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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 ...

  •   第二章:兑奖

      收到兑奖通知时,季梦真回忆起买彩票的那天。

      那是他们毕业后第一次正式聚餐。
      六个人念的大学天南地北,一两年才聚齐一次,团聚来得难能可贵。

      “你说,二十来岁能干什么?”

      二十来岁能干什么?
      当江让把这个问题高抛向夜空时,季梦真仰望漫天繁星,心中给出许多答案。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千种万种,但她没想到他们能够有实现“梦想”的这一天。

      提出买彩票这个奇怪建议的人是季梦真。
      从小到大,季梦真一直是爱牵头干事儿的那一个。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①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季梦真带头逃课,小学生们坐上前往城外的客船准备去对面岸边的果林晒太阳。

      第二天,季梦真被班主任请家长;第三天,地震来临,所有人都吓得忘记了要请家长这事。

      那时候。
      江水滔滔,地久天长。

      江让问“二十来岁能干什么”,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发财”,说早发晚发不如现在就发,赚钱才是活下去的第一基本动力,走我们去买彩票!

      对了江让,你的愿望是什么?

      当时,江让正顶着迎面扑来的风,额头鼻尖冰凉,面无表情,从衣兜里掏出买完冰冻汽水找的零钱纸币。

      他从单位走得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江让将纸币握在手心里,回答,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在这样认真的回答下,季梦真的“发财”就显得没有意义。

      但江让还是同意了去买彩票。

      因为他想起高中某一次月考试卷下来之后,季梦真盯着他全对的选择题连“哇”两声。

      江让沉默几秒,吐出两个字:蒙的。

      看了一眼自己机选后全错的试卷,季梦真忿忿道,你这运气从小到大都这样,买彩票肯定中大奖!

      买彩票,如此凡俗的三个字。
      被江让记住了。
      没中就是俗,中了就是不俗的。

      一向喜欢把握命运在自己手中的季梦真决定拒绝机选,来个原创下注。

      写着写着,她忽然想不起最后一注数字。

      “十二,然后……”她压低音量,朝身侧问道:“喂,江让?”

      “十四。”江让应声,眼神专注地盯着季梦真写字的手。

      晚饭后街道上的彩票店人来人往,除了他们几个小年轻,进来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

      江让穿着单件外套,内里深蓝长袖衬托得他皮肤很白,头发又理得短,埋头能看见后脖颈上乌黑的发茬。

      他挺直背,脑袋稍稍侧偏,拉扯出明显的下颔轮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季梦真才刮完的刮刮乐上敲。

      刮刮乐倒是没中。

      他搓动指腹,抖下丝网油墨的粉末。

      彩票店天花板的顶灯落到他发顶,整个人宛如黑夜里的一束光。

      镀之金黄,一身晴朗。
      室内好像只有这一个人。

      他和幼崽时期一样,还是不爱笑,扔在狗都嫌的小男孩儿堆里,永远是最冷又最扎眼的那一个。

      幼年版江让是自然卷,头发留得比其他小男孩长,细碎地遮挡住半个额头,偶尔卷曲到鬓角。

      为此,季梦真还小声问过他,江让江让,你是不是和妈妈一起去烫了头发呀。

      被问的小男孩脸一红,表情严肃,摇头。

      江让看她在发呆,重复道:“十四。”

      “好。”
      季梦真回过神,继续写。
      写完数字,她心心念念地想,什么时候可以查一查到底中没中奖?

      这下好了,都不用查。
      双色球开奖的序号直接拍她脸上了。

      七日后,季梦真在乔明弛的陪伴下去了省兑奖大厅。

      那天下午的兑奖厅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服务窗口打盹。

      门口站岗的特警手持防护盾牌,小心翼翼地观察兑奖厅外有无任何风吹草动。

      在彩票背面写完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和姓名,季梦真将彩票交给了兑奖厅技术部门进行第二次核对。

      核对完毕,财务部工作人员对中奖信息以及扣税金额进行了核实签字,最后再带领她去财务窗口领取了奖金。

      全程一切顺利,没有疏漏意外。
      季梦真也淡定、镇静,表现出钱乃身外之物的状态。

      除了在被扣掉20%个人偶然所得税的时候②。

      领完钱,两个人戴着墨镜、口罩和能遮完大半张脸的遮阳帽,钻进路边一家高档咖啡厅,要了个密闭式包间。

      拉好隔离开与外界的窗帘,季梦真和乔明弛这才放松下来。

      季梦真悄悄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看她手里那张价值过于贵重的银行卡,乔明弛深呼吸过后,猛喝一口咖啡,被苦得眉头直皱:“二小姐,请你注意一下我的身份,我是人民警察!你不要搞得我们像不法分子接头。”

      “江让联系不上,我哥意见随我。别的人都到齐了,我们先商量着吧?”季梦真拆了砂糖包给他加糖。

      季梦真调试微信群视频通话的窗口。
      等待十几秒后,这个叫“家和万事兴”的微信群电话通了。

      “今天我们去兑完奖了,现在大家一起开个线上小会,商量一下这钱怎么处理。”季梦真说完,发现屏幕那头的顾宛还属于迷茫状态,提醒:“顾宛,你有在听吗?”

      现在的加州旧金山正处于夜里十二点,顾宛才回家。

      “我醒了……”
      灯光亮起,顾宛脸上的亮片妆还没来得及卸,包臀裙吊带垮至手臂,线条丰腴的腰身隐于灯影间。

      视频镜头对准自己,顾宛先是噘嘴来个跨越大洋彼岸的飞吻,再拉拽起吊带:“打视频干什么?直接发消息聊呀。季宝贝,你是不是想我啦。”

      她故意涂厚的唇角残留酒杯吻过的痕迹。

      季梦真也不知道这人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能做到白天读书晚上去社交,但顾宛是个做事杜绝不拖泥带水的人,和她议事要抓紧时间直奔主题。

      信号终于停止卡顿的安亭挤了进来,头像一闪一闪的,解释:“我在刚刚开会,有学生家长来闹事。行了,咱们讨论到哪一步了?”

