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尼尔的龙》北冥魑

4、第四章 莫勒尔

　　说实话，莫勒尔在见到儿子带回来的那个少年的时候，并没有多么的惊讶，那位能拖到现在才让人找过来，已经是给了他足够的时间。
　　“莫勒尔大叔，好久不见了。”跟十八年前的时候相比，对方的容颜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看起来透着几份沧桑，亚尼尔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艾斯特十分的疼爱这个孩子，能够让他过来就说明了对他们的重视，同样也表示了自己的决心，莫勒尔轻叹了口气，“能找到这里，你也是费心了。”
　　父亲这样的态度，说明跟这个人是真的认识了，伯卡放心的同时也开始有些好奇，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么的高兴。
　　“不费心，我刚好在居住的旅店见到了小伯卡。”亚尼尔摇了摇头，事情比想象中的进展要快，虽然剥夺了他睡眠的时间，但还算值得。
　　莫勒尔被他这话噎了一下，紧接着就摇头失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直接，“伯卡，去给我们的客人倒杯水吧。”
　　伯卡明白他这话是要支开自己的意思，尽管对他们会说些什么很好奇，但他还是选择听话的走开，该让他知道的时候对方自然会告诉他。
　　亚尼尔转头在四周打量了几眼，这里应该就是平时接待客人的地方，并不是很大，但布置的还算温馨，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之前伯卡带他回来的时候，也有看到前面小小的店铺，挂着一些常用的武器，应该都是出自对方的手笔，从以前开始，莫勒尔就很会捣鼓这些东西。
　　“殿下他们还好吗？”莫勒尔伸手示意他在椅子上坐下，并把小桌子上放着的水果干往他的面前推了推，“没有什么能够招待你的，不要嫌弃。”
　　被疼宠的这个孩子在生活上一直都是优越的，他所享用的东西都十分精致，有时候他看着也会担心，会不会因此把对方惯出一身贵族的臭毛病，但事实上他被殿下教养的很有礼貌。
　　“他们都很好。”亚尼尔以前也吃过水果干，不过是更加精细的，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加偏爱新鲜的水果，所以只是尝了一口就没再动。
　　莫勒尔也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口味，对此并没有在意，只在他嚼完了嘴里的东西时才道：“你是来找伯卡的吗？”
　　“嗯，殿下觉得他已经到了要学习的年纪了。”对方很直接，亚尼尔也不想跟他绕弯子，“瑞德克里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每当看着那个孩子，我就像看到了布拉妮薇一样。”莫勒尔并没有正面接下他的话，而是如同感慨般叹了口气，“我希望他能更快乐的生活。”
　　这话亚尼尔倒是很赞同，他跟布拉妮薇确实长得很相似，尤其是眼睛，明明是带着些冷色的蓝，看过去的时候却总能让人觉得很温暖。
　　“但是他的性格却比布拉妮薇多了些棱角。”这一点倒是跟他有些像，犟起来的时候谁说也不会听，莫勒尔也常常拿他没有办法。
　　在酒馆的时候亚尼尔就已经看出来了，他虽然怕麻烦但却不会妥协，不是自己的过错也不愿意退让，即便是要跟对方动手。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莫勒尔抬眼看向他，“我想布拉妮薇一定也不想让他浪费自己的资质，但是……我同样不想强迫伯卡做选择。”
　　当初他会带着孩子离开，也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没有办法平静，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来缓解自己满心的悲伤。
　　但如果可以，他确实想让伯卡拥有一个更加平凡的人生，可是他同样明白，布拉妮薇的儿子，不能就这样过完他的一生，他该经历更精彩的故事。
　　“您的意思是，如果小伯卡愿意，就不会阻止我带走他？”亚尼尔微侧了侧头，他本来以为会在对方这里受到阻碍的，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在这里住了十八年，莫勒尔时常面对着宽阔的大海，脑海中回想着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内心的许多悲痛都逐渐化作了更加沉淀的爱意与怀念。
　　她看起来柔软，却十分的坚韧，正是被那份强大的力量所支撑，能够保护许多的人，尽管后来身体上出了问题，她也依旧守护了自己的孩子。
　　莫勒尔想让伯卡成为像他母亲一样坚强的人，不论面对什么都能够独当一面，即便是未来有一天他会离开，也能好好的放心了。
　　“亚尼尔，如果那孩子能成为一名魔法师，布拉妮薇也会很高兴的吧？”莫勒尔收起有些放空的神情，轻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想是的。”亚尼尔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她对水系魔法的热爱是很纯粹的，和他一样喜欢待在水元素充足的地方，这样的人，也一定会希望她的孩子喜欢自己热爱的东西。
　　莫勒尔勾起唇角，低头亲在那枚戒指上，孩子大了总得离开父母的身边闯一闯，这才是真正的为他好，他希望对方能够更加的开心。
　　亚尼尔抬手托着下巴，用手指轻敲了敲脸颊，脸上也露出笑容，殿下交代的任务比想象中完成的更加容易，或许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这里前往瑞德克里了。

