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命策乾坤》飘若回雪

121、119入尘碎玉

　　自素月闭关后，后宫中的事情均由三夫人负责，萧规曹随，后宫也安稳平静，但朝堂却不太平。朝堂之中分为后党与帝党，皇后骤然退隐，后党也不会束以待毙，更重要的是，皇后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后党的江南名士要为江南谋取最大的福利，所以逼皇后退位朝堂也是他们计划之一，皇后隐退，他们早已做足了准备，首推林舒担任右丞相之位，顶替皇后之要务。帝党则推崇前朝元老冷青松，原因是经改革后国家大变，需要安定。二党争论不休，皇帝索性罢朝一月，专心道术，任其争斗。皇帝在上清宫设兴国观，请三十二代张天师张守真安居观中，日日请教张天师、研习道家文术修身养性，并服用长生不老仙丹。
　　众大臣见皇帝迟迟不肯露面，心急如焚，无奈只得请回皇后劝解圣上关心朝政。众大臣在玲珑阁跪首于日中两个时辰 ，素月不忍众人受累，便应了众人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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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宫兴国观。“张先生，张天师！”素月径直走到观内坐于天师殿上座，那是皇帝的坐席，但皇帝现在不在。
　　坐在侧坐的张天师两眼微闭，听到声音，一摆拂尘，并不起身相迎，只说道：“皇后娘娘圣安。”
　　素月含笑微微俯身行礼，说道：“唐突造访，有扰天师清修，本宫先谢罪了。”
　　张天师原本以为皇后会趾高气扬，不想竟是如此谦卑，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向来人，女子虽非天人，却胜似天人，一袭月白纱裙，高高的青黑单螺髻，展翅翱翔的九尾凤冠，不怒而自威，让人敬而拜服。隐隐地，张守真天师看到皇后身后霞光万照，觉得皇后来历不凡，伏身下拜道：“不敢。”
　　皇后道：“本宫听闻近日圣上疏于朝政，倒是常幸此殿。本宫有些好奇，故来看看。”
　　张天师低头道：“娘娘自便。”
　　素月起身走下阶在殿内随意走着，说道：“天师可知，这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妄自改变，有违天道。”
　　张守真显然明白皇后的来意，说道：“圣上朝政烦忧，不过来贫道这里寻个清静罢了。”
　　“哦？原是这样？看来是群臣误会天师了！”
　　“朝臣挂念龙体，心系天下，原也无错。”
　　“龙体？莫非圣上龙体有恙？”素月看向张守真的眼睛，但其眼神空无一物。
　　张守真如实说道：“圣上龙体无恙，他们不过是指贫道给圣上服用的延年益寿仙丹罢了！”
　　素月朗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如今天下推崇儒教、托古改制，此事关乎改革成败；众臣请本宫入尘，本宫也该给他们一个招待；何况朝政一事还是让圣上一心一意为好。所以恐怕还要委屈张天师了。”
　　张守真说话也滴水不漏：“娘娘此言差矣，因天下重，龙体安康才更重；唯圣心静，天下太平才长久。依贫道看，兴国观只会让国兴旺、有福于天下。”
　　皇后缓声道：“天师既如此说，本宫也只好就罢。”说着，素月朝殿外走，走至殿门，倏地回头邪魅一笑：“天师，我们斗个法如何？若天师胜了，便继续留在观中，若输了，这兴国观恐怕就不是天师容身之地了！”
　　张守真听到“斗法”二字先是一愣，再是惊异，且不说皇后年纪轻轻，就说那久居深宫的女子又怎会习得这玄妙之术。只见素月暗道咒语，一阵狂风将四周门窗紧闭，又用内力在地上画了五行八卦符咒，符中煞气直逼自己。张守真也毫不示弱，赶忙绘制符箓化解。
　　紧接着二人莲花盘坐隔空相斗，相持近一个时辰。
　　二人不分胜负，许久，张守真打破沉寂：“贫道知道你是何人了！”
　　素月笑道：“我也知道天师是哪位高人的人了！”
　　“不过娘娘又是何必呢？”
　　“那天师又是何苦呢？我不过是死个肉身，而天师恐要坠入魔道深渊永世不得翻身，甚至可能魂飞魄散！”
　　张守真仰天大笑：“哈哈哈！娘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个瓦，不是一般的瓦，所以玉碎得值！”素月掷地有声。
　　张守真住了手，一摆拂尘，朝殿外走去，朗声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殿下，殿下！”荃蕙在殿外守着，见殿门开了，以为走出得是素月，不想是张天师，赶忙冲进去察看情况。
　　只见素月半坐半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荃蕙着急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传太医，快传太医那！”荃蕙向鹤影喊道。
　　“唉！不用不用，我没事。荃蕙，告诉你我赢了！我和张天师斗法我居然赢了！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佳绩之一啊！”素月笑脸灿若桃花。
　　“殿下厉害！殿下快起来，小心地上着凉！”荃蕙转而对鹤影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
　　“不用，我就是刚刚动了真气！不碍事！鹤影，你过来扶我一把，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素月话中柔中带厉。
　　“是，殿下！”鹤影俯身顺势扶起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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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殿下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不到一个时辰老道就心甘情愿地走了，殿下却变成这样了呢？还有，那老道嘴里说些什么？听也听不懂！”荃蕙问道。
　　素月抿口一笑：“那老道啊，认赌服输，当然要走啦！不过他心里不服，所以他说要达到极端空虚无欲境界，就要守住彻底地清静无为，是针对朝堂改革的，强调‘无为’罢了！可是时局在变，治国之策也要应时而变，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清静无为固然安定，但终究不会有所大的成就！”
　　“殿下果然是厉害！”鹤影在一旁赞叹道。
　　素月接着道：“不过欲大成，就要有敢为人先的勇气！我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坠入无底深渊，可以让万民新生、国富民安，我也心甘情愿了！”
　　荃蕙皱眉道：“殿下如何做这番言论？”
　　素月说道：“你觉得秦始皇如何？隋炀帝又如何？他们都是建立了丰功伟业的人。可结果呢？背负了一世的骂名。说他们暴政，可是他们所做的又如何不是为千秋万代而考虑？欲要长久，总该是要有些牺牲的。为了天下长久太平，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就算被千夫所指、就算众叛亲离，我也在所不惜。你看遗臭万年、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更长远一些，不是吗？而且，遗臭万年，只要你做的是对的事情，就总会有人出来平反的，我又有何畏惧？怕就怕的是，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上，也赤裸裸地离去，而不曾留下游丝样的痕迹！当回忆往事的时候，却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殿下胸怀伟志，奴婢望尘莫及。”
　　素月回头，张口欲言，却终究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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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心殿。张守真道：“贫道要远游了！”
　　皇帝欲要挽留：“可是朕还有许多事要请教张天师。”
　　“其实答案都已经在陛下心里了。”
　　赫连天欲言又止。
　　张守真一摆拂尘，说道：“贫道知道陛下想要问的，只是这祸端原不在后宫，而在前朝。”
　　赫连天陷入沉思。张守真已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