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虹时代》罗再说

13、红

　　第十三章：邀约

　　月虹时代今日气氛不对劲。
　　季成不但发现他妹今天格外心狠嘴辣，还发现他妹一脸报复社会。

　　季梦真眼睛大，眼窝还深，只要没休息好，眼眶那一圈青黑会非常明显。

　　她刚冲季成挥拳挑衅结束，又被季成拽住手腕：“站住。”

　　“干什么？”
　　“晚上早点睡吧，少想点男人。”
　　“？”
　　她的反应慢半拍已经暴露了昨晚真在想。

　　她能在别的事儿上压季成一头，唯独男女情爱上不行，季梦真白纸一张，对男人的了解仅限于各大微博bot投稿、在互联网围观一些恶臭男笑话。

　　“季梦真，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玩火必自焚，”季成拎着行李箱和笔记本要上楼梯，很欣慰妹妹的火力已经从游戏本还是工作本转移开，压低嗓音，用最低音量作死地加上一句：“少城到拉萨的机票可是很贵的哟。”

　　要你说！
　　拿过玻璃杯，季梦真拆开一颗冷萃咖啡液倒进去搅拌，送给季成一个大白眼，懒得理他。

　　她朝江让房内张望。
　　那扇贴着深红色标签的房门半掩着，像是被自己亲手叩开了，门缝内有细微声响。

　　过了几分钟，江让走出来，已换好准备出门的衣服。

　　他穿一件短袖衬衫，配以深蓝色领带，西裤熨烫得毫无褶皱，身形笔挺，领带夹是造型精致的布达拉宫纪念造型Logo。

　　他背阔肌发达，将衬衫面料撑得太过平整，比穿T恤更显得壮实。

　　裸露在外的手臂与身上其他地方肤色有些微色差，更近似高原紫外线照射过的深黄。

　　这些细节无一不提醒着她，她的少年已经不属于少城。

　　也不能留在她身边。
　　他属于祖国广阔的蓝天与高原。

　　江让拿着手机看消息，抬头道：“中午晚上我都不回来吃饭，今天要去市里通航协会办事。”

　　“休假还让你办公？”季梦真忿忿不平，随手拿过餐桌上的润喉糖盒子，倒几颗在掌心里，捻起一颗往嘴里放。

　　江让停下，眼神直勾勾盯着她指尖，语气却漫不经心：“嗯，随时待命。突然召回都有可能。”

　　季梦真含住润喉糖后挪开视线，突然叫他：“等等。”

　　“什么事？”
　　“昨晚，乔明弛说你高三……”

　　江让径直绕过餐桌，拿起放在茶几上需要处理的通航文件。

　　他似乎没听到她同自己讲话，注意力也没往这边来。

　　他薄唇紧抿成线，眼神未往身后落下分毫，背影宽阔，徒留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季梦真吃瘪，突然就不想继续把话往下说了。

　　她再抬头，江让已经穿好皮鞋，按下别墅大门门把手要出去。

　　只见江让的脸最后留在门缝之间，唇角带笑，眼神定定地降落在她身上。

　　门关上的同时，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被风递来到她耳边：“是真的。”

　　咦。

　　咦……
　　这根珍珠手链，到底是什么来头？

　　季梦真想不下去了，也不愿再脑补情节，决定有机会盘问乔明弛，她做事就这样，与其想东想西，不如主动突击来得果决。

　　可眼下，姐夫的存在让她分不出精力。

　　季家姐夫姓郑，单名一个昀。

　　虽说郑昀软饭硬吃，打心眼里看不起季成，但他比较忌惮季梦真，这妹妹有活儿真要干，一天天在公司跟监工似的，明明专业不对口，可一两个月待下来，底下那些人一口一个“小季总”喊得欢实又讨好。

