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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伶人们咿咿呀呀的唱着,婉转的曲调古朴悠远,余韵绵延。

      卫昭撩开帘子从雅间走出来,见那官差听的如痴如醉,也不免有几分感慨。

      台上伶人粉墨登场,演绎无数故事。一首曲终,已过数不清的春秋。一世悲欢沉浮,皆在方寸之间。唱者有心,听者有意。

      卫昭并未打扰听戏的官差,而是径自走向事发地完颜鸿的雅间之内。几日已过,桌面已蒙上一层灰尘,一应物品摆设皆在原处。

      “对了阿昭,这案子进展如何了?”

      “张炳死了,南梁细作梅玉茞认了罪,我可以脱罪了。”

      “那不是好事儿么!怎么瞧你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但是真正的元凶还是没有找到啊。”

      “不是都承认了么?怎么还有元凶?”韩崇良一脸茫然。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卫昭回想当日情景,在面向戏台的地方坐下。

      “按照那日伺候雅间的刘三所言,这里坐着的是完颜鸿,左手边是张炳,右手边是三侍卫。紧挨着完颜鸿的是古方,中间是古金,最外侧是古林。”

      “当日将完颜鸿推出来的也是古方,而古方是完颜鸿的侍卫长,最亲信之人……不对!”

      卫昭将目光落在散落一旁的酒坛子上,他记得吴记酒庄的伙计说古金在他那里买了五坛烈酒。

      “梅管事,刘三可在?”卫昭朝外高喊了一声。

      听见传问,刘三匆匆跑来,门外听戏的官差也进了雅间,道:“卫公子有何吩咐?”

      “本公子要问刘三一个问题。”

      刘三唯唯诺诺上前:“公子请问。”

      “那日完颜鸿来梅苑,你可注意到他的侍卫一共自带几坛酒水?”

      “是五坛,梅苑有规定,自带酒水需每坛酒另补五百钱,张大人一共给了二两半银,小人不会记错的。”

      “怎么了阿昭?”

      卫昭环视一圈,雅间之内只有三个酒坛子,两个空的,一个没有打开的。那日陈靖淮拿走的那坛是喝了一半的。算起来一共四坛。

      “缺了一坛酒。”

      “什么意思啊?”韩崇良挠挠头,完全不懂卫昭在说什么。

      官差大惊,道:“卫公子,小人守了几日,绝对没人靠近这个雅间。”

      卫昭摆摆手:“不是你的问题。”

      官差松了口气,小心瞥了眼卫昭:“那不知卫公子所言是……”

      “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官差见他没有吩咐,恭敬退下。

      “我说阿昭,你又在琢磨什么呢?”

      卫昭摇了摇头:“没什么,虽然大概猜到几种可能,但总有一个疑处无法确定。就像一个死结,哪怕将其他地方全都捋顺了,只要这个死结还在,事情便永远无法通顺。”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呗,我娘就常说,越是钻牛角尖反倒容易越陷越深。”

      韩崇良一把推开窗户,明媚阳光倾泻而下,百荟街上十分热闹,杂耍艺人敲锣打鼓招揽过客。

      “阿昭你看,那口技艺人早先不曾见过呢,看他们好像在摆擂,又有热闹瞧咯。”

      百荟街汇聚天下技人,各个都是本地翘楚,蜂拥至这天底下最繁华之地,难免谁也不服谁。因此摆擂已成了百荟街的习俗,谁赢了,谁就是这一行的行首。

      卫昭起身往窗外望了一眼,只见那口技艺人身形灵秀,一身素白衣衫,端坐桌前,手握一柄小扇,醒木一拍,围观者皆鸦雀无声。

      忽听一道尖锐呼啸之声,而后马儿嘶鸣,紧接着马蹄声犹如疾风骤雨,仿佛千军万马飞驰而过。鼓点声,呼喝声,厮杀声,一时齐发,看客无不瞠目结舌。

      而后形势急转直下,潺潺溪流之声,空山鸟语之境,马蹄声由急转缓,悠扬婉转之曲调犹如高山流水,颇有几分空谷幽兰之意境。

      一场表演结束,场上仍旧寂寂无声,直到很久之后,看客们方才回过神来,一时间掌声如雷。

      韩崇良抚掌大笑:“好歹咱几个在百荟街混了这么多年,竟还头一次听到这样绝妙之演绎。”

      “一人可当千军万马,确实妙极。”卫昭甩开折扇,点头赞道。

      霍宝儿探头瞧了一眼,然后溜溜出了梅苑,不大会儿功夫又溜溜回来了。

      “少爷,小的适才去打问了一下,那口技艺人名叫虞平,渝州人士,在当地便是行首,技艺高超,无人能及。”

      韩崇良笑道:“果然南方多出技人。南郡有南戏,渝州有口技。听说渝州当地人就算没有学习过口技,听的多了也能模仿几招。我看百荟街这口技行首也该换人了。”

      卫昭笑着应是。

      “今日看了场好戏,总算心情舒畅不少,走,我请你去樊楼吃酒。”卫昭‘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转身便走。行至桌前,忽然想到什么,猛的停下步子。

      韩崇良没留神,收势已来不及,直将卫昭撞了个趔趄,好在霍宝儿机灵,在旁扶了一把,若不然必定摔个狗啃泥。

      韩崇良抚了把受惊的心脏:“你怎么突然不走了!”

      卫昭正站在张炳的位置上,他缓缓转头,看向韩崇良:“我只是突然想到在南府看过的梅苑案卷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张炳就是渝州人。”

      “那又怎样?”

      “张炳有没有可能也会口技?”

