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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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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岑屿沟通真的很累。
祝星沉心力憔悴地打出一行字,点击发送:【岑屿,你智商都是用情商换的吗?】
【以防你真的要来见我。】岑屿回复。
祝星沉盯着那几个字,默了默,重申立场:【都说了我是你仇人。】
没什么底气,但好在隔着屏幕,瞧不出分毫异样。
【好吧。】岑屿道,又回归正题,【我真的没有爱人吗?】
真没有,你只有个快死了的倒霉前任。祝星沉在心底答道。
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她盯着编辑框出神半晌,最终给出温馨提示:【你老师或许知道,之后再有什么不清楚的,问他吧。】
两人在一起这些年,地下关系藏得隐秘,除去彼此,就只有岑屿恩师知晓。
岑屿亲缘浅薄,而她父母双亡,都惨得有模有样,老先生待他们如己出,祝星沉也曾因他收获许多从未有过、源于长辈的爱护。
可惜跟岑屿分手后,将近一年未见,不知道老人家近况如何。
正想着,祝星沉百无聊赖刷新邮箱,倏忽看到岑屿的最新来信——
【但老师上个月已经走了。】
她蓦地顿住。
手指神经质地颤了颤,指甲蹭过屏幕,叩出两声闷响。
【他不希望葬礼太高调,所以压了很多外界消息。】似乎察觉她惘然,岑屿耐心解释,【这件事我问过同事才知道,你不清楚也很正常。】
走了,连葬礼都结束了。
无视他宽慰,祝星沉提取最重要两则信息。
逐字逐句读过邮件内容,她轻按额角,不知怎的就笑出声来,为岑屿那过于平静坦然的态度。
真是……
祝星沉讽刺道:【岑屿,你什么都没了啊。】
【其实还好。】他回,【毕竟对现在的我而言,他只是老师。】
确实,不记得曾经拥有,也就无所谓失去,作为理由很充分。
可他是岑屿,即便记得,也不见会对失去作何反应。
——你装什么呢?
祝星沉曾无数次想对他这么说。
她恨极他凡事都处变不惊,仿佛没什么人事能往心里去,但他如今是真的不记得,也不在乎。
其实挺好。唯一知晓她存在的人去世,往后岑屿便彻底与祝星沉无关。
也不会有人记得她来过。
疲惫感将她吞没,祝星沉捏了捏眉骨,觉得自己才是一无所有的那个,怪没劲儿。
【恭喜。】她再次祝贺。
发送成功,她搁了手机,没再看,下床拎起琴匣,朝窗外投去一眼。
夏末秋初,白昼日光温吞倦怠,拥挤着跌进窗缝,流淌满地,荡漾像是水痕。
天气不错。祝星沉想。
希望A市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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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丢下“恭喜”二字便不知所踪。
岑屿打量那串邮箱地址,若有所思。
指骨轻叩屏幕,他熄了屏,随手按下床头按键,窗帘徐徐开展,阳光争先恐后跃入视野。
是个好天气。岑屿淡然收回视线,靠着软椅整理思绪。
虽说尚且不知来信人的身份,但他直觉线索就是对方——凭那过分熟悉的谈话方式,针锋相对,暗藏在意。
岑屿想起久远的事情。
背景模糊不清,隐约记得是初见,阶梯教室寂静,学生陆续散去,偌大空间只盛着他们两人。
纸张翻动声,水笔书写声,窸窸窣窣,止于身前渐近脚步。
“学长。”来人唤道,语调慵懒。
岑屿看向对方。
女孩半倚在讲台边缘,姿态散漫,窗外树影堆叠,随风晃进她眼底,坠得更深。
岑屿只略过,便平静敛目,“我暂时担任助教。”
她轻笑,“行吧,那老师。”
“我能要你联系方式吗?”她微俯身,将距离维持在礼貌边缘,“名字也可以。”
岑屿随手将名牌翻面,用行动表示选择。
对方倒也不在意他淡漠态度,拎起名牌,缓声念道:“岑屿。”
他姓名于她唇齿间滞留,舒展,平添几分旖旎意味,娇慵倦怠,如她本人。
刹那像被蛊惑,岑屿稍作停顿,抬眼同她对视。
她俯身贴得更近。
彼此间距的安全指数岌岌可危,偏是止于暧昧,教人无法出言制止。岑屿没避,从容望着她。
见他神情,她饶有兴趣地挑眉,道:“我是祝星沉。”
“星辰的辰?”他问。
她轻笑,“沉没的沉。”
……
祝星沉。
岑屿缓缓睁开眼。
沉没的沉,委实不是个好名字。
日影西移,光点璀璨斑驳,他望向窗外景致,看葱郁枝叶被风拂动,莫名忆起那双眼睛。
岑屿后知后觉,自己对明亮的事物总抱有天然好感。
譬如此刻正午时分的骄阳,铺盖碎金的树叶,还有满室氤氲朦胧的光。
以及——祝星沉。
当她看向他,光就落在他身上。
那是他仅存记忆中唯一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