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重生]》宋央

4、出众

　　傅明梓脸上依旧带笑，他虽然知道进宫须谨慎行事，但是骨子里的那股劲却不会因为这个有所消散。

　　周孝衍收回眼神，将擦汗的帕子扔到了魏宝成身上。

　　“若是你，只怕没人敢多言。”他语气淡淡。

　　傅明梓挑眉，看了一眼周孝衍。

　　周孝衍垂着眸，白皙的脸上还氤氲着热气，残余的汗珠顺着他的下巴，从纤长的脖颈而下，氤入了他的中衣领子，如此活色生香，只看的傅明梓喉舌干涩。

　　傅明梓眸色渐深，喉结微微鼓动，许久，终于笑了：“如此，那小臣便去了。”

　　他挎着弓，背着箭壶，大步离开。

　　原本诸皇子射完了箭都在歇息，突然看见傅明梓出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罗星更是满脸讥讽，高声道：“傅明梓，就你这几下，也敢出来献丑。”

　　在罗星看来，傅明梓不过和他一样，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能进宫侍读，也不过是仗着家世之威，能有什么本事，如今还敢出来，只怕是要自取其辱。

　　傅明梓转脸看向罗星，面上的笑意转冷。

　　“你要和我比？”他眼神冷冽，让人只是看着便后背发凉。

　　傅明梓和罗星关系不好，不仅是因为同为纨绔同类相斥，更是因为定远侯府和靖国公府，都是大魏一等的武将世家，两家一个掌控西北边军，一个掌控五军都督府，自来就相互看不顺眼，乃是天生的政敌。

　　只是有一点不同的是，罗星作为幼子，从小便是按照纨绔的方向培养，而傅明梓，虽然也是纨绔，却是他自己懒得争名逐利所以看着松松垮垮，但是武将世家的本领他一样也不缺。

　　罗星是养出来的狗，是定远侯给皇家的投名状，而傅明梓，是天生的狼，即便富贵锦衣，却也有狼的野性。

　　罗星神色一顿，心中竟生出了忐忑，继而又似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你当我还是之前那个被你欺辱却不能还手的人吗？自你那次辱我，我便日夜苦练骑射，如今你想要比，那我们就来！”

　　罗星此时倒也生出了几分胆气，张弓搭箭，一炷香之内，连射十箭，箭箭都不离靶心方寸。

　　射完之后，罗星冷冷看向傅明梓：“如何，你还敢来吗？”

　　傅明梓看着罗星大笑：“果真是无知者无畏。”说完面色转冷，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转身搭弓便射，第一下便是三箭齐发，罗星面色呆滞，傅明梓却并不收手，继续张弓，又是三箭接三箭衔尾而至，九箭在靶子上绕城一圈，直到最后一箭钉在靶心红点，前后变化却只在眨眼之间。

　　“傅公子十箭全中靶心！”远处看靶的小太监高声报靶。

　　虽说都是中靶，但是高下立现。

　　罗星脸色顿时涨的青紫。

　　“你，你……”罗星指着傅明梓，手微微颤抖。

　　傅明梓看着他，面带讥笑：“怎么，罗公子又有什么赐教？”

　　罗星气的浑身颤抖，原本握在手里的弓也顺势掉在了地上，他苦练多时，谁知竟是这样的结果，如此想来，之前行事岂不可笑，可是谁又能知道，满京城闻名的纨绔傅明梓，竟然有这一手骑射功夫。

　　“殿下。”罗星转身向九皇子求助。

　　九皇子此时面色僵硬，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看着傅明梓的眼神也有些羞恼。

　　不过面对罗星的求助，他面上还是撑住了，只摆了摆手，压下了罗星的话，眼睛却直勾勾看向傅明梓：“傅公子身手果然了得。”

　　“不敢。”傅明梓此时再没有了之前的冷厉，倒是装模作样的谦虚起来：“小小手段，贻笑大方。”

　　九皇子面上抽了抽，心里恼恨的紧，再不多言。

　　傅明梓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回了周孝衍身边坐下。

　　周孝衍看着他，神色复杂。

　　许久才低声道：“你竟有这样的本事。”

　　傅明梓有些疑惑的看向周孝衍，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

　　“靖国公府乃是武将，骑射功夫自然严苛。”

　　周孝衍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了眼神，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傅明梓见他如此，忍不住笑了笑：“微末小技罢了，殿下比我小，又如此用功苦练，日后定然弓马娴熟。”

　　周孝衍垂眸不语，手却轻轻攥起，骨节隐隐发白。

　　傅明梓说错了一句话，他的确比他小些，骑射上也很用功，只可惜，一辈子也没能练成他这样的本事。

　　等皇子们陆陆续续都射完了箭，杨统领这才出来一一点评，重点夸赞了一下傅明梓和八皇子，又纠正了剩下几位皇子的动作，从头至尾也没提过罗星，好似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别人倒也罢了，九皇子一直面色不虞，等杨统领说完，转身就走，看起来好像很不满意。