　　“我不去。”听完那个精致少年的话，伯卡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之前他说来找的是自己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想过会被拒绝的亚尼尔愣了愣，他侧头看了一眼毫不惊讶的莫勒尔，回头疑惑的道：“为什么？你不想成为一名魔法师吗？”
　　“是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个极大的诱惑，但并不包括伯卡，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没有改变的必要，“如果你来这里的目的是这个，那么很抱歉，我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小伯卡，你拥有非常棒的资质，为什么要浪费它呢？”亚尼尔很不理解，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是崇尚强者的时候吗？
　　伯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也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不管对方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样的资质，他都不想去那个所谓的瑞德克里。
　　说实话，他并不太喜欢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他们总是高扬着下巴，带着满身的骄傲，就像今天出现在酒馆的那位一样，比有些贵族都要来的倨傲。
　　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和他们归为一谈，对于成为魔法师这件事，他就完全提不起任何一点点的兴趣。
　　他不知道这个叫亚尼尔的少年之前和父亲谈论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荒谬的提议，但他是不会去的。
　　少年沉默下来，显然是不想再对他的话多说什么，亚尼尔有些苦恼的拧了拧眉，这个孩子果然像莫勒尔描述的那样倔强。
　　“亚尼尔，你先回去吧，我会再和他谈一谈的。”莫勒尔浅叹了口气，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离开。
　　身体上越加浓烈的困乏也确实让亚尼尔没有什么精力劝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他们欠了欠身，最后看了少年一眼，他就戴上兜帽转身离开。
　　少了外人的打扰，父子俩沉默了好一会儿，伯卡抬头对上父亲温和凝视着他的目光，微抿了抿唇角，道：“您不是经常对我说，平凡才是最大的幸福吗？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决定。”
　　“伯卡，我常常向你讲述你的母亲，但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她究竟是什么人？”莫勒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口询问他。
　　伯卡皱了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迟疑着点了点头，父亲口中的母亲美丽并且温柔，拥有一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胸怀宽阔到似乎能容纳所有，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
　　他一直猜测，对方或许是一个小贵族家的女儿，身份上的差距总是让父亲在提起她的时候带着些爱慕之外的崇敬。
　　莫勒尔勾起唇角露出浅淡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十分自豪的光芒，似乎在怀念些什么，“她是一位圣魔导师，是哈伦瑟斯的水灵圣者，是让大家都敬仰的人。”
　　伯卡的瞳孔猛的一缩，脸上的神情非常惊愕，圣魔导师意味着什么，是在魔法师中也站在顶尖的人物，是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连仰望都没有资格的存在。
　　并且她还是水灵圣者，整个哈伦瑟斯就只有五位圣者，他们的地位几乎可以和王子殿下比肩，他的母亲，是这样的身份吗？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她扯上什么关系。”莫勒尔看着他呆滞的脸，似乎能猜测出他的内心现在有多么震惊。
　　和对方相比起来，他的出身并不优越，是真正的小贵族出身，幸运的是他的资质还算不错，能够达到如今剑圣的地步。
　　但是和有些天才相比，他还差得太远太远，这一生的境界也不会再有什么进步，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走在布拉妮薇的前面，因为圣魔导师的寿命是十分悠久的。
　　在她的面前自己偶尔也会自卑，但都在她的温柔下被抚化，只要她爱着自己，那么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但是所有的一切幸福都在圣光大陆边界森林的一次兽潮中被打碎，因为破坏太过严重，布拉妮薇亲自前往那里支援，以她的能力，在其他魔导师的协助下应该是能够解决的。
　　可情况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严峻，最终虽然将混乱制止下来，但许多人都丢掉了性命，布拉妮薇也因此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得到了一个本该是好消息的坏消息，她有了身孕，要是在平时莫勒尔一定会欣喜若狂，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孩子的孕育会让布拉妮薇体内本就不平稳的魔元力更加混乱，要压制这些需要耗费很多的精力，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不会为此舍弃自己的孩子，莫勒尔想要阻止她这种危险的举动，但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伴随着伯卡的降生，布拉妮薇也永远的离开了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是幸福的，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伯卡，你的母亲爱你，也热爱着魔法，我希望她爱的东西，也能彼此热爱。”再提起那些往事，莫勒尔心中更多的已经不是悲伤，而是幸福和怀念，那个女人他会放在心里一辈子，直到永远闭上双眼的那一刻。
　　伯卡紧握在一起的手带着些颤抖，眼眶微微的发红，他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冲动，母亲那种浓烈的爱比她是谁更让他的内心震动。
　　“我没有要逼迫你做选择的意思，亲爱的伯卡，我希望你永远都快乐，如果你更喜爱现在的生活，我也会很高兴的，我相信你的母亲也一样。”莫勒尔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任性过，让他非常的放心，“只是希望你不要对魔法师有过多的偏见，他们不全是骄傲的，最起码你的母亲和其他几位圣者都不是，学习魔法的初衷，也并不是炫耀自己的强大，而是用这份强大，去保护其他更加弱小的人。”
　　他知道对方因为目睹过一些魔法师有不太好的行为，而让他的内心对这个称呼具有不好的感官，他想告诉对方这不能概括所有，任何的事都是。
　　“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莫勒尔觉得现在应该给他一点自己的空间，有时候做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一个挣扎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