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是个神仙》范范的饭团

23、蓬丘

　　帝江带二人出了主殿，去往半妖别院，小九和少皞乖乖跟着，只见那帝江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四只翅膀扑腾着飞着，托着一个圆滚滚的身子，煞是可爱。这只帝江一点不见外，一路上絮絮叨叨给二人说了许多事项，偏偏这一只还只是个孩童年纪的帝江，声音如十岁孩童般清脆悦耳，他的口音带着一种奇妙的腔调，每一句话都像唱歌，小九听他说着话，恨不得把他揣在乾坤袋里带走。
　　帝江告诉二人自十多年前，不知是何缘故，六界结界出现裂缝，许多妖界、魔界和黄泉的法力就泄露到凡间去了，一些凡人不小心沾到了这些法力，或者被吞噬，或者成为半妖，半妖出现扰乱凡间，一些战场上甚至用半妖做战争奴，屠戮无数百姓，魔族更是不知为何大肆抓捕半妖，妖王得知此事后，便下令开设了半妖堂，给凡间无辜的半妖提供些许庇护，也尝试着让半妖恢复成为凡人，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最多只能将半妖都法力暂时封印，却不能解决问题。
　　记事堂里住的半妖如果愿意，也可以和妖族的幼童一起听学，练习妖术，只是不得私自回凡间。
　　“不过他们想回也是回不去的，他们过不了溟海。”帝江少年的声音，故意把这句话说得老成。
　　“咦，我们就是从溟海过来的呀。”小九说道。
　　帝江闻言觉得非常吃惊，“我们这里都一百年没有从溟海过来的人啦！你们怎么通过长老设下的禁制的呀？”
　　小九：“就那么误打误撞……”
　　帝江：……
　　说话间已经到了半妖别院，别院是新修的，很是宽敞明亮，小九注意到里外有很多只帝江飞进飞出，很是忙碌。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小九问。
　　小帝江闻言，很是高兴道：“我是天字辈的，叫江天启。”
　　“天启？”
　　“怎么了？”江天启察觉到小九语气有些不对。
　　“没什么，想起一个相熟的人。”
　　江天启晃了晃胖墩墩的身体，拐个弯飞在前面继续带路。
　　少皞这时凑过来小九跟前，细声问：“主人想起了谁？”
　　小九：“没什么，你应该不记得了。”
　　少皞：“主人不开心，那人欺负主人吗？我去揍他。”
　　小九摇摇头表示没事。
　　这时，失踪在茅房的白瑞突然冒出头来，死乞白赖要在半妖别院住下。
　　江天启很是苦恼，“这个半妖别院是给半妖住的，你怎么看都不像半妖，明明是只狐狸精，要住下也应该去住狐舍。”
　　“谁说我不是半妖，你看我披着人的披风，说着人话，还跟两个半妖是好朋友，怎地就不能是半妖。”
　　单纯的小帝江哪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妖精，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晕乎乎地把小九和少皞的半妖腰牌给二人，让二人歇息，自己再去找长老讨一枚新腰牌给白瑞，说完就急匆匆飞走了。
　　白瑞得意地走进屋里，霸占了少皞的房间。这屋子很整洁，有个堂屋，还有两个房间，一个给小九，一个给少皞。白瑞毫不知羞地霸占少皞的床，少皞气得火冒三丈，指着白瑞道：“这是我的床！”
　　白瑞舒服地蜷起尾巴，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我又没说不让你睡。”
　　说着还貌似大方地挪了一下，“这才勉强算是能睡觉的地方。”说着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少皞气得无言以对，小九在一旁但笑不语，上辈子的小满和这辈子的少皞都时刻板着一张正经严肃的脸，话也极少，表情不多就爱皱眉头，自从捡了这只花狐狸，少皞一天和他斗嘴，时刻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很是生动，终于有了些少年郎的生气。
