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所爱的少年》无心低语

1、年轻时候的爱

　　[01]
　　致我所爱的少年。
　　若要流泪，也一定是因为这句话被说出来。而它太矫情，所以我其实并没有机会这么说。

　　[02]
　　我所爱的少年，他委实有一副好皮囊，生得一张好皮相。
　　相比之下，我就显得很平常。平淡无奇的脸，仅能以清秀形容，化了妆才能被人称赞一声漂亮姑娘。
　　归根结底还是肤色问题，我没能遗传来母亲那种欺霜赛雪的白，却得到了父亲的麦色肌肤——浅麦色，尽管我并不健康，是个混账。

　　[03]
　　似乎大家都一致认为先爱的总是卑微，且往往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我觉得大家认为得很对。我苟同了。
　　我确实觉着自己配不上我所爱的少年，从头到脚，从头发梢到手指尖，没有一处契合，仿佛再怎么提升自己都是拙劣的模仿。
　　我没能学到任何优秀家族才能，我懒惰并发散着名不副实的傲慢，七宗罪恰恰好好占了个遍。
　　我也发自内心地认为，我配不上我喜欢的人。
　　可是没有办法。喜欢无错，即便有错也无法被轻易斩断。人就是这样的生物，面对深渊反而愿意一跃而下，尽管他们晓得何为危险。而正因为他们晓得何为危险，所以才能晓得自己以身犯险的理由，才能心甘情愿地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也一声不响，权当是佳肴美酒，一并吞下喉咙。

　　[04]
　　我和朋友们叫他“W”。
　　他的姓氏首字母是“W”，为了避人耳目，我们以这种暗号称呼他。
　　某一天中午我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喜欢W的时候，我的姐妹们震惊了。
　　两个姑娘都震惊了，有眼镜的大跌眼镜，没眼镜的强行大跌眼镜。最终她们一致认为我是傻.逼。

　　[05]
　　“为什么喜欢他啊？”
　　“我不知道啊，他好看吧……就，王八对眼了。”
　　其实我觉得能说出原因的喜欢都是不够深切，虽然也有种自我钦定的感觉，或许是给自己找借口，但冥冥之中就是那样认为着。
　　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能包容他的全部，痛苦悲伤喜悦快乐全部承受，说不出来原因是因为一切都喜欢，一眼一千年，一刻都不想离开。
　　原来我是一见钟情派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非常温暖的气候和明媚的时节，鼻子却微微发酸，眼眶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

　　[06]
　　我尽心尽力地、小心翼翼地暗恋。
　　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很丢脸。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的话，在清楚双方差距的情况下，暗恋真的是很困难又悲惨。

　　[07]
　　我和他其实没有说过几句话，最近的交集是他的好朋友，那厮和我小学同学认识，掌握着我一部分黑历史——相当难以启齿的那种黑历史。
　　不晓得他好朋友有没有和他说过。最好没有，因为真的很丢脸，现在想起来都让人难受。

　　[08]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和他说话还要感谢我的姐妹。
　　我早就喜欢他，开学第一个月就喜欢他，而我姐妹勇敢非常，在不知道我芳心暗许的情况下拎着我去找他开玩笑，充分发挥了我的口嗨才能，让纯真的少年目瞪口呆，面如土色。
　　我是真心觉得挺好玩的，也真心觉得开心。
　　有些事情本来已经忘记，想到这里时却又被重新回想起来，想到循规蹈矩的自己在他面前开着玩笑，似乎每一次都会做出自认为失礼的举动，也想到自己那么喜欢他，却从来没有说过，也不能说，而现在甚至连普通朋友都当不上。

　　[09]
　　在这种情况下，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很难过的。

　　[10]
　　忘记是哪年的运动会，我的座位被安排得尴尬又明白，夹在他和他朋友之间，做一个并不安分并且默默伤心的电灯泡。
　　这样是真的很不好，仿佛全世界都要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挨在喜欢的人旁边明明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闭上眼睛时，我却只会觉得痛苦。
　　不安。极度的自卑。
　　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我喜欢他了。毋宁说，全班都知道这件事。

　　[11]
　　大家知道这件事，其实还是因为我自己作。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已经忘记了，前因后果都记不得，只依稀能回想起来是我自暴自弃，虽然没告白，但却让所有人都明白。