　　倒是四皇子，笑着赞了几句傅明梓，还问了几句骑射方面的技巧，不过两三句，便不动声色的拉进了关系。

　　不过傅明梓对这位四皇子一点兴趣也无，可有可无的说了两句，便跟着周孝衍离开了。

　　两人一路都无话，眼看着快要到西三所了，周孝衍这才开了口：“你觉得我这几位兄弟如何？”

　　傅明梓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许久才道：“几位殿下自然是人中龙凤。”这话说的十分不走心，不过傅明梓却偏有把不走心的话说的十分诚恳的本事。

　　周孝衍轻笑一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傅明梓，正要说话，却有一个太监迎面跑了过来。

　　周孝衍面色一沉，停下了话头。

　　傅明梓见他如此，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过来的是一个身着豆青衣裳的太监，品级不高。

　　“奴才见过五殿下。”这太监面上带着喜色，但是对周孝衍的礼数却有些随意。

　　傅明梓皱起了眉。

　　“你是哪个宫里的，这是怎么了？这么匆忙。”魏宝成皱着眉问。

　　这小太监笑着回禀：“回魏公公的话，奴才是凤仪宫的，奴才是来报喜的，皇后娘娘被诊出喜脉，陛下大喜，要广告六宫。”

　　魏宝成脸僵住了，侧过头看向周孝衍。

　　傅明梓也震惊了，这这这……这算怎么回事，老树开花？皇后今年可三十多了啊！

　　而周孝衍却很平静，看着那个报喜的小太监，微微颔首：“知道了。”

　　“那奴才这就告退了。”小太监笑着与周孝衍行了一礼，便又急匆匆走了。

　　看着那太监离开，魏宝成忍不住道：“殿下，这……”

　　周孝衍脸上毫无波动：“回去吧，皇后娘娘有孕，乃是阖宫喜事，待会儿我可能要去请安，你准备好贺礼。”

　　“是。”魏宝成低头，掩住了面上神色。

　　傅明梓却并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皇后有喜，说的不敬一些，来的真有点不是时候，要知道，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这位皇后所出，而是元后所出，元后早逝，皇帝这才娶了继后，只是继后不得宠，又有贵妃宠冠六宫，所以继后在宫里自来低调，而且与太子的关系也算和睦。

　　却不想如今继后有孕，如此，只怕是要又起风波了。

　　傅明梓跟着周孝衍回了住所，情绪却有些低沉。

　　周孝衍睨了他一眼，低声道：“傅卿为何心绪不宁？”

　　傅明梓一愣，抬头看向周孝衍，略微想了想道：“娘娘大喜，小臣只怕宫闱有变，朝事不宁。”

　　周孝衍呆住了，根本没想到傅明梓竟然如此直白。

　　“傅卿慎言！”周孝衍语气严厉，白皙的脸也被气的有些泛红：“这种事怎能宣之于口。”

　　傅明梓看着周孝衍笑了：“为何不能宣之于口，陛下都如此大张旗鼓了，其中用意难道还不清楚吗？”

　　皇后怀孕，便是三岁小儿都知道会宫闱不宁，但是皇帝却将此事广告六宫，一副举天同庆的样子，仿佛之前对皇后的视而不见都是假的一般，此等言行，所怀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周孝衍有些恼怒的看着傅明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自若。

　　“这种话你私底下说说也就是了，不可再宣之于口。”他走到傅明梓身侧，低声嘱咐，语气十分郑重。

　　傅明梓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不过却也知道他是好心，便笑着点头：“殿下，我也只是与你说说，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在外人面前胡言。”

　　周孝衍愣住了，直直看着傅明梓，眼底情绪复杂翻涌。

　　“你……”他欲言又止。

　　傅明梓脸上依旧含笑：“殿下，时间不早了，小臣该告退了。”

　　周孝衍慌忙收起了神色，侧过脸去：“你走吧。”

　　傅明梓颔首，拱手退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魏宝成正等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他的书筐，笑着奉上来：“傅公子，您的东西。”

　　傅明梓接了过来，看了一眼魏宝成，突然问道：“魏公公对谁都是这般和善吗？”

　　魏宝成没料到他问这个，微微一愣，然后又笑着回答：“自然不是，不过公子乃是殿下侍读，自然与旁人不同。”

　　“哦，原来如此。”傅明梓也笑了，再不多言，转身离开。

　　他一边往宫外走，心中却一边在想自己之前那个问题。

　　皇帝如此大张旗鼓，用意为何？

　　当然是剑指东宫，权衡朝事。

　　这等蠢事，就连他这个纨绔都能想明白，满朝诸公，又有谁是个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