　　不一会江天启气喘吁吁地进来，翅膀上挂着一个写着白瑞名字的腰牌，还带了纸笔，问了白瑞许多问题，边问边记，来自哪个山头，什么时候开灵智，可会什么法术……
　　白瑞称自己只是一只无忧无虑人畜无害的小狐狸，住在北边的山林里，突然有一天睡起来就发现自己能说话，懂了许多事，但一直不会什么妖术，还不小心被人给捉了，差点被剥皮抽筋。
　　说得绘声绘色，把小帝江都说得哭起来。
　　小九慌忙把飞得不稳的江天启搂到怀里安抚，小帝江哭歇了，一抽一抽打着咯说：“白瑞哥哥吃了这么多苦，应该早点来我们记事堂，好吃的好玩的都有。”
　　小九瞪白瑞一眼，这狐狸吃穿用度样样讲究，怎么看都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少爷，怎么可能是乡野间刚刚开灵智的狐狸。
　　江天启将白瑞的情况认认真真记完，找白瑞要拔他身上一根毛，“本来来记事堂的都要去九方镜那里照一下妖力，擅长的妖术这些的，不过长老知道你是自行开灵智的狐狸，只需要一根毛去测试一下就行。”
　　白瑞像是想到自己身上秃了几块，硬是裹着披风不让帝江拔毛，小九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上的秃毛，说：“不如你自己拔一根给天启，让他好去交差。”
　　白瑞想想，道：“你们都出去。”
　　少皞二话不说拉着小九就出了门，江天启还贴心地给他带着了门。
　　不一会，白瑞裹着披风递了一根狐狸毛出来，江天启接过把腰牌给了白瑞便走了。
　　自然而然，白瑞赖在了少皞的房里，和他共用一个房间。
　　三人顺利在半妖别院住下，江天启也被安排过来负责他们三人的一应日常。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得干这个呀。”小九看着小帝江胖墩墩飞来飞去忙碌着打扫房间的样子很是心疼，一把就把他抱在了怀里。
　　“不小了，我都快二十岁了！离成年只差二十多年了！”说起年纪江天启很是骄傲，他在帝江一族天字辈中算是较为年长。他们帝江一族长到十五岁就要送到各个妖族去历练，直到成年，所谓历练就是帮妖族们打打杂，跑跑腿，但这些事情帝江们做起来却很是高兴，妖力较弱的幼年帝江能得到了强大妖族的庇护，如此一代代传统就继承下来。
　　小九想起《神仙录》上写着帝江能歌善舞，还以为帝江会是喜欢跳舞唱歌的性子呢，想着随口就说了出来。
　　“我们是喜欢跳舞唱歌啊。我们帝江从劳作中，从天地自然中，得到感悟，这些感悟就变成我们唱歌跳舞的灵感，帝江五十岁的时候是要通过跳舞唱歌的考核才算成年的。”
　　“这不，我给你跳一个。”说着便舞动自己肉呼呼的身体，边唱边跳起来。
　　江天启告诉他们三个，三天后就可以去学堂报道，还给他们带来了几本书，说是在蓬丘生活的一些常识。
　　小九随手翻看了一下，居然有本《神仙录》，还是插图版的，配有各路神仙的图画，介绍的神仙更为齐全，另有一本《蓬丘志》讲了一些妖界的常识，还有一本辨认魔族的绘本《白泽魔怪图》，一页一魔，注释有名字和这只魔的基本情况。
　　小九和少皞这方面的知识非常匮乏，白瑞一副游手好闲不识字的样子，哄着江天启带他去厨房开小灶去了。
　　小九立时就沉浸在几本书里，看了那本描绘魔族的图册才知道他们刚刚到雪国时，遇到的那个哭声像婴儿的动物叫做狍鸮，特别能吃，最喜欢吃人。
　　到了饭点，小九和少皞毫无自觉，直到江天启气呼呼地飞着来赶他们吃饭，二人依然不想挪动，许是在外面风餐露宿饿惯了，一顿不吃也不觉得不舒服。江天启却是不干，作为一只能干的帝江，是要事事帮主人打点好，吃饱睡足是最基本的，为了不砸自己的招牌，江天启驮着餐食盯着二人吃完方才放心。
