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真爱》柳外斜阳

14、第 14 章

　　志愿参加人体临床试验的病人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家里没有钱，实在是用不起医院开的药，不愿意再多为家庭增加负担，主动报名的；一类是已经病入膏肓，有钱没钱都是一个样，干脆一狠心，选择用新的药博一个未来。
　　简单来说，不管是哪一类病人，他们现在都已经走投无路了、

　　因此舒雯和她母亲舒然两人在众多病人中格外的显眼。

　　志愿者们每周都要配合着到霍式的实验室内进行健康监测和病情回访等一系列的调查。

　　时间定在周末，有不少病人是独自一人来的，而更多的则和舒然母女一样，有家属陪同。
　　会把每周的检测环节定在周末，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家属们陪同，另一方面，或者更大程度上，是为了方便仍然在工作的病人们能腾出时间。

　　没有办法，作为底层百姓，只要你死不了，就得想尽办法活下去。

　　脸上几乎看不到阴霾的舒雯和舒然母女自然在众多悲切和绝望的人中格外显眼。

　　那会舒雯正在上大学，她从小就长得漂亮，学习不能算好也不能算坏，早年舒然手里还有点闲钱，为着女儿将来做打算，很自然的让孩子走了艺术生的路子。
　　毕竟艺术生这个行业，比起普通人来说，能更快的赚到钱。

　　当然，投资也就更高。

　　舒然作为母亲心高气傲，即便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也想给舒雯最好的。舒雯从小就学舞蹈，小的时候走路都会高高地扬着下巴，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小天鹅。
　　后来她每走舞蹈生的路子，反而对表演起了兴趣，舒然也由着孩子折腾，加上舒雯还真有那么点天赋，她就顺顺利利的进了电影学校。

　　可能是见孩子上了心仪的大学，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的舒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就病倒了。
　　去医院一查，癌，市面上还没有有效的药，想治都没地方治，要么靠化疗延缓，要么就回家等死。

　　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舒雯就跟象牙塔里的小公主似的，她从小不是去兴趣班跳舞，就是黏在母亲身边，整天高高兴兴的，无忧无虑；突然得知母亲的病，她只觉得天都塌了。
　　舒然是做生意的，因为整日牵挂女儿，有关女儿的事几乎是亲力亲为，只能说小本生意，勉强维持体面。
　　她们母女两个又没有旁的亲戚，为了治这病，家里的钱几乎被掏空了。
　　最后只剩一套舒雯上小学的时候买的老房子，其他金钱啊、生意啊，都填到了这病里头。

　　原本舒然是不太想治的，她觉得既然医院里没有治疗的药，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可女儿几乎是跪在床边求她了，眼泪跟珠子一样落下去，又想女儿才这么点年纪，十八岁，她怎么忍心就放她一个人，便咬咬牙，转身进了医院。

　　为了母亲的病，舒雯从大一开始，就接下了不少兼职。

　　要不怎么说艺术生赚钱呢，她顶着电影大学的名号出去，找得工作工资自然开的高，就是工作性质不算太好。
　　她去做了陪酒小妹，不带任何□□兴致，就是卖酒的酒吧服务生而已。

　　不过在这样的地方上班，她又长的清纯可人，加上才十八的年纪，旁人难免有手脚不干净的时候。
　　这样的事见多了，舒雯对男性的好感度难免就下来了。

　　她本来从小就没见过爸爸，对男人本来就有阴影，后来学生时代异性的骚扰更是烦不胜烦；现在在酒吧工作了不到半年，全国渣男实录里的极品都在工作的地方看了个遍。
　　她一面应付着学校的课业，一面在酒吧兼职卖酒，一面还要抽出空来陪着母亲去医院看病。
　　别的不说，有两样东西她可以说是突飞猛进：酒量和演技。

　　霍锋真真正正意味上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里。
　　七年前，他也只是刚刚开始在商场崭露头角的新人，应酬之类的事情，即便放在他身上，还是不得不敷衍。
　　他提早到了酒吧，确认安排无误之后，打算先去洗手间上个厕所，用不文雅的话来说，就是：先排空了，等会才好再灌进去。

