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习的翻车日常》鲑鱼祭司

14、无精打采（下）

　　第二天夜里，教习宅院。

　　虽是整个屋子地位最低的人之一，但和期却是唯一坐着的。她面前，古焕、喻鸿鹏都老实地站齐整了，连带着新上任的秋阙秋教习，这位姑娘绞着手帕，垂眉耷眼，丝毫没有新官上任的喜庆。

　　薛晴婉则站得远了些，与这奇怪图景若即若离。她是最恪守规则的人，但碍于情势，这几个人虽当着她的面犯过，她也得耐着性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安然于视线汇集之地，和期闭目沉思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们可问清楚了，长教习真的没将那找扇子的指令撤掉么？”

　　闻言，古焕胆怯地瞄了一眼秋阙。秋阙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转脸看向和期时，却又像变脸似的换上了张委屈巴巴的面皮：“我昨晚才被告知升了教习……今天一早我去找长教习，结果他早早地就离了府……戚福还说，他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此时窗子半敞着，突然袭入一阵夜风，不知是被风吹还是惊讶，和期胳膊上立时泛起了些鸡皮疙瘩。“几日都不回府？”她喃喃自语，“这人是去查什么了？”

　　走得匆忙，又连个口信都没留……和期回忆起昨日之事，又想到昨夜戚策琰连话都不愿和自己多说半句的模样，莫名像是经历了次地动，这地动极轻微，可震的心里那些盛着五味的钵啊盆啊碗啊都摇晃了一下，一齐泼洒了些浆汤出来，混成了一丢丢难以言喻的滋味。

　　为摆脱这怪滋怪味的心绪不宁，和期伸出手去，在旁边一堆破烂什里头摸出个瓷罐子，她努力掏搜出粘在内壁的星星点点的碎末子，而后小心翼翼地抖着手指，将末子悉数抖进了茶盏里头，一点都没剩下。

　　远处的薛晴婉识得那个罐子，知道里头装的是“玉鼎茶”。此茶珍贵异常，据说有定神的奇效，和期极度嗜饮，晨起夜眠都要喝上一杯才舒坦。这人被贬当了春徒后，薛晴婉来过几次教习宅院，看到这瓷罐呆在原处，还纳闷来着，没想到原是内里空了。

　　她看着和期“咕嘟嘟”将那一杯茶飞快地灌了下去。很是迫不及待。

　　“所以……你们现在是想做一把扇子出来，”和期拭掉眼角被热水烫出来的泪花，“好交差……或者官复原职对吧。”

　　秋阙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古焕沉默不语，只羞愧地将脑袋低了下去。喻鸿鹏则调侃道：“我呀，做什么都成……反正找不到扇子倒霉的不是我，是秋大小姐咯。”他故意瞥了眼秋阙，嘴角漾出满不在乎的浅笑。

　　“交差”是秋阙，“官复原职”指的是古焕和喻鸿鹏——后者糊里糊涂陪长教习进了趟府衙还不算完，当晚回了皇子府，又被无情地告知要立即搬去春徒处所，算作是他离职游荡、又没眼力见地坏了菜的处罚。

　　秋阙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被升了教习。所以如今秘宝堂内，硕果仅存的冬徒便只有朝蓉儿和韦蔼然两个人了。人少还不算晚完，最令人头疼的是这俩都用不上：前者还在探亲，后者又是个离群索居的怪人。

　　将军本身就是颗嫩青菜头，加上手里头没半个兵，因而，当秋阙得知是自己接了古焕的位子时，立刻撇了嘴，抱着来传令的薛晴婉嚎啕大哭了起来。后者无奈，只得连夜带她去找和期。

　　秋阙与喻鸿鹏一直是猫鼠冤家。眼见这小丫头气得脸红，抄起身边一个木块就往喻鸿鹏身上砸去，和期急忙调停，“要打出去打！别乱丢我的东西！”她说完，见喻鸿鹏躲在薛晴婉身后，还在不知死活地做鬼脸，又威胁道： “要想做扇子，从现在开始，还不听我的？”

