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沉沦》纪凌云

5、失去[修文]

　　或许是心中有愧，简瑛的老公为了弥补他错过结婚纪念日，特地在一家价格昂贵的法国餐厅定了座位，从前简瑛没少去这种米其林餐厅，后面嫁给王元白，婆婆总在她耳边念叨，要她收起大小姐架子，省吃俭用点，别动不动没事出去吃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消费降级，简瑛渐少下馆子的频率。

　　后来，这种价格不菲的餐厅便没去了，一年到头能去一回，都是意外惊喜。
　　这天简瑛特地从衣橱里挑出一条低领黑色圆襟旗袍，她长胖了二十斤，没有从前的轻盈苗条，变得更加丰满，她的皮肤白，像绵密细腻的奶油蛋糕。
　　这么多年来，身材微微走样，面相变得愁苦，只剩下白皙的肌肤和一头被她细心呵护的乌黑长发无时无刻的提醒她，当年她是多么容色倾城。
　　玫瑰凋零，枯萎。

　　嫁给王元白后，她的父母对她很是失望，特地登报说断绝父女关系。
　　起初，简瑛不在意。
　　有什么能比她的爱情更重要的，她失去的不过是金钱和继承权，得到的却是一个心仪的男人。
　　简瑛垂下眼皮，如今想来，只觉得好笑，嘴角一弯，露出冰冷的微笑。
　　人生是一场豪赌，把自己的幸福押在男人身上本来就是愚蠢的做法。
　　她输了，一无所有。

　　失去了豪门继承人的身份。
　　没有面包，更是失去爱情。

　　简瑛鼻子酸涩，眼眶通红，她仰头，忍住泪水。
　　王元白在客厅等她，她化妆的时间有点久，他忍不住抱怨：“老婆，好了没，快点——”
　　简瑛眨了眨眼睛，逼回去泪水，喷了点香水，拿出她舍不得再穿的镶钻高跟鞋，当年她从家里出逃心切，随便捞了一些心爱的手包、衣服和鞋子、首饰，匆匆的离家出走。

　　没想到这些当年在她衣帽间陈列一堆的东西，如今变成她珍视的物品。
　　爱马仕包包有些年没有拿去保养，有些陈旧，不过是经典款，越久越值钱。
　　王元白又在抱怨她耽搁的时间久，简瑛踩着高跟鞋走出去，他看见她装扮的一瞬间，一愣，眼底闪过惊艳的神色，急不可耐的上来搂住她的腰身，凑到她跟前。

　　“老婆，你好久没打扮。”他说：“如今一扮靓，还是跟当年一样漂亮，看得我心痒痒。”
　　“不如别去了，我们亲热亲热。”王元白建议。
　　简瑛推开他，说：“胡说什么呢，怎么不去，这是你欠我的饭。”
　　“好好，去去去。”王元白色迷心窍，忙不迭的答应。

　　*
　　去的路上，王元白开车，有人给他打电话，一连打了好几个，都被他挂掉。
　　“怎么了，怎么不接？”简瑛在看外头的风景。

　　王元白有些心虚，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儿，说：“开车，不方便。被电子警察拍到，要扣分的，这个月扣了好几分了。”
　　电话又打来了，是同一个，简瑛瞥了一眼，看见备注是市场部李姨。
　　“你同事？”简瑛说：“或许有要紧的公事，你不接？”
　　“不接，不接。”王元白的反应有些大，他烦躁的说：“等到餐厅了再回拨。”
　　“哦。”

　　简瑛懒得管，什么李姨张婶，工作伙伴还是他的小情人，反正出轨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她把生活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车子抵达餐厅，王元白叫她先上去。
　　简瑛解开安全带上车，打开车门下车，要关上车门的瞬间，听见王元白电话那头传来撒娇的女声，声音很甜很幼，是男人们会喜欢的年轻妹妹的夹子音。

　　王元白慌张的瞥一眼简瑛。
　　简瑛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想吐，没理会王元白，加快离开的脚步。