      “才刚刚开始,”乔明弛对这三个人乱成一团的场面见怪不怪,喝口咖啡,被呛得呼吸一窒:“齁死我了……”

      季梦真不理他,开始认真陈述:“嗯,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一共中了两千五百万。根据税收条例,偶然所得税上缴五百万,还剩两千万。我们六个人平分下来,每人三百三十三万。”

      “三百三十三万?”顾宛算着,“能买一辆911TurboS。”

      她从沙发上坐起,光脚去酒柜倒杯鲜柠檬水喝,随手关上冰箱,说:“炒股有风险,存着或者买车又贬值,我建议都还是买房吧。但是呢,三百多万在主城区买不了什么又大又好的。你们怎么打算的?”

      “搞投资?”安亭也不懂。
      “风险太大。”乔明弛向来属于保守派。

      思考许久,季梦真发言:“我建议拿这两千万买套别墅吧,大房子跌得慢。找个六居室的,怎么样?就当是我们各自有家庭之前的住宿。”

      正好季成在家待不住,安亭又是老师住学校,江让更别说了,飞行基地在高原,还在集体宿舍里住着。

      季梦真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方案最为靠谱,况且大户型的绝版别墅有升值空间,等几年后各自成家立业了,卖掉又是一大笔钱。

      顾宛一听这意见,音调高扬:“买别墅?意思是等我们以后有时间就住一起了?现在房产升值慢,为了刺激经济,限购条例也在放开,但是交易限制在购房两年后了。两年后,我们二十七八,差不多都要结婚了,也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个提议还不错。”

      季梦真赞同:“未来高层住宅可能贬值,但别墅永远不会。因为它越来越少,有些区域都不让建了。”

      “的确。”安亭道。

      一听这意思是同意了,季梦真点头道:“别墅方案,三票了!”

      “我还想多活几年……”乔明弛小声说。

      顾宛:“怎么了?乔明弛你小时候考试作弊被抓包谁帮你给老师求情的?”

      乔明弛:“……”

      安亭:“乔明弛你初二那年参加市篮球比赛骨折了谁风里雨里给你送饭的?”

      乔明弛:“……”

      顾宛:“乔明弛你初三毕业那年喝醉在草丛里睡了一夜,叔叔阿姨都急得报警了,最后谁找到你的?”

      乔明弛:“我同意买别墅!”

      季梦真用手指敲敲桌面:“很好,四票。”

      季成姗姗来迟,像在开会。
      他在封闭空间内,信号不太好,只能压低了嗓音说悄悄话:“买房?好啊,买买买。买什么房?”

      季梦真:“……别墅,哥。”
      季成:“好!我早就不想回家住了。”
      季梦真往上加票:“五票。”

      想了想,以她哥嘴巴上没个拉链的直性子,她多提醒了句:“哥,我们中奖这事你别让家里知道。万一姐夫想找我们讹婚礼精神损失费,我只能拜托你一拳把他打出户口本。”

      安亭没忍住插话道:“你姐夫是入赘的?”

      “是啊,以孩子随母姓为敲门砖,车房全我家出的,彩礼一分没要,我爸还说等生了孩子分股权给他。”

      “你不在家里住,打算怎么说?”安亭问。

      季成睡大街都没人管,季梦真不一样,夜不归宿可是死罪。

      “不说,我成年了,”季梦真想了想,“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江让租了别墅让我住。”

      乔明弛满脸问号:“为什么是江让?”

      季梦真向来一针见血:“因为在我们几个人里面,江让工资最高,他租比较现实。”

      另外两位男士瞬间感觉胸口中一箭,啪嗒啪嗒流一些伤自尊的血。

      其实季成自幼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从小,他俩家里那三辆上百万的车就让一群小学生惊讶过,季成打架时冲锋陷阵也是一把好手,一周七天大概只有一天脸上不挂彩的。

      他出生于夏夜的某个夜晚23:59分,而季梦真慢了几分钟,卡在第二日凌晨0:06分出生……

      就这么一脸懵逼地变成了妹妹。

      两个人性格迥异、星座不一,自然从小闹到大,小时候季梦真怕被欺负,对亲哥粘性极强,一来二去,亲哥的好哥们儿也成了她的好哥们儿,从此成群结队,乐此不疲。

      小时候他一直告诉自己,季成你要保护好妹妹啊,你充其量只能成个人,有你妹,你才能美梦成真。

      季成总说妹妹是因为头太大了没卡得赢他,季梦真说哥哥根本不像巨蟹,弯道超车罢了,明明倒更像脾气火爆的白羊。

      于是季成听完一拍板:所以星座就是概率学而已,也只有你会信!就好像你出去算命,大师跟你说,你是个容易多想的人……

      季梦真白眼都懒得翻给他。

      高中毕业之后,季成因为成绩实在太烂,又对学习毫无兴趣,普通大学一毕业就投身到天高海阔又充满无限可能的社会主义建设之中,但建设之路比较坎坷,赔了不少钱。

      季梦真和季成从小就亲,姐姐是季父前妻生的,与这兄妹两人年龄差距好几岁,玩不到一起去。

      讨论接近尾声。
      微信群里一直没出现过的江让终于蹦出来,只匆忙地回复了两个字:“同意。”

      “好了,六票。”
      季梦真捏紧手里的银行卡,掌心全是汗,终于在此刻勇敢做出这个期盼将近二十年的决定:“别墅成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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