　　接下来两三天，白瑞一天四处浪，小九和少皞努力滋补妖神魔各界的知识，眨眼就到了进学堂的日子。
　　江天启一早就敲门，把三人从被窝里喊起来，还做了新的披风给白瑞换上，给小九和少皞也缝制了新衣服，小九看着那肉乎乎的小爪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精致的针线活出自这软乎乎的小萌蹄子。
　　一路上小九见到不少被帝江领着来学堂的半妖，多数都是少男少女模样，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木牍也没有什么动静，许是受到蓬丘岛上的禁制影响，上岛后木牍变得很平静，包括自己原先能感受到半妖气息的现在这么多半妖聚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过学堂大大超出了小九和少皞的意料。
　　原本看着这记事堂修建得与人家的宅子别无二致，学堂上应该也是规规矩矩坐着认真听课的学生，听一袭长衫的长胡须先生讲课。
　　然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只见学堂里坐着各种奇奇怪怪，花花绿绿的“人”，除了半妖，都是些刚刚会化人形的小妖精：小迷谷树精头上还长得枝繁叶茂；独角的疏额头当中一个大大的漂亮的角；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孰湖；也有完全兽形的狗妖；一对翅膀毫无违和地挂在本来该是双手的位置的雄鹰；露出猫耳和猫尾巴的黑猫精；人的身体，花的头的花妖；半人半蛇的蛇妖……
　　这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她这辈子没上过私塾，上辈子又是跟着先生和几位皇兄一起念学，只是自己调皮，总是捣蛋，把先生气走了好几个。她一直以为民间的学堂肯定是很庄严的，然而，这学堂根本不是小九想象中的庄严肃穆的样子，反而乱哄哄，热热闹闹的。
　　见到三个生面孔，热情的小妖怪们立时就围了过来，东瞧瞧，西摸摸，问这问那，一只完全兽形的讹兔兽直接跳到小九怀里，想掏小九是不是藏了什么好吃的，身上飘着让妖流口水的香味。
　　少皞尽量把那些看起来就是男妖精的从小九身上扒开，揽到自己身上来。
　　只有几个半妖才有个人样，安安静静坐着，等先生来教学。
　　江天启把给热情的妖精们介绍了三个新伙伴，并解释到因太子长琴不在，所以最近半妖们都和小妖一起听学。这也是常有的事，本来单独让半妖们住在一起，安排平易近人的太子长琴给半妖们讲讲一些蓬丘的情况和他们面临的问题，但热情的妖精们总是偷跑去混在半妖的人堆里，表现热闹，一来二去，起先心惊胆战的凡人也跟妖精混熟络了，那太子长琴又是个风雅公子，时不时会有各种诗会、雅乐聚会，他自己更是化了身份在人间做一名乐师，很是忙碌，之后半妖们就常和小妖一起听学了。
　　记事堂是和魔族大战之后新妖王一手设立的，。说是学堂，其实就是大杂烩，都是蓬丘岛上已经成仙成神的长老或者妖力强大者来讲一些东西给这些懵懵懂懂的小妖们。先前江天启就给三人说过此事，魔族强大，为了防止百年前的惨事再度降临蓬丘，妖王说妖族必须更加强大，遂想到了将开灵智之后的小妖集中起来培养，教学，希望他们尽快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妖怪，更或者引导更多的妖族成仙成神，才能抵抗魔族。
　　今日来记事堂授课的是鹿神夫诸，鹿神夫诸原身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四角鹿，早已修道由仙晋为神，化人形自是不在话下，或许是习惯或许是方便融入小妖精们大杂烩一样的环境里，鹿神化了人形，头上却保留了四支通体白皙的鹿角，和鹿神的美貌相得益彰，鹿神的人形保留了他通体雪白的特色，肌肤晶莹如雪，头发眉毛如霜如云，一双眼如宝石般透亮，眼影双唇如朱笔匀染微微发红。
