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杂货铺》司九如

4、两界杂货铺【4】

　　第四章

　　在三婶家的院子里站了会儿，俞音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向着戚雁迎了上去低声开口：“三婶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我不为难，我是怕你吃亏。”戚雁摇了摇头，轻声说：“跟你二婶做邻居这么多年，她什么样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了……现在你回来住，自己一个人，又没有你爸你妈在，她想找机会刁难你太容易了。”

　　俞音抿紧了嘴唇嗯了一声，想再说点什么，却听里屋有人喊了一声：

　　“妈，是音音来了吗？”

　　“看来横溪哥等急了，我们进去说话吧。”俞音把话咽回去，冲着戚雁笑笑，率先进了屋。

　　屋子里没有什么家电，看起来朴素得近乎寒酸。一个长得颇是白净清秀的年轻男子半阖着眼睛倚靠在床头坐着，身上盖着一条已经洗得颜色发素的被子，但是脸上却满是期待欢喜的笑容，正是俞音的三哥俞横溪。

　　“哥，我来了。”俞音也不客气，往俞横溪身边一坐，笑眯眯的开口说道：“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很想我啊？”

　　“当然想了。”俞横溪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伸手摸索着俞音的手臂，扶着她的双肩轻轻捏了捏，面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些：“音音，你瘦了好多，最近吃了不少苦吧……”

　　“瘦点好啊，你不知道我们班有多少女生吃草吃成沙拉精天天饿的够呛都不掉秤，而且女孩子嘛哪有不想减肥的？你得夸我才对啊。”俞音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的打断了俞横溪。

　　俞横溪双唇嗫嚅着，想继续说下去，又怕俞音难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戚雁端着东西出来打破了僵局：“音音，来尝尝这个，咱家菜地里自己种的水萝卜，挺甜的呢。”

　　俞音定睛一看，三婶端在手里的正是一小盆翠嫩欲滴的水萝卜，散发着清凉的气息。红艳艳的外皮水灵得仿佛一戳就破，在这炎炎夏日里让人看着就想啃上几口。一口下去冰凉脆嫩，微甜又带着些许生萝卜辛辣的汁水迸溅而出，不需要多咀嚼就能囫囵咽下去，比吃冰棍还要爽几分。

　　见俞音啃得开心，戚雁也坐下来道：“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早上就现去地里拔了点水萝卜，地里还有小白菜茼蒿什么的，你想吃啥自己去拔就行，咱家地在哪儿，你也知道。”

　　一边说着，戚雁又拿了一根水萝卜递到俞横溪手里，笑着补了一句：“你哥说怕你来的路上热，让我把洗好的水萝卜放冰箱里镇着等你来吃。看你哥多疼你。”

　　俞横溪没有接话，只是有些赧然的笑了笑。

　　唠了半晌家常，俞音扯了扯戚雁，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三婶，我能不能……能不能借你家的浴室冲个澡？”

　　“行，当然行。”戚雁忙点头道：“我去给你拿条新毛巾，你想洗澡过来就行，大夏天的，女孩子是要常洗洗的。”

　　六月头的晌午，天就已经热得仿佛下了火一般。粘腻的风被烧成了滚滚热浪缓缓涌动着，铺天盖地的照着人就砸了过来。

　　尽管院门还四敞大开着，可这会儿俞音也顾不得好不好意思的了，脖子上搭了条湿毛巾，穿着个吊带小背心瘫在正屋的条凳上，试图吹吹穿堂风解解暑。

　　要是有个空调就好了……扭头看着一边嘎吱嘎吱摇着头、不知道啥时候就要散架的老风扇，俞音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午在三婶家借了浴室冲了澡，一路走回来再收拾收拾家里，身上就又变得汗津津了，但是又不好再去借浴室……俞音摸了摸搭在脖子上的那条已经被蒸得热乎乎的湿毛巾，决定打一盆井水回屋擦洗擦洗去。

　　从自家深井里压出来的水很是凉爽，在井边就着洗了洗脸和手臂，抱着一盆水哼着小曲儿的俞音准备回卧室里擦洗一番，然而在踏进卧室的一瞬间，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

　　并不是那种因为恐惧或是惊吓而遍体生寒的冷，而是房间里确实非常、非常的凉快，凉快到身上还挂着水珠的俞音打了个哆嗦。

　　怎么会这么凉快？这房间里的温度就像开了空调一样！

　　放下手中的盆和毛巾，俞音难以置信的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仔细检查---并没有任何地方吹出凉风来，而且从刚才的感受上看，卧室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为了验证，俞音在卧室门的两边反复穿行了好几遍，又打开卧室窗户伸手出去试了试。尽管不想相信，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卧室门窗的附近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完美的阻隔了热浪，使得卧室内部十分凉爽。