      “所以呢?阿昭,你是魔怔了吧。渝州虽说口技艺人繁多,但也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啊。张炳可是朝廷命官,那些文人最是自命清高,素来看不上这些三教九流的。”

      卫昭却忽然笑了:“有时候越不可能的事情却越是会发生。阿良,我有事先走一步!”

      “喂阿昭!你不是说请我去樊楼嘛!”

      “改天改天。”

      卫昭风一阵似的又去了南府,碰巧长孙恪没有出门。

      “你在真是太好了,长孙大人,我发现了新的线索。”

      “哦?”相比卫昭的兴奋,长孙恪却是十分淡定的。

      “我今日在梅苑听了场好戏,那口技艺人模仿各种事物人物,技艺精湛,如身临其境。而巧的是,张炳正是渝州人士。如果那日案发,张炳可以模仿完颜鸿的声音,不就可以佐证长孙大人所说:完颜鸿在冲出雅间之前就已经死了很久了。而后来说话的人,其实是张炳!”

      长孙恪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道:“好,我叫孟三去查。”

      “哦,还有一事。完颜鸿的雅间少了一坛酒!”

      “嗯?”长孙恪眉头微皱:“那日我们到梅苑勘察现场,雅间之中共有六坛酒,四坛为吴记酒庄的酒,两坛为梅苑的酒。”

      “正是!可后来我们在吴记酒庄门前偶遇陈靖淮,我走得快,先到了一步,依稀听见那伙计说古金从他那儿买了五坛。今日我又问了刘三,他也证实那日去梅苑完颜鸿的确带了五坛酒。那么少的那坛酒,也许是关键之处。”

      长孙恪低头沉思片刻,道:“我会查。”

      卫昭笑道:“谢了!”

      “不必,分内之事。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卫公子。”

      “什么事儿?”

      “一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指了指屋外如血残阳,冷飕飕的瞥了眼卫昭。

      卫昭尴尬的挠了挠腮:“嘿嘿,这不是还没过去么,我这就回府读书去,这就去。”

      坐上侯府的马车,卫昭不甘心的探头往回看了眼,不见长孙恪出来相送,不免有些失望。

      “不解风情,也不说多留本公子一会儿。”

      “少爷,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事儿没事儿。”卫昭百无聊赖的扒着车窗看着街上景色。

      马车晃晃悠悠,卫昭奔走一天,颇觉疲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那个噩梦,仍是那个少年,仍是一剑刺穿了凶徒的胸膛,梦境中仍是一片血红色,在黑色云翳之下。但无论他如何费力去看,都始终看不清那少年的容貌。只依稀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少爷,到了!”

      卫昭被霍宝儿叫醒,似乎还没有完全回神儿。

      他揉了揉眉心,忽然问道:“活宝儿,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少爷我的?”

      霍宝儿扬着头得意的说道:“宝儿六岁就跟着少爷了,算起来都有十二年了呢!”

      “十二年了啊。”

      “是啊,少爷那时也才八岁。宝儿刚到府上的时候,少爷害了病,烧了好几天,给老太君都急坏了。徐嬷嬷日夜守着少爷,宝儿也跟着伺候。后来少爷不烧了,却整个人都闷闷的,也不说话,宝儿还以为少爷不喜欢我呢。再后来少爷病好了,人也渐渐活泼起来了。少爷聪明又俊俏,还对宝儿好,宝儿可喜欢少爷了。”

      自八岁那年病愈后,小时候的事卫昭只有些浅浅的印象,后来听家里人闲聊,倒也记起不少。只是八岁那年发生过的事儿,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少爷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下车吧。”

      “哦。”

      暮色已至,府上也点了灯。卫昭看过卫远,得知情况已有所好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活宝儿,吩咐厨房将晚饭送到我院子去,今日不到前院吃了。”

      “是,少爷。”

      卫昭回到归云院便开始读书,他往日虽不务正业,但若想做成什么事,却可以足够认真。

      还不到一炷香功夫,这晦涩繁杂的《药经》他便看了进去。霍宝儿叫他几次他都不应。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他依旧岿然不动。

      直到夜已深方才撂下书,伸了伸酸麻的腿脚,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活宝儿!”

      卫昭喊了两声不见回答,遂起身往隔壁霍宝儿房里去。房门紧闭,细听下里头还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活宝儿你倒腾什么呢?”

      卫昭推门而入,见霍宝儿正从书柜后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掏出一个熟悉的盒子来。

      见卫昭进来,霍宝儿赶忙站起身,将盒子放在桌上,有些郁卒的说道:“少爷,宝儿藏的蜜饯被发现了,如今就剩这么多了。”

      “你藏的东西本少爷找起来都十分费力,你说远儿是怎么找着的?”

      霍宝儿摇摇头,他也很费解。不过……

      “少爷,远少爷对蜜饯的喜爱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虽然我们换了装蜜饯的盒子,可蜜饯就是蜜饯啊,香气不会变,甜甜的味道不会变,远少爷鼻子灵的很,定是循着味道找见的。”

      卫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活宝儿就是活宝儿,总不能换了身衣服就不是活宝儿……”

      “衣服?!”

      “怎么了少爷?”

      卫昭忽然顿住,模模糊糊间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

      “少爷,饭菜还在灶上温着呢,要不要给少爷端来?”

      卫昭陷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完全听不见霍宝儿说话,他边想边踱步走到床边,猛的一栽,人就跌到了床上。然后……睡着了。

      “少爷,这是宝儿的房间,你……”

      卫昭睡的香甜,霍宝儿有些不忍心叫他,只得将他难看又别扭的姿势摆好,又去卫昭房里取了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则就地打了地铺。忙了大半夜,早已疲乏不堪,打了个哈欠便也沉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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