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迦南之野

2、chapter 2

　　“又来接你家苏燚下班啊？”

　　陈燃随手将苏茴让她帮忙带的奶茶放在办公桌上，皮笑肉不笑地，“不然还是接你啊？”

　　苏茴这会儿有事正忙，懒得搭理她的揶揄，用嘴一努，示意陈燃帮她插吸管。

　　“懒死你得了。”陈燃骂骂咧咧，但手上还是老实地帮她把吸管插好，“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个了？甜死了。”

　　苏茴喝了一口，说，“你不喝你怎么知道甜？”

　　“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燚自己开了家甜品店嘛，有时候也卖奶茶，天天拿我当小白鼠呢。”

　　“……”得，她就多余问。苏茴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待会儿我还要开会，不过韩云也过来了，你确定不和我们去聚一聚吗？”

　　“韩云？他过来干什么？”

　　“有个新电影请他过来撑撑场面。”苏茴边收拾东西边站起身，一手材料一手奶茶，“据说他和阿令要结婚了。”

　　两人一起走出去，陈燃略微疑惑，“结婚，我记得不是才刚订婚没多久吗？”

　　“你工作忙傻了吧。有空也关心关心自己的朋友好吗？人家几年前就订的婚了。而且也该结了。”

　　陈燃不以为意，“怕什么，难不成是家里面催了啊？”

　　“你好意思说别人，换成你的情况，怕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苏茴颅内心算，确实没错，陈燃和苏燚在一起都还挺久的了。

　　“我俩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打酱油，你想什么呢？”陈燃要不是见苏茴两手都没空，非得给她梆梆一拳。

　　苏茴按下电梯，说，“怎么不会，我听说女孩子和女孩子也可以生孩子的啊。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就没有研究过吗？”

　　电梯，“叮。”一声打开，两人走进去。

　　“我好端端地怎么会研究这个，倒是你……”陈燃狐疑地上下打量苏茴，“你才是莫名其妙研究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肯定是不想生孩子，也不会生孩子的啊。苏纪又还小，外家的几个我妈又不亲，所以我妈想抱孙子，不是只能从你的身上打主意是什么。”苏茴说完这话，看着陈燃，露出老母亲般和善的微笑，好像连当场认干妈的仪式都准备好了似的。

　　电梯门一打开，苏茴也不在意陈燃石化一样的表情，自顾往外走。陈燃赶紧追出去，“什么意思？你跟你妈说我和苏燚在一起了？”

　　“你以为我妈那么不关心你吗？”苏茴眨眨眼睛，“好歹我妈也是拿你当半个女儿养诶。说起来，当初你宁愿带着苏燚回去看你那个生了你就没养过你的妈，都不愿意去看看我妈，可是让她寒了好长时间的心来着。”

　　陈燃默然。

　　苏茴话说得没错，陈燃父亲自她出生不久就和她的母亲方秀文离了婚的，陈燃也是从小就寄养在苏家，又是和苏茴一起去的高中部又到学院，所以两人关系也一直都很好。苏家算得上陈燃的半个家。

　　不然也不至于当初父亲派遣零港的任务出现问题被审查，她现在手上还能握着一个关龠特别行动处了。

　　关龠隶属十方会的苏家，同期里面最有可能当上处长的就是苏茴和苏杭，但苏杭父母早亡，于是凭一己之力当了家主，自然是无暇去管辖关龠，而苏茴心思也不在这上面，所以这才委派给了陈燃。简言之，她算是沾了苏家的光了。

　　本来陈燃对这方面就不太警醒，当初一脑抽带着苏燚回去，一方面是因为方秀文催得厉害，一方面也是因为想给苏燚一个态度，表明自己确实是很重视她的。不然其实她对于传统见家长之类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下听了苏茴这么说，确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苏茴老妈的。

　　苏茴见陈燃那副上道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听进去了，于是添油加醋……额，不对，顺势说道，“那就回去和你家苏燚好好商量一下，大家有空见面吃顿饭呗。顺便给苏燚提个醒，要是我妈催生，就多担待一点儿。”说完，苏茴赶着要忙，也懒得招呼陈燃，自己走了。反正陈燃来多了，底下人都认识，要接人也不会有人拦着。

　　陈燃抬手抚了抚眉骨，说实话，她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好像自古就是这样。眼下她是业有了，家也成了，后面的事情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

　　不过倒也不是说全是因为方秀文，所以就导致她对于正常的家庭氛围或者是组成形式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是有一半问题肯定是出在这个念及陈燃不过只是想让她帮忙捞她那个仅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弟的母亲身上。

　　不过陈燃自觉没有如何尽孝，所以也谈不上十分怨怼。是以她从来也没有考虑过这些。还是现在苏茴提醒了，陈燃才反应过来，那苏燚呢？

　　苏燚的想法呢？

　　·

　　昭阳市公安局云芜分局，特情队办公区。

　　郭慧慧接了杯水，也没喝，靠着墙喃喃自语，“怎么队长去了趟苏茴少家主那儿，回来就一直神神叨叨的呢？”

　　“什么神叨？”