　　早上公司开会，郑昀急了，口不择言，说了句“小妹你一个女的管那么多”，惹得季梦真直接拍桌子回怼，女的怎么了，你妈不是女的？

　　郑昀气得双眼喷火，疯狂喝水，正好今天季成又在公司汇报工作，逮谁咬谁，以为有人欺负他妹呢。

　　放这么只疯狗在集团公司，谁也不敢动季梦真。
　　这是郑昀与他的人达成的共识。

　　婚礼都敢闹了，区区一个工作日，还有什么不敢闹的？
　　况且集团还姓季。

　　郑昀拿她无法，工作上也找不出破绽，只得祈求季成一日复一日的这么废物下去，最好让老丈人彻底死心。

　　毕竟青春期的季成真是浑不吝，少城有某个片区的学校干群架都听季成指挥，因为这些破事，亲爹没少操心，头发白了好几簇，连江让都气得在课上揉皱过几张草稿纸。

　　今天一天的工作量简直是战争。
　　她忙得已经没功夫去想江让的什么通用航空聚会参加得如何了。

　　不算和郑昀撕逼，光桌上需要处理的文件就够她忙的了，能够在七点之前下班已经算是奇迹。

　　看了眼时间，季梦真打开微信，不确定季成还在不在公司，发条语音过去，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再回月虹时代？

　　季成甩来一张自拍。
　　他穿着早晨那身西装，脖子上挂着工牌，正和同事在路边摊吃炒河粉。

　　图片后还跟了条语音：“我没在卖惨啊，只是跟你说我还在带客户，陪不了你。”

　　神了。
　　带客户？
　　季梦真反复确认了一下她哥吃的确实是几块钱一碗的炒河粉，现在的时间也是下班时间。难道真的某根筋突然搭对了，季成要努力当销冠了？

　　她想了想，反手把这张自拍发到群聊里。

　　管好你季几：[图片]
　　管好你季几：我哥这个月销冠哦。

　　估计那边季成还没开始反驳，顾宛直接冒泡了，回一句：哇，牛啊！！！这不得请吃个饭？

　　确定四下无人，季梦真脱掉尖头单鞋，脚跟踩上皮革办公椅，另一只脚尖点地，往后旋转一圈，背对电脑，握着手机笑出了声。

　　她知道，就凭顾宛这句话，季成这个月拼了命也要拿销冠。

　　四舍五入，季成出息有望了！

　　那头季成憋了半天，憋个[微笑/]的表情发到群里，算是默认了。

　　季梦真心情大好，伸了个懒腰。
　　手机来电显示亮了起来，是顾宛打来的。

　　“季宝贝，你和你哥在哪儿？”顾宛问。

　　“我俩没一块儿。我一个人。他跑业务呢，拼销冠啊。”季梦真说得自己都快信了，办公椅又转一圈，看外面员工走得差不多了，懒懒散散地蜷缩成一团，恨不得这是个沙滩躺椅。

　　“出来玩儿吗？有帅哥。今天开业的Bar叫’Jokuln’，在太古里。这家推了城市限定鸡尾酒，桃子配百利甜，你喜欢的！”顾宛那头很安静，现下才七八点，夜场还未开始，她像抓住了季梦真某些命脉，又说：“有肌肉那种帅哥，不是奶狗！算……狼狗吧？”

　　季梦真暗自确认顾宛不曾看见过她给江让的备注：“难道就没有人吗？”

　　Jokuln。
　　寓意为终年积雪的雪山。
　　今天太晚了，她本来想休息。可一听这家Bar的名字，季梦真突然来了兴趣。

　　她将手指挪动到鼠标上。
　　犹豫再三，终是按下左上角关机键，季梦真轻声：“那你等我。”

　　事实证明，Jokuln的城市限定特调味道不错。

　　但那些“帅哥”不是顾宛用人民币花钱叫的，而是正儿八经一起约出来玩的朋友，的确帅，两个人，都是海归。

　　其中一位是顾宛的亲学长，大三届，少城本地人，已经回来工作了，戴副眼镜看起来有股温和气质，看起来不像是会来参加酒吧开业活动的人。

　　他频繁地在和顾宛交谈，而戴眼镜的学术类精英男正好是顾宛青睐的类型，可季梦真总觉得顾宛找的不少同类型男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季梦真见他挺有礼貌，暂时挑不出毛病，顾宛也在兴头上，没办法，只得接另外一个男人递来的话。

