黑眸子里目光涣散，没有一丝理智可言，如同陷在了噩梦里一样惊慌混乱，竭力挣扎着沙声叫喊起来：“你骗我的对不对！？明月还是不肯见我！他一走就是三年！三年！我找得好苦！明月不肯原谅我……他躲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苏茗一时按不住他，索性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我会找到他！中原找不到就去苗疆找，苗疆找不到就去川藏！就算把天下翻过来我也会帮你找到他！”
　　沈银屏被人抱住，慢慢安静下来，满脸泪痕地在他肩上问：“真的？”
　　苏茗“嗯”了一声，柔声说：“真的，我保证。”
　　沈银屏倚在他肩头默默流泪，人却清醒过来，苦笑着合了合眼：“对不起……我知道……苏茗你……也过得很苦……”
　　苏茗轻轻拍拍他的背：“不说这些了……”
　　沈银屏轻声答应了一声，眼睛慢慢合起来。
　　苏茗晃晃他的身子：“银屏，不要睡。”
　　银屏慢慢睁了睁眼，向他模模糊糊笑了笑，又慢慢合上。
　　小秀慌忙飞奔出去叫大夫。
　　苏茗一时无措，咬了咬牙，狠心在他手背上用力一掐。冰玉般白皙透明的手背立时青了一大块。沈银屏吃痛，轻声哼了一声，慢慢张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