　　难怪凡间的说书人经常说，美得像个妖精。
　　蓬丘的妖精，真的很美。
　　少皞轻轻碰碰发呆的小九，才把她从鹿神的盛世美颜中拉回来，白瑞作为一只见多识广的花狐狸对鹿神的美貌不甚在意。
　　三人齐齐把腰牌递给鹿神，鹿神看完，又还了回来。只在看着白瑞的腰牌的时候问起：“你不是九尾狐族？”
　　白瑞回答不是，“我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狐狸，不知怎地开了智。”
　　鹿神看了眼白瑞从披风后露出来的尾巴：“真的只有一尾呢！也是一种机缘，好好修炼，兴许能化个人形。”
　　小九这才想起《蓬丘志》中讲到九尾狐族天生妖力强大，生二尾就开灵智，多数九尾狐族都能成精，再修炼到三尾能化人形，五尾就成仙了，不过要九尾才晋神，九尾狐族里，真正成神的只有聊聊几个，有一个妲己因滥杀无辜食人无数而堕成魔。普通的狐狸很难开灵智成精，修人形更是很困难，更妄论修仙，所以一些成精的妖兽为了修行不走正道，通过吸食妖族、凡人精气堕入魔道。像白瑞这种普通狐狸开了智跑来走修仙之道的确实稀有，难怪鹿神说是一种机缘。
　　仔细观察在座的小妖，确实有两只狐妖，各自身后都拖着两条尾巴，配上无法隐藏的毛茸茸耳朵，可爱极了。
　　鹿神与白瑞聊了一下，顺道就讲了些各族的区别，凡人自不必说，小妖们却是无法区别妖精与魔怪的。鹿神耐心说道：“凡会说话，开了智的起先都只算精怪。成为精怪后，修正途者是不能吞食已开灵智的精怪和凡人，破了这一条，就算是堕入魔道，会被剥去法力，变为普通野兽，比如这只刚刚开灵智会说话的小狐狸，如果海东青把他吃了，海东青就无法做万鹰之神了……”
　　鹿神说着，白瑞赶紧往少皞这边挪了挪，那翅膀还没有化为手的海东青也缩了缩脖子，用身体语言表示自己不会乱吃东西的。
　　“第二条，不滥杀无辜，比如一只虎精，每日吃一只兔子便足矣，却偏要多杀几只兔子，便是滥杀无辜，也无法成仙；第三条，各族间不可婚配，尤其修仙者是不能与魔族、凡人婚配，否则会遭天雷之劫；第四条……”
　　鹿神仔细讲解了修行之道，各种条条戒律不下百余条，每一条鹿神都耐心地举例说明。
　　小九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这么严格也不怕吓到这些小妖精呀。
　　仔细一看，果然起先还兴致勃勃的小妖们，一片萎靡不振。
　　鹿神也发现大家都被吓坏了，清清嗓子道“其实修行也不是大家想的那么难，只要坚持就好了，咱们蓬丘岛这么多成仙成神的，细算下来，那九方天上天生就为仙族的，还没有我们修行成仙的数目多。”
　　之后鹿神终于结束了修行这个沉重的话题，说了一下腰牌的作用。
　　腰牌是蓬丘上的身份证明，也是通行证，岛上有禁制，要通过腰牌才能使用妖术，这也方便记事堂考察小妖们修炼的情况，同时也为了防止魔族和修魔人混进来。
　　少皞拿着腰牌，按鹿神教授的方法，把妖力注入腰牌再重新使用妖力，很顺利地变出了大乌鸦的样子，小九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乌鸦的样子比先前大了许多。
　　小九心下也奇怪，有禁制但她的“视线”为何不受影响？鹿神回答道：“千里眼顺风耳乃天生，即上天所赐，你这听万物之声的能力，非妖力，乃天生的罢了。”
　　鹿神也说天生的能力是可以通过修炼加强，小九按鹿神教导的方法使用了周边树木的视线，发现自己能看得更远一些了，心下很是高兴。
　　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下学时，帝江们早早在门口等着主人们，一众热情的小妖们，簇拥着团伙新成员，在帝江们喋喋不休的唠叨中朝饭堂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