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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敷粉梳发任扶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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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各位姐姐们左等右等。
周不解本说上楼休息,耐不住心里好奇,脚也钉在这了。不过站着是真不舒服,他坐下等,花女们听了动响,赶紧转头问周主儿好,顺便用余光瞄着有没有李献。
他见自己暴露,一双眼睛又笑的眯眯的,假装自己刚来,问道:“李内务不在,这是?”
“啊…”春兰芍药看了看对方,不知道如何解答,没等想出个好借口,屋内便传来一声呼唤。
“扶桑姐姐,我换好了!”
扶桑吐了下舌头,推门进去,又略等了会子,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拍桌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银杏冷杉木荷都听见动响,走出屋子,尤其冷杉困得不行,一边揉眼一边打哈欠。龙葵本来去睡了,还未睡着就听见这么大动静,披着外套就跑了出来。
扶桑本来就没什么淑女形象,一边笑,一边左摇右晃的拽着阿蓝从屋子里出来。在场只有芍药与春兰,加上周不解知道怎么回事,别人都是一头雾水。
哪来的花女?
头上也没簪子。
这谁?
头上无簪的这位花女,实在是让人无法点评。
唇如朱砂…画的有点像香肠,面如春桃…画的有点像猴屁股。芍药和春兰已经笑的前仰后合,扶桑继续前仰后合,就连周不解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木荷凑上去瞧了瞧,阿蓝就用一双碧翠般的眼睛看着他,问了一句。
“木荷哥哥,我好看吗?”
木荷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待李献听见动响,进来问“怎么回事”的时候,馥香堂里安静了几秒。
怕李献发火。
但看到李献从蒙圈到忍俊不禁如此精彩的表情后,众人瞬间爆发出的笑声险些掀了屋顶,冷杉的睡意也被女装阿蓝一口气冲出了云层。
扶桑捂着肚子,擦擦笑出来的泪水,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是个缺德点子浮上脑海。她附在阿蓝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然后做了个让大家噤声的手势。
阿蓝点点头,双手捏了个兰花指,提着滚边小纱裙,走到周不解身前,转了个圈,问。
“周主儿,好看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银杏感觉自己都要犯气喘之症了,木荷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龙葵实在是顾不了淑女形象,在那锤桌擦泪。李献在大家面前表情总是凶煞邪神的样,如今在那捂着嘴,脸憋的通红。
周不解没笑,不,是没有很特别的笑,只是一贯温柔的微微扬起唇角,从怀里掏出他的帕子,倒了些清水在上面,拉过阿蓝来,细细的擦去他脸上的脂粉。
阿蓝以为周不解觉得不好看,神情有些失落,周不解尽数看在眼里。
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阿蓝很有可能就是三翅精后,他还是无法冷落阿蓝,或者对阿蓝有任何疏远。因为从众人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里,他居然看到阿蓝眼中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为何取悦别人,就能给你这么大的满足感呢?
你不是三翅蝴蝶精吗?
难道不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这些小小的欢声笑语,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我不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好了。”
周不解擦干净了那一脸脂粉,阿蓝原本的面容露了出来。
眼前这个头上无簪的花女,已经不能用“面容姣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眨眼之间似有蝴蝶栖息,樱红的唇,如玉的面,因为刚刚的擦拭,脸上染了小片粉白红晕。那双眼睛并非纯黑,而是带着碧绿,像晴天的翠湖,眸子一动,便流转着太阳投下的金色。
众人看的呆愣,只有扶桑还算正常,她蹭了蹭手上余下的脂粉,道:“我刚看到阿蓝穿女装竟如此好看的时候,也呆了许久才缓过来。可是他说,这样不行,要是能逗大家笑就好了,我才给阿蓝涂成这个鬼样子…”
所有人都以为阿蓝不懂这些,觉得他还小,不谙世事,不知人情,所以才会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原来不是他不懂,而是他懂还去做,只要大家开心,他就去做。
阿蓝见大家都不说话了,站在那,想说什么,但是没讲出来。脑袋一沉,耷拉下去。芍药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实在过分,春兰也不好意思的走过来,认认真真的跟阿蓝说了句:“对不起。”
阿蓝慌忙摆手,道:“不用的…”
一场闹剧就这样过去了。
周不解越发犹豫要不要让阿蓝去打理沁园,以前只当阿蓝是个普通伙计,在心里的地位还及不上木荷银杏他们,遂也没多注意什么。
如今阿蓝身份恐有特殊,他不得不注意阿蓝的一言一行,结果却发现这孩子着实善良懂事,难怪堂里的人都给阿蓝买甜食吃,就连李献都不例外。
明明在这特殊时期,保持警惕,宁杀错不放过是自保的基本原则。可这种原则每每安排到阿蓝身上,周不解就会有很重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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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炎热起来,馥香堂的伙计花女都换了穿着。伙计们的衣服料子更单薄了些,左肩只加了及腰的月白色飘纱,行动时像跟了片浮云。
花女们的却是整个换了样式。
荷叶袖,衣物外面裹着也是月白色的薄纱,月白色泛蓝,看着清爽。宽腿裤子,脚踝处与荷叶袖一样,加了个小滚边,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看极了。
花女们拿了新衣,极其高兴。知道上次阿蓝与他们衣物不同,有心去瞧瞧,见阿蓝拿了衣服去换,都眼巴巴的在外面等着看。
阿蓝一出门,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这也太好看了吧!