　　[12]
　　在神通广大心细如发的大家知道我的渺小恋情前，愚蠢的我成功地让他提前领会到了我对他所抱怀的感情。
　　国庆那天我跟我小学同学去吃饭，吃到一半知情的姐妹给我打电话过来，说在她家小区碰见W了。
　　我很激动。
　　理所当然地很激动。

　　[13]
　　姐妹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是阳光底下的少年，坐在最接近大门的位置，身后是面馆的海报，生活和梦幻被一并演绎出来。
　　这张照片曾经被我保存，后来仍然是自暴自弃地想要斩断执念，于是把关于他的照片全部删干净——后来执念没有斩断，反而愈来愈深，而今近乎成为魔障，莫名其妙地造就了难以跨过的坎儿。
　　现在再想起来，却只觉得快要疯掉。这画面如斯美好，而我却不能再看到，距我有千里之遥。

　　[14]
　　当时激动的我激动地让姐妹问他在不在这小区住。
　　姐妹不乐意，说明明别有所图的是你，这么说好像让人家觉着我对他有意思似的。
　　我听出来她是在引诱我，要以我的名义向她发问。世人都喜欢看热闹，围观时气度永远端稳不乱，我晓得这种事情，也晓得这极为不合理，但斟酌了三秒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就说是我问的吧。”
　　于是我掉进坑里。

　　[15]
　　他不住在姐妹家的小区，似乎是来找朋友玩，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吃一顿饭。
　　结果我忘记了，那时候反应过来，只觉得有点高兴，但身子却微微发凉。真是很奇怪。

　　[16]
　　我喜欢他呀。真是太喜欢了。
　　最可惜不过并不相配，没有结果。

　　[17]
　　大家都知道我喜欢他之后，本来就没什么话题可聊也毫无交集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更加遥远了。
　　我学习不好，常年在中下游徘徊，每次考试的目标是挤进前一千而整个年级一共也只有一千三百人。
　　他学习挺好的，属于将来有望的那一伙儿。而我却只能走后门，选择与自己相符的学校。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省重点不是不能上，只是没有必要，于是选了很普通的一所学校，安安静静地，在高二就做好这个选择。

　　[18]
　　现在想来，我其实真的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
　　不明所以，但就是喜欢他啊，心很疼，眼泪温凉，一切都显得很奇怪。
　　仿佛又看见阳光底下的少年，剔透的玻璃化作相框圈住他，诠释着世间一切宁静的美好，天光的色彩投往他的眼睫，扑朔着，就像是蝶翼一般美。
　　白皙的皮肤和微冷的线条，淡色的嘴唇和漂亮的无关，眉目山河的一张脸。
　　真的很想哭啊。我太喜欢他了，年轻时候就喜欢他，直到现在也还是这副模样。

　　[19]
　　高三这一年我总是说姐妹没志气，因为她也单恋，且还是很持久的一段单恋。
　　这时候我已经长成了腐败的风月人，此生挚爱是纸片，好像从前喜欢的人都可以坦坦荡荡干干净净地放下，于是就可以反过来嘲讽姐妹，说她没志气。
　　我终于长成这个样子，毫无意义的风流。
　　这段时间终于也好看了一点。剪了头发，皮肤白了，终于长开，可以说是秀气的少女了。
　　不是没有人追，只是不喜欢，为此还闹出了很多事来。到底是闹剧一样的东西，处理这些烦人的后续时，甚至还在想他会怎么想呢。
　　确实还是喜欢他的。真的好喜欢，喜欢得快要死掉了，于是即便在这种时候也会想到他，尽管两个人形同陌路事不关己，永远都是平行。
　　到头来，还是我没志气。我也很没志气。

　　[20]
　　有时候也会想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可往往得不出答案，心里所想的还是好些年前那句话——喜欢他不需要理由，恶意善意全部包容，这样海纳百川的爱。
　　卑微又温柔，可惜没有人知道，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忘记，觉得这种喜欢淡了，而今却还是难过。是货真价实的险些哭出来。
　　我想我怎么这么喜欢这个人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年轻时的爱可以持续这么久，久到一辈子，见证我孤身一人，从少女到成年。
　　年轻时这样喜欢过一个人，长大后就再也忘不掉了。于是一直想着他，直到意识消亡，直到永远。
　　致我所爱的少年，你看，我现在也很喜欢你。我孤身一人，不婚不孕，不是为了你，但里面确实有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