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6 ...
-
他们的开始阴差阳错,结局也注定难收场。
——这是祝星沉在第三次和岑屿分手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在不同的行业领域,性情也迥异,连名字放在一处都荒诞至极。他们是全然不般配的一对,尽管“不般配”与“一对”并排,显得格外怪异。
可他们还是在一起七年。
七年够改变什么,祝星沉闲来无事总会想。够让她从无名小卒名扬国际,够见证一座城市颠覆根基,够她跟岑屿藕断丝连,在爱而不得的惶恐中愈陷愈深。
他们有过好时候。尽管岑屿从来不提喜欢与爱,她也能凭一腔偏执去杜撰,去纠缠,偶尔心慈手软想放过彼此,最后也总是放弃在他一个拥抱,或者亲吻里。
祝星沉记得清楚,那是他们的第五年。最后一次分手,接近真正断联。
分手的原因似乎也很平淡,两人上一秒还在床榻间肌肤之亲,下一秒就聊到了这段关系。她问他有没有觉得腻味,而岑屿说如果她想,可以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无法公开的地下情人,永不相交的命运线。他们人前清清白白,人后抵死缠绵,彼此也从来都没提过一句是否深爱。
祝星沉忽然累了,放弃再追寻答案,于是翌日从岑屿家离开后,她便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径自远赴海外去参加音乐会。
近一月不曾有音信,岑屿似乎也并不在意,电话短信都没有,只有她每晚烦得要死盯着手机,恨自己又更恨他,恨他总是那个能若无其事朝前走的人。
然而这些恨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酵,就被意外终止——新的合作项目推进完成,岑屿本人也因过度劳累,被送进了医院。
两三个月才能完成的项目,被他一己之力加速进程,祝星沉无法理解,更理解不了自己的没出息,在结束演出后她就订了最近的机票,一路舟车劳顿赶回国。
饭也没吃觉也没睡,她从未如此狼狈,尤其在赶到医院后,才突然想起自己跟岑屿并非亲朋家属,根本不具探视资格,更觉得窝囊。
但还是心有不甘,祝星沉去护士站探听消息,然而在得知她姓名后,护士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患者嘱咐过,如果是祝小姐来探视,务必要放您通行。”
祝星沉心底那点儿火瞬间被浇得干净。
此时已经是深夜,这个时段万籁俱寂,医院静得脚步声都清晰,她一步步默数着,终于来到岑屿所在的病房前。
护士告诉她岑屿高烧未退,不适合聊太久,随后便将相处时间留给他们,安静回去处理自己的事。
或许是因为鲜少如此,岑屿这次透支心力后,便病来如山倒,高烧低烧接连而至,总归是不肯轻易放过他。即使修养环境安逸,他也依旧意识昏沉,睡得并不怎样好。
朦胧的五感迂缓复苏,他能察觉有人停在病床前,俯身挨近,一抹触感很轻地拂过他眼尾,带几分似有若无的痒,熟悉至极。
很隐晦,但他感知到了。
因为对方像是真的很难过,他不受控地清醒过来。
祝星沉心情复杂,真见到岑屿,她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仿佛来这一趟只为确认他安危,再没其它想法。
收回手,她正要转身离开,指尖却被人很轻地攥住,但力道不足,挽留也显得触之即分。
祝星沉停住脚步,维持着半侧身的姿势,没有回头。
“祝星沉。”她听见那人哑声唤,嗓音很低。
他说,“回来就好。”
——你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这人真是病得不轻。祝星沉想,都成这样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闭了闭眼,才整理好表情,望着他淡声:“没道理总是我回来找你。”
浓沉夜色压近,流淌在彼此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却连对方神色都看不分明。
她却感觉指尖那抹力道骤然收紧,执著不肯再放,像要将她重新拖入万劫不复。
“……我不喜欢。”岑屿低声,“你每次离开,都像最后一面。”
最后一次。
祝星沉想,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吧。
-
在短暂考虑过后,岑屿到底还是重新点进邮箱,复制了那串数字前缀。
十一位,怎么看都是电话号码,而这通电话一经拨出,又会将命运引向何处,他鲜少地不愿意考虑太多。
只是觉得如果再停留原地,他就真的要彻底失去什么。
通话待机漫长,响过不知几声,在邻近自动挂断的前一刻,才被人接起。
对方没有开口,听筒中只有几近于无的呼吸声拂过,然而即使是这段掺着电流的失真沉默,也勾起他记忆深处的熟悉一角。
岑屿开口:“你是祝星沉吗?”
似乎惊讶他连基本的寒暄招呼都不打,对方微妙地沉默片刻,才冷声道:“不是。”
然而话音未落,背景音就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呼唤:“祝星沉呢?到你了,打完电话记得过来。”
祝星沉:“……”
她尴尬住,一记怪罪的眼风扫向门口,然而医生太忙,喊完人就不见踪影,也没能接收到她的迁怒。
听筒那边,她听到岑屿轻笑一声,久违三年的熟悉。
“——祝星沉。”他唤她,逐字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