　　郭慧慧同志差点让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招财吓得一杯水全洒他脸上了，“你鬼啊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什么嘛？”招财被吼得耳朵都要炸了，“你自己杵大门口这儿，我不从这里过我从哪里过？”

　　郭慧慧，“切。”

　　两人正吵着，郭慧慧眼尖看见一人，连忙丢下招财跑了。她迎上去，笑眯眯地叫了一声，“苏燚你来了啊。”

　　苏燚点头，“她给我说今天没事，也不用加班，不用开会，应该也不会临时去开，所以我就来接她了。”

　　“是，今天是不忙，没什么需要咱队长特别助阵的事情。”说着，慧慧同志喝了一口水压压惊，然后顾左右而言他，“苏燚我跟你说啊，我们队长前不久去找了一次苏茴少家……额，找了一趟苏茴那里，回来就神神叨叨的，天天在那办公室不知道用电脑查什么，每次我去送资料的时候，敲门都没反应的，就在那儿嘀咕。”

　　苏燚，“……”

　　郭慧慧同志肯定地点点头，那眼神分明表示，绝壁有事！

　　在这真挚的眼神下，苏燚抿了抿唇，不禁想，难道是因为每次吃完饭都是陈燃洗碗所以她心理不平衡了？可是明明那都是她主动抢着去的啊！又或者是因为上次她新研究的面包烤糊了结果还是让陈燃给吃了？可是苏燚都说了如果吃不下的话可以带给她手底下的队员吃啊？

　　那难不成还是因为上次拍短片的时候，有一个镜头是她从大楼跳下来的时候被男主角拦腰抱住接了一下？可是苏燚也记得这个场景当时她还特意找陈燃报备过，甚至说如果不行可以换，但是陈燃大方表示剧情需要没问题，甚至还说不接住苏燚的话这个角色就得挂了，所以必须接！

　　都不是这些还能是因为什么？

　　郭慧慧眼看苏燚那表情估计是从宇宙大爆炸想到人类诞生，顿时打住，“那啥啊，苏燚，我还是带你去找队长吧。”

　　苏燚，“…………”

　　·

　　晚上吃完饭，陈燃照例去洗碗，苏燚坐在沙发上偷偷瞧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地方神叨了，还是一样漂亮的脸。虽然看多了，但还是十分养眼的。

　　不过慧慧也不可能真的无故诓她，工作上的事情苏燚不懂，自然也不会多过问，可是既然慧慧说的神叨的事情是从苏茴那边引起的，那么肯定就不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保不准就是和自己有关。

　　可是最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啊？

　　苏燚想着，又忍不住看了陈燃一眼，正见她使劲抹碗，不由得心想，难不成真是因为洗碗啊？

　　本来当初苏燚就说是懒得洗碗可以买个洗碗机，但是陈燃又说本来就两个人，三瓜俩枣的碗，还整个洗碗机也不嫌麻烦，所以就也一直没有买。而且洗碗这事大多数时候也落不到苏燚的手上，苏燚就更不觉得什么了。

　　陈燃洗好了碗，正在收拾吧台，不小心和苏燚对视了一眼，顿时由于双方各怀心事，不由得尴尬一笑。

　　苏燚见她终于收拾好了，就往旁边一坐，扯了个抱枕抱着，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陈燃过来坐下。

　　陈燃惯例给她端了杯蜂蜜水，以及将苏燚还没有看完的书一起给她拿过去。苏燚抬脚搭在陈燃大腿上，等陈燃给她捏腿。

　　捏着捏着，苏燚翻书的动静变慢了。力度不太对。

　　慧慧说得没错，果然是有事！

　　苏燚放下书，又喝了一口蜂蜜水，然后盯着陈燃看。

　　陈燃纳闷地也看她，然后嘻嘻傻笑了一下，继续捏腿。

　　今时不同往日，她俩之间早就过了那个什么都藏在心里面等对方猜忌的时代了。苏燚又喝了杯柠檬水，慢悠悠地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陈燃，“……啊？”

　　“你有什么就直说啊，我们一起解决啊，你一个人神叨算什么回事？”

　　陈燃顿时感觉自己额头冷汗直冒，这比当初她被执令司的抓去盘问还刺激。难道是因为她编撰的女孩子和女孩子如何生育大法被发现了不成？但陈燃也不愧是关龠的处长，云芜的特情队长，新时代的召唤者……其实不是，最后这个无关，太紧张现编的。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历经风雨锤炼，走过刀山血海依旧拥有顽强生命力的陈燃陈处长，此刻依旧维持着自己正常的声调，淡定道，“我没有神叨什么啊？”

　　“那我去问苏茴。”

　　“别别别。”陈燃露出马脚不到一秒，瞬间又拿出了统领大局的运筹帷幄以及五分沉着三分冷静，再次稳住了自己的声线，甚至比刚刚还要稍淡定那么一点，“我最近确实有事，就是想要休个长假而已。”

　　苏燚刚开始还不太理解休假有什么可神叨的，但是转瞬想到陈燃的工作性质确实不太好请假，过年都得上班来着。于是就说，“要不然你找你们领导好好商量商量，十天半个月的，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吧？”