　　洗手间一般设在楼道尽头，霍锋出来的时候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上天注定，他想抽支烟，便又往前走了走，楼道尽头就是安全通道，他打算在那抽支烟解压。
　　他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见门背后传来了声音。

　　“哎，妈，你放心。啊？这么安静？我这会正在图书馆的楼道里呢。”
　　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霍锋笑了一声，分明是在酒吧，扯哪门子图书馆呢？考虑到对方可能是在通电话，他没有听人墙角的声音，就打算转身离开。

　　“没呢没呢！你安心在医院住着，我那是周末看完你，去做的家教兼职。”
　　“你也知道，家教那么赚钱，还有舞蹈，我最近找了个舞蹈培训机构，如果不出意外，我就多了份工作啦！”

　　听到医院两个字，霍锋脚步一顿，总觉得自己刚才无端揣测别人是溜出来玩闹的富家小姐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真的，你如果还担心，我明天不在学校读书了，下了课就去找你成不？”女孩可能是有点焦虑，手不停地转动这门把。“放心吧，反正过不久就是期末，到时候你拿到我成绩单不就知道真假了？”

　　那边通话可能是结束了，不自觉就听入迷的霍锋半响没听到有人继续说话，想自己一个陌生男子，整一个人矗在这不合适，又打算转身就走。

　　然后他就听见了压抑的哭声。
　　不是受了委屈一下子就倾泻出来的嚎啕大哭，而是一个从有太多的苦难，承受不住之后奔溃出来的一小角。
　　刚开始是小声的啜泣，可能是眼泪自己就流了出来，女生抑制不住，让悲伤的声音泄露出来。
　　完全想象不出她刚才和自己医院内母亲说话时开朗的样子。

　　做人真的好难啊。

　　霍锋看见负责陪酒的舒雯时，脑海里闪过了这句话。

　　此时的舒雯画好了浓妆，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在楼梯口哭过，她此时熟练的神态和推荐酒类时候的姿态，看起来瞒着她母亲很久了。

　　这次酒局里有个人手脚不老实，作为服务生的舒雯被他缠住了手脚，卖完酒之后还被拉着喝了好几杯。
　　霍锋看不过眼，岔开了几次话题，没想到这位服务生只是对他笑了笑，异常熟练的把人应付了下去。

　　当然，便宜还是被占了点，但是比起血本无亏，她至少拿下了还几瓶好酒的提成。

　　走的时候看帮过她几句的霍锋时不时把手放在胃部附近，想了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两片胃药。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为什么帮了她几句，但是在这样蛇牛鬼神五毒俱全的地方，她珍惜着难得的好意，不论对方是看上了她的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好意是真的变够了。

　　霍锋在巡视新药品临床试验的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非常轻易地把面带笑容搀扶着母亲的舒雯和塞给他胃药前，还在楼道里痛哭流涕的小姑娘对上了号。

　　她可真小啊，霍锋想。

　　两年之后再见面，都还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那家酒吧他是知道的，是绝对不敢招收童工的，难道那个时候，这小姑娘才刚刚成年。

　　三年下来，成绩优异的舒雯已经和同学一起合伙办了家专门针对艺考生集训的培训机构，她自然是不用在去酒吧陪酒了，工作学习上的压力减轻不少，加上临床试验的药物超乎了母女预料的有效。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常人难以忽视的耀眼光辉——那是希望的光辉。
　　她从来就没想过放弃，母亲舒然本来就是性格坚强的人，看女儿都坚持下来了，自己自然也没有放弃的理由。

　　母女两个脸上看不到绝望，在病人之中那样的突兀。

　　霍锋很轻易地拿到了舒雯的家庭资料，他看完了所有文字，手指不听使唤地伸向了资料上自带的照片，他摸了摸。
　　想起两年前在楼道里听见的压抑哭声。

　　突然间就有点后悔，没有当场走上前去，推开门给予对方安慰。

　　他想，这大概是喜欢吧？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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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崩吧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