伙计们的劲装依旧是皂色的,阿蓝的劲装却是茶白色的。茶白色色泽温柔又不失大气,交叉领上衣,还是系腿裤,但阿蓝一抬手,或者一行走。双臂上均有两条质感极佳极轻的半臂宽薄纱,不算短,直垂到双膝,好似烟雾。阿蓝跑下楼的时候就像飞下来的,离近了众人才看到,如此轻薄的纱料上,竟然还绣着许多蝴蝶。
阿蓝的发带也换了,也有绣图了,不是植物,不是花朵,也是蝴蝶。
所有人都围着阿蓝左看右看,阿蓝本就长得白,虽然和周主儿是不一样的白,但阿蓝的面色更有些生机。如今穿了这么身衣裳,馥香堂里都不用点灯了。
“好俊啊阿蓝!”
阿蓝笑着,在屋子里跑了好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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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初到,今儿发月俸。
可算念叨着这点钱了,阿蓝领了银子,直接问周不解:“周主儿,可否允我一天假?”
周不解细细思量了一下今日的事物,可有阿蓝必须出面的,想来没有,便允了。阿蓝得了令,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听周不解在身后喊。
“早些回来,不准过了打烊时间!”
阿蓝扭头应声,两片薄纱在身后轻快的飞着。
馥香堂迈出脚去就是长街,可来馥香堂的一个月,阿蓝真的极少出去。今儿跑出来,见了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心中有些说不清的东西隐隐浮动。
想来自己刚跑到馥香堂的第一天下着大雨,淋了好一个落汤鸡。穿着过时几百年的衣服还浑然不知,如今留在馥香堂做伙计,就连景谷这个老巢,都没怎么回去过。
不对,应该说,就回去了一次,还是冷杉哥哥和龙葵姐姐出任务的那次。
出谷真的很开心,银雀没骗他,以后一直留在馥香堂做伙计就好了,他就这么点想法。
阿蓝走着,在衣襟里掏出来一张纸条。
李内务——糖饼,糖人。喜——酒。
龙葵姐姐——吉祥果,七巧儿。喜——毽子。
芍药姐姐——四色酥,萝卜糕,松糕。喜——毽子。
春兰姐姐——灯芯糕,桃酥。喜——毽子。
扶桑姐姐——合意饼。喜——毽子。
银杏哥哥——雪山梅,蜜饯鲜桃。喜——风筝。
木荷哥哥——蜜饯桂圆,金糕,枣泥糕。喜——风筝。
冷杉哥哥——金丝酥,龙须酥。糖画。喜——?
周主儿——工装两套。喜——?
阿蓝不知道这些东西多少钱,但今天有银子在手,他又拿得多,走在街上,直奔商铺就去了。
他也没换衣物,这个打扮去了人家店里,引的周围人都看他。
好俊俏的一位小公子啊,只是这身打扮…怎么这么像馥香堂的伙计。
店小二一看是贵客,赶紧上来招呼,就算是个孩子,也不敢怠慢。他拿着抹布一擦手,迎了上去。
那抹布细白,上头绣了一个大大的“食”字,倒是干净。小二穿的也利落,虽比不上馥香堂的工装,但也不是寻常店铺的佣人打扮。
“客官,您要点什么?”
阿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问:“有酒吗?”
小二乐开了花,谁不知道这仙食阁以酒打招牌。
“有有有!我们这有浆酒,太清红云。有屠苏,有秋露白,竹叶青,兰生酒,桑落酒,菊花酒,梨花春,翠涛,各种都有,您要什么酒?”
什么酒?这他就不知道了,这张纸条上记得,都是看大家平时念叨想玩什么想要什么才记下的。至于李内务,那是他偷偷看到李内务经常喝酒,详细到喝什么酒,他还真不知道。
店小二见他犯难,想来是不经常逛店的,可碍着馥香堂的名气,想在长街上混下去也不敢得罪夸大。
“我跟您说,您拿个翠涛得了,翠涛惯被人称‘醉一次千日不醒’我们这儿最有名的酒就是这个,瓶儿不大,量不多,但是口碑最好。”
说着,那店小二自顾自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
阿蓝点头,说:“那就翠涛吧。”
“哎!”店小二点头应是,忙着去拿了瓶翠涛出来,递给阿蓝。
这翠涛果然与寻常酒不同,单单是盛酒的瓶子就大有异处。瓶身水滴状,瓶口镂空刻着许多花纹,碧翠色饱满,要滴出来一般。寻常人见了总会叹一句“好看”,而阿蓝在馥香堂,眼睛惯是养刁了的,这瓶子他看不上眼,遂皱皱眉头。
“没有更好的吗?这酒看着太寒酸了些。”
店小二一听,也不恼,反而笑脸更胜。
“瞧您说的,您是馥香堂来的吧,咱家这酒,瓶身您看不惯正常。馥香堂的东西,望眼文城都没有与之比肩的!瓶儿,咱不能夸,但这酒您可别因为瓶儿误了它,馥香堂离这不远,您喝着不行,尽管来找。”
说着,那店小二还拍了拍胸脯,样子不像立誓,倒是胸有成竹一般,眼中更是自豪。
阿蓝见状,付了银子拿了酒,在店小二的“您慢走,有空常来”声中离开,转身去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