　　“不是十天半个月，最少也得半年多呢。”

　　“半年多？！”这下轮到苏燚不淡定了，“就算是你请假办咱俩的婚礼，也用不着半年多吧？！”

　　陈燃大脑被苏燚这句话弄得加剧过载，差点没当场宕机了，“婚……婚婚……婚礼？”

　　苏燚没那么大反应，嘬了一小口蜂蜜水，“我这些年也攒了钱了，办婚礼够了。而且场地苏茴那儿还有现成的。当然，你不想在昭阳办，去别的市，别的省也行。不过钻戒什么的不用重新买了，你送我的这个我就觉得挺好。”苏燚轻轻摆了摆手，那划过空气的弧度如蝶翼一般落在陈燃眼底。

　　陈燃一把抓过按在手心里，像捧了个珍宝。

　　她看着苏燚，仔仔细细地看。虽然陈燃总会这样看她，但是苏燚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抵挡，她眸光一闪，却也没有挣开自己的手，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瞟了瞟电视，说，“那你请假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介意这些，或者是不太在意的。”陈燃慵懒劲上来了，她将苏燚的腿搬下去，然后就势躺在她腿上，“我想请长假是因为，如果是休产假的话，刚开始问题应该不大，到后面估计就不能到处跑了，虽然现在我也不怎么出外勤。”

　　苏燚刚开始没觉得这话有问题，还一本正经地跟着点头，彻底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把蜂蜜水都喷出来，“产？产假？”

　　虽然没有刚刚陈燃听到婚礼那么夸张，但是也差不离了。

　　“是啊。”陈燃很认真，“我想，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要个孩子也没什么。我队里面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可以找人帮忙，然后我就安心在家生孩子就行了。”

　　“你生啊？”

　　陈燃点头，“我听说生孩子挺痛的，不过我不怕。”

　　“哦。”苏燚淡声，没发表什么了。

　　但是就这短短的一声，却让陈燃险些跳起来，她太熟悉这样的苏燚了，这分明就是当年才刚刚在她身边，总是会无形中冒出一身尖刺对抗外界以及自动屏蔽陈燃的苏燚。

　　陈燃大概能知道是哪儿触动了苏燚的逆鳞，她轻声问，“你不想要孩子吗？”

　　苏燚俯身看她，此刻她完全是背逆着光的，但陈燃竟然还能瞧见苏燚眼底柔和的细碎光点。她们于这静谧时分互相凝望，好像连空气都能融化成甜腻的氧气泡泡。

　　“没事。”苏燚那向来没什么表情便显得生冷的唇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抬手搁在陈燃的下颌，抚着那清晰的线条，柔声道，“你喜欢就要一个，如果是你生的我们的孩子，我想我应该会接受的。”

　　然而下一秒，陈燃蹭地一下坐起身子，“也就是你不喜欢孩子？也不想要孩子？”

　　苏燚怔怔地看着陈燃，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而陈燃懂，她完全懂。她倾身抱住苏燚，“太好了，我也烦死孩子了，不喜欢最好，咱俩过二人世界，还生什么，一个也不生。”

　　苏燚更怔了，她从陈燃的怀里挣脱，观察陈燃的表情，又见她欣喜不似作假，十分不解，“那你刚刚还那么忐忑，甚至都想好要请假了。”

　　“我以为你喜欢，那我不得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苏燚心想，我喜欢小孩子，我还不如去喜欢锤子。

　　陈燃乐呵死了，她又哼哼唧唧的窝在苏燚怀里，“还不都是怪苏茴那个家伙，她说我俩在一起那么久了，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我就瞎想了很多，要是万一你想要呢？所以啊，我就还查了挺多资料的。”

　　苏燚，“……”总算知道为什么神叨了，果然她就应该直接去问苏茴的。

　　陈燃抓着苏燚的手指玩，说，“其实你应该感觉得到，我和我亲生母亲关系不好。我不是她养大的，正所谓是生而不养，所以我对她没有多大感情。我呢，小时候是在苏家长大的，苏茴的母亲对我很好，待我像是女儿一样。所以我和苏茴关系很好。”

　　苏燚了然，苏茴对于陈燃确实好，好得都爱屋及乌了。

　　“现在呢，她妈也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所以我打算过阵子带你回去看看。”

　　苏燚微微皱眉，虽然上次见家长在她的印象中算不上什么好事。但是这次的情况显然完全不一样，她多少也有点紧张了，问，“那我得准备点什么吗？”

　　“不用。”陈燃抬手勾着苏燚的脖颈往下，去吻她的眉心，“你人到就行，苏茴妈妈人很好的。我们两个到时候去秀一秀，让她催一催苏茴，谁让那家伙整天不着调的。”

　　确实有点不着调。

　　苏燚顺势往上，两人亲吻在一起。

　　陈燃掐她的腰，苏燚去抓她不安分的手，含糊着，“痒。”

　　两人十指紧扣，陈燃扯着压在沙发上，她眼底浮现出笑意，凝视着苏燚，半晌陈燃俯下身，再次亲吻她的眉心。

　　窗外夜色静谧如水，千家万户灯盏如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