　　……凉得仿佛屋里闹鬼了一样。

　　这不正常的温度让俞音本能的就想到了昨晚。一想起那两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人、墙上出现又消失的大洞，加上突然变得阴冷无比的房间……

　　俞音怂了。

　　光速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连水盆也顾不上拿了，俞音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坐在远离卧室的厨房桌边，俞音打开了手机浏览器的搜索引擎。

　　“冲撞了脏东西怎么办？”

　　网上的答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俞音紧张的翻看着，越看越有点欲哭无泪。

　　最多的说法就是请人来送走“脏东西”---她根本就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这种高人，就算找得到，估计她也付不起请人家出手一次的钱。

　　其次就是一些“民间偏方”---什么符纸啦，香灰之类的啦。也许能有点用，但是俞音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能对昨晚那两位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况且就算可以，她也并不想伤害那两个“人”---他们并没有伤害她，还送了她吃的。

　　看了一圈，目前她能做的好像只有买些香烛供品供上。最乐观的结果是对方能收下她的供奉，成为类似“家仙”一样的存在，并且愿意跟她共处。

　　毕竟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地方能去了，如果这个老房子都容不下她，那她可真就要去睡地铁站了。

　　打定主意，俞音起身决定去村里的小卖铺买点香烛，趁着晚上之前供好摆上。

　　一路小跑着拎着买好的香烛回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俞音本想先把香烛摆好，但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算了先做点饭吃。

　　剩下的最后一小把烧烤从钎子上撸下来，稍微热热把剩饭倒进去炒，再打个鸡蛋进去，出锅前加点盐和鸡精。

　　虽然从技法上看算是十分糊弄人的一碗炒饭，但是视觉效果居然还不错。裹挟着浓郁烧烤香气的米饭粒粒分明，被辣油染得油润鲜香；被二次加热的筋皮变得酥香软糯，娇羞的伏在鸡蛋碎与米饭绵延的山丘谷壑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等着人采撷。

　　人类的身体实在是过于善变。要是想支配它做饭，它会义正辞严的拒绝你：我不饿，不做。

　　可倘若做好了饭菜放在面前，它就会立刻改变口风：真香。

　　所以废啥话，吃就完了。

　　抄起筷子端起碗就把炒饭往嘴里扒。俞音吃饭的时候向来十分认真，对于她来说天王老子也没有好吃的东西重要，而且她有个和樱桃小丸子一样的习惯：好吃的要留到最后。

　　把炒饭里的烧烤小心的用筷子拨到碗的另一边，准备吃完米饭之后一口气吃个爽，俞音根本没注意到桌子对面的凳子上什么时候蹲了一只大猫。

　　“喵。”

　　哪来的猫叫？俞音停下筷子抬起头，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从桌沿儿探出来，眨巴着一双澄澈的湖蓝色大眼睛盯着她看。

　　或者说，盯着她面前的碗看。

　　大猫也不怕生，见俞音终于正眼瞧它了，干脆轻盈的跃上了桌子，扭了两步在俞音面前端正的坐了下来，轻轻摇着蓬松的大尾巴。

　　……啥意思？要饭的啊？

　　俞音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只大猫。毛皮顺滑，耳朵干干净净没有污垢，连脚脚都是雪白的，活像几瓣刚被掰开的新鲜山竹，漂亮得很。这么干净的猫，不可能是没有主人的---估计是谁家跑出来的吧。

　　“不是我不给你吃，猫吃得这么油不好的，再说万一我给你喂坏了咋整，你一看就是我赔不起的猫……”

　　俞音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把碗往自己跟前挪了挪。这猫长得确实漂亮，但不知为什么，俞音总觉得大猫看自己的眼神有点熟悉，熟悉到让俞音觉得摸一把也不会挨挠。

　　要不……盘它一把？

　　恶魔的低语瞬间在俞音的耳边响起。一只毛茸茸的，看起来温柔又漂亮的猫摆在面前，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抗拒这样的念头，俞音也一样。

　　这么自来熟，又很温驯，被人盯着也不跑。摸摸……应该行吧？就一把，就摸一把。

　　防备着大猫突然暴起伤人，俞音伸出手试探性的轻轻摸了摸大猫的脚脚。

　　这是多么美妙的手感啊！俞音心里有个声音嘶吼着。再摸一把，再摸一把！

　　撸猫会上瘾，古今中外猫奴诚不欺我。

　　俞音正准备继续撸猫，却见面前的大猫胡子微微动了动，开口了。

　　“饭都不给我吃一口，摸我倒是挺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