　　·

　　“你真打定了注意、要带这些人做一把桃花扇出来？”薛晴婉问道。

　　她与和期一同从教习院子出来，两人心有灵犀，都没往春徒处所走，而是踏着月光，往万花园的方向溜达了过去。

　　“得做啊，”和期负手踏步，叹了口气，“虽然是无用功，但长教习看了之后，没准就觉得我们这群罪人是一心向好、渴望戴罪立功之心一片赤诚。然后就大发慈悲了呢？”

　　她原本真的是存了朴实的心思，想造一把桃花扇出来送给杜明楠，然后向长教习邀功的。可她昨晚困倦至极，很多事情是听也没听、想也没想就睡了。等第二天悠悠醒转，她迟一步补完了该补的、琢磨了该琢磨的，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

　　这么说吧，最浅显的一点就是：要是那人真想要秘宝堂帮他寻到那把扇子……他即便是走得再匆忙，再来不及考虑什么，也不会立刻升秋阙作教习。

　　薛晴婉也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如此问她。

　　“除此之外呢？”

　　拐上一条小径，薛晴婉停住脚步，回头看和期好奇地弯下腰去嗅一朵花瓣极其舒展的大花，“关于那扇子本身，你也有发现吧。”

　　借着月光皎洁，和期又兴致勃勃地挪到另一朵花前面去闻花香，她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留心不将花瓣碰散。听见薛晴婉的问话，和期露出微笑，并未明着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记着你之前同我说，与咱们秘宝堂对着干的，是大皇子府？”

　　“是，怎么了？”薛晴婉不解。

　　“没什么……”

　　和期扶着腰起身，转身，语气高深莫测：“我只是觉得，要是咱们长教习真的是和大皇子府的怀斐在争杜家女……那他怕是已经输了。”

　　她左顾右盼，又寻见个趣物，于是踮着脚尖蹦进花丛深处，灵活地闪躲着灌木枝子，探身去够一朵长在藤蔓上的大玉芙蓉。薛晴婉瞪着她的背影，疑惑道：“此话怎讲？”

　　“我还只是猜测……未寻到证据。”

　　的确，杜明楠是否是刻意与古焕透露的庄子之事、庄子马姓伙计和说书人时期恰当地遇害，再加上行动迅速的捕快……她手头的确没有什么证据，说出来，只能是空口污了一票人的清白。

　　藤蔓倚着红墙，攀得高，和期跳脚又努力伸手，却并没把花拽下来，只是爱怜地摸了摸玉芙蓉的叠瓣，“等我再查查看，再细和你说道。”

　　从她的话中，薛晴婉听出了弦外之音。她放下灯笼，泠泠的月光中，这位“冰美人”拾起了她的名号，缓缓显出了冷淡又不善的模样。

　　“听你的意思——是要我带着秋阙她们去做扇子？”

　　和期一脸欣快烂漫地从花丛中蹦跶出来，裙子和发髻里都挂着叶子，她靠近薛晴婉，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还请薛执事多担待……我去查案，也是为了长教习考量啊。”

　　看着薛晴婉斜睨着她，露出了与她那位“霜刃雪锋”的义兄长露出了愈发肖似的神情，和期哆嗦了一下，把嘴里没说完的话咀嚼了又咀嚼，暖了又暖才吐出口：“不劳执事您格外费心，去哪找画匠、扇匠，我都给您交代清楚、打点好了……您只要带着那帮猴孩子过去就成，还有——”

　　她乖顺地拾起灯笼，笑得十分谄媚，“再劳烦您动动手指头，给我开一张能随时出入皇子府的通行令……”不待薛晴婉彻底变身成戚策琰，和期又信誓旦旦地补充：“等事情结了，我交二十遍《良相传》——不，再加二十遍《明君录》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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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过渡章
最近感冒，耽误了许多事情，大家也注意身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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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至下月8号，事由见文案上的请假条。
不会坑文，直到这篇文写完为止，不会开预收和新文。
抱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