　　*
　　点好了菜，等了好久，王元白才来。
　　她点了红酒炖鸡、白汁烩小牛肉、马赛鱼汤、法式烩土豆等菜。
　　王元白耽搁这么久姗姗来迟，她也懒得问责。

　　夫妻之间相处，需要有良好的心态，不然她早就气死，何必忍了这么多年。
　　王元白坐下没多久，侍应生上菜，红酒炖鸡中的鸡肉用的是鸡腿肉，鲜嫩多汁，辅以法国空运来的红酒炖制，香味浓郁，汤汁粘稠，加上洋葱、胡萝卜、芹菜等蔬菜丁，令人食指大动。白汁烩小牛肉，小牛肉是直接在清高汤中煮出味，通过加入奶油制成的白汁沙司；马赛鱼汤的汤与鱼肉是分开盛放，汤呈混褐色，里头添了白肉鱼类、龙虾和蛤蜊，上头放着翠绿的意大利香菜点缀；烩土豆看着非常简单，土豆被切成了丁，煮得软烂，口感醇厚如泥。

　　简瑛又点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既然不能让王元白发现端倪，那么，让他大出血是应该的，反正她不花他的钱，他也会拿去给别的女人花。
　　给他省钱干什么，多没意思。
　　从前，她由奢入俭，忍气吞声；现在，她只想做回大小姐。

　　裴洛看到她时，简瑛独自喝了大半瓶红酒，眼神游移，面颊飞霞，她对面的男人时不时低头玩手机，回信息，心不在焉。
　　简瑛自然没注意到裴洛。
　　“我上个厕所。”
　　“嗯，去吧。”王元白头也不抬，不知道和人聊什么，肥胖的脸上荡漾□□的笑容，看得简瑛胃中翻滚。
　　简瑛的脚步有些乱，脚步虚浮，她想，她大概是醉了。
　　在走廊的尽头，她撞入一个男人的怀里，抬头一看——
　　嚯，是熟人。

　　她眼前出现重影，吃吃的笑道：“裴洛，你怎么在这里？”
　　裴洛抓住她胡乱动的双手，“和朋友来吃饭。”
　　“你喝醉了？”

　　“醉了吗？”简瑛在他的怀里挣扎：“我没醉。”
　　她踮起脚尖，瞪大眼，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没醉。”
　　“你不信？”她笑着说，凑近他，偷亲他一口。
　　裴洛怔愣：“你亲我，不怕被你老公看见吗？”

　　“怕什么，”简瑛的眼睛有点泛酸，她说：“他现在正忙着，没心思管我的。”
　　“你喝多了。”他说。
　　“我说我没有，你怎么不信。”她说话的语气温柔，有些撒娇的意味。
　　“等你清醒你会后悔的。”裴洛这回穿的是西装，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姿笔挺修长，倒是多了几分成熟，以及迷人。

　　简瑛在他耳边小声说：“后悔什么，你是不是不敢亲我。”
　　裴洛深深的凝视她，浅色的眼珠里飞扬的神采一闪而逝，紧接着，低头，嘴巴覆盖上来摸寻她的唇。
　　她喝了红酒，嘴巴里都是酒味，脑子有些懵，嘴巴一张，他的舌头灵活的钻入，在她的嘴里搅和风浪。
　　氧气一点一点被吞没，变得稀薄。

　　他的气息开始紊乱，炽热要烧穿她的身子。
　　最后，简瑛像条脱水的鱼被放开，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不停喘气儿，脑子发懵。
　　“你今天，很漂亮。”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
　　简瑛闭上眼，左胸腔里的心脏“砰砰”乱跳。

　　*
　　夜风从车窗灌入，吹了风，简瑛清醒不少，裴洛那句话终于被她驱赶出脑海。
　　她犯过一次错，踩入泥坑，不可能犯第二次错。
　　也许，要冷静一段时间来思考——智者不入爱河。
　　玩玩可以，谁先动心的话谁是笑话。

　　这件事之后简瑛没再见过裴洛，即便是去健身房，也是挑一些大学生上课的时间，两人没再撞见。
　　裴洛给她发过几次微信信息，见她态度冷淡，没回复消息，聊天框不再弹出新的信息。
　　简瑛浑然不在意，小朋友耐心有限，这很正常。
　　驯化这种事得循循渐进，快一点了，便不好玩了。
　　何况，她想独自冷静一段时间，把生活掰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