　　同桌还有个女生，看着年纪不大。

　　顾宛说是学妹，这次一起从旧金山回来的，正好今晚介绍给季梦真认识认识。

　　今天是工作日，季梦真上班都穿职业装，也没料到晚上要为了顾宛来夜店，所以穿了件白衬衫和纯黑包臀裙就来了。

　　她裙长及膝、尖头鞋，衬衫掐腰，再配上一头及腰长发，衬得腰身更细，倒是像刻意搭配过的。

　　顾宛见带来的男伴离季梦真越靠越近，干脆抛弃了与学长闲聊，一屁股挤到季梦真身边去，低声耳语道：“季宝贝，你穿这么骚来酒吧，是不是为了勾引我？”

　　季梦真哼笑：“别学臭男人讲话。”

　　“我坐你旁边吧，你今天穿得太不安全了，”顾宛主动担起护花使者大任：“你平时上班就这么穿？你本来就胸大，还穿衬衫……”

　　“衬衫无罪。”季梦真捂住胸口。

　　酒吧开业当天往往会比较热闹，不过热闹只热闹那么一两个小时，DJ如果不是持续给力，蹦跶的人群不一会儿便松散了，嗨累的人换下一批上，气氛组休息，场面进入短暂的沉寂。

　　学妹环顾四周，百无聊赖，见顾宛在专心致志地划拉手机屏幕，往嘴里扔一块西瓜，凑过去：“顾宛你不地道啊，来酒吧还玩儿起手机了？”

　　“看照片呢。”顾宛放大手机上的合照，举起手机，对着季梦真晃：“看群！有福利！”

　　DJ音量太大，季梦真挽起侧耳的发：“什么？”

　　顾宛：“江让发照片了，他今天去航协的。”

　　季梦真：“合照还是自拍？”

　　江让这种微信八百年如一潭死水的人，居然能有动静？

　　他这人没什么倾诉欲，从来不像孔雀，不爱发朋友圈，只会把照片发给想分享的人，朋友圈也什么都没有，仅三天可见，连一句个性签名都没有，江让对此的解释是没个性就是最大的个性。

　　顾宛一听季梦真的问题，一口莫吉托呛到喉咙，连连咳嗽，笑声爽朗：“合照啊！怎么可能是自拍？”

　　也是，江让能自拍的可能性不亚于季成当销冠。
　　季梦真默默腹诽。

　　“航协？谁啊，我也要看！”
　　学妹是个开朗性子，嬉闹着去够顾宛的手机，两个女孩儿脑袋毛茸茸的，凑到一块儿去。

　　学妹嘴角还咬着根吸管，在看清楚照片后睁大眼睛，险些把吸管给咬断。她撞了撞顾宛的肩膀，指向照片里其中一人：“这是你的朋友？”

　　“嗯！”顾宛得意忘形，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季梦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准确点来说，是我们两个人的发小。”

　　那眼镜学长赶紧拍马屁，忙说：“怪不得宛宛都这么好看。”

　　学妹再次放大了手机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标准的合照——
　　合照上的十来个人身着西装衬衫，站成一排，被放大的那个人身形不算最高，仪表外形却最为出挑。

　　他稳稳站定，手腕自身侧垂下来搭在裤缝边，下巴微扬，线条沉默而有一股冷意。

　　她没见过这样周正的。
　　她留学见过帅的，但没见过帅还看起来干净清爽的。她以前就跟顾宛讨论过，长得帅的男人已经很少了，不油腻的男人更是少之又少。

　　旁边的学长见她盯着手机不动了，喝一口酒，吹声口哨，调侃道：“小师妹看张照片就春心荡漾了啊？”

　　“我哪儿知道顾宛还藏着这种天菜朋友？小气！”
　　学妹二话不说，双击屏幕退出照片，看到群聊备注，直接按下群聊语音消息“按住说话”：“哈喽？江让是吗，我是顾宛的朋友，邀请你过来玩，太古里668号，V2卡座。”

　　顾宛觉得好玩儿也懒得阻止，心想江让肯定不会来，只是笑骂：“你动机不纯啊！”

　　没想到学妹看了一圈场内，再按下语音键，又加一句：“对了，你另一个美女朋友季梦真也在哦。”

　　咻！
　　松手，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