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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壹 似水年华逝长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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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忆昶借着柔弱的烛光看着容颜依旧美丽的母亲,她的一声声“晓鬟”,参杂着如此这般的回忆,虽然那时侯的确美好,可如今想来,过往的幸福,有如一个溃烂腐败的毒瘤长在心底最深处,渐渐的开始弥漫,不愿再去触碰,因为一旦接触,便是锥心折骨的疼痛。
“娘。晓鬟早就死了。”她希望能用平静来掩盖心中的疼痛,用忘却来掩盖过往,可是老天总是那么不尽人意。乔莹雅叹了一声:“这日子,一晃又是八年了。今天,你十六岁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如今这个年龄都应该嫁人了。”她手轻轻抚上女儿的脸颊,世界如此不公,让她的两个孩子遭受如此的命运,她从来不信命,可如今,她祈求上天,求你一定要保住她这唯一的孩子了。傅忆昶不忍再看母亲的眼神,撇开脸,双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或许,这样她能安心些吧。“娘。像现在这个样子不挺好的吗。真的。更何况我也不想嫁什么人,只要能一直守着这个家就好了,至于那个咒语,究竟能否解除,我们自己也把握不了什么,既然已经八年过来了,现在这种生活我也已经习惯了,更何况,这种情况也不是谁愿意看到的,无论是娘你,还是父亲,都不愿意这些事发生,然而这些事也更不能怨你们,所以娘你根本不需要自责些什么。”乔莹雅眼中的泪水不停的在打转,如今听了她的话,眼泪早就猝不及防的决堤而出,傅忆昶见状,赶忙把她的眼泪拭干,一手轻抚着她的背。
岑寂之中远远跑来一个下人,在门口躬身道,打破了一屋的凄清:“夫人,小姐,老爷让小的请两位去接驾。”
接驾?皇上无缘无故来康骥王府做何?
乔莹雅与傅忆昶皆是疑惑,可此时皇上来无疑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好机会。
“告诉父亲,娘和我随后就到。”傅忆昶用丝巾擦干了母亲脸上的眼泪,转身换下了身上的男装,随手从柜子里拿了意见淡绿色的宫装,换上。
“臣傅央,恭迎皇上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康骥王府正门,傅央率着傅濯风,傅濯释与府上下人跪迎圣驾。迎面跨入康骥王府的人身着青色锦衣,头束玉冠,其人相貌比之濯茕丝毫不显逊色,虽不及他的出尘,却多一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威严,那是一种只有他才具有的感觉,而正如眼前此人,无论走向和出都自然散发着一股威慑力,不由得让人为之信臣服,即使是康骥王爷傅央,见之也不免心生崇敬,这样的与呼吸溶为了一体的气魄,是千古以来绝无仅有的。这个年仅十五岁便登基为王,自登基六年来,不仅国运昌盛,连疆域竟也扩大了一倍,一并吞并了周边的小国,使整个大陆由十几个国家动荡不安,到如今七国争雄的局面,尉迟邑晖这个秋国的第四代国主,无疑领导着整个大陆的局势进行着。
“莹雅挟小女恭请圣安,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直到皇上进了府,乔莹雅才带着傅忆昶来。尉迟邑晖嘴角含笑,双眸却是毫无波澜,深不见底,他冷冷的扫过跪在身前的诸位,最后的目光却是停留在了乔莹雅的身上:“濯茕人怎么没来?”傅央并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稍地愣怔,方才回答:“回皇上,濯茕今晚与其友人有约,尚未归府。”尉迟邑晖依旧望着傅忆昶,似乎在探究着什么了“朕原本还有件事想找他说来着,既然如此,那只有改天了。你们都平身吧。”他看到傅忆昶的面容后虽然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笑容,可眼中却划过了一丝惊讶,世间竟真有如此相似的人吗?还是说......他随即看向傅央,很好的掩饰了眼中的感情,不急不慢地说:“王爷,朕这是第一次到你这儿坐客,你就带着朕四处看看吧。”
“是,皇上。”傅央向前略一欠伸,谴退了下人,尉迟邑晖也拂了拂袖子,对身后随行的侍从道:“你们也回宫吧,何忧留下来跟着朕就行了。”他身侧的一名内侍还欲说话,却因着尉迟邑晖凝利的一扫,识趣的行礼离开。
“行了,王爷陪着朕就行了,你们都各自安了吧。”傅央引着尉迟邑晖在王府中四处看了看,最后歇在了荷塘边的莲易亭中,对着余下的王府中人说。傅忆昶起身正准备转身回房时,无意间瞥了尉迟邑晖一眼,两人的眼神恰恰相撞,他眸子依旧深不可测,而她的眸子却在那一瞬显得干净无比。她慌忙的转过脸去,想掩饰刚刚的一幕。
傅忆昶换上了原先准备好的一袭黑衣,越墙出了王府,以轻功借力,落在了一处偏僻的巷口,确定了四周无人,才沿着熟悉的街口,一路绕到了宫墙外檐,仰望着前方姹紫嫣红的宫殿,禁锢着无数条的生命,奈何,命如此。每每走到这里,都会油然而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如今是酉时戌刻,正值守卫交接办之际,是宫内防卫最弱的时刻,而她则也是负责管辖着皇宫内外的长宁将军,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她毫不费力的避过了交接办的守卫,落于雅预阁之前,她轻轻推开了门,进了去,雅预阁中藏有天下千万本书与资料,几是无所不有,并且历来史官所纪录的史册亦放于了此处,这里平常除非经由皇上的批准,否则擅闯者只有死。
时间不多,由不得她多想,一排排的寻找着一切关于隳曜和八百年前的那个诅咒的资料,八年来,她一直苦苦寻找着关于自己这个诅咒的信息,却依无所得,如今,当真等不及了,或许,那些资料,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找到。只是她一本本的翻看,却没有找到一点相关的讯息。她隐约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没办法,只有等人过去了再继续找了。
却不料,那个人竟然进了雅预阁。
随在那人身后的公公替他掌了灯,顿时黑夜变得明亮了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阁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只见他四周打量了一番,轻哼道:“你——难道就打算一直躲在这儿不出来见朕了?”傅忆昶没有想到他既然发现了自己,她明明在他进门的前一刻收敛了自己的内息,他竟然还是发现了。
“皇上。”她推开所藏在的那个柜门。由于十分古旧了从而发出了“吱”的一声。
“濯茕啊,你究竟还要瞒朕多久啊?”他顿了顿,又说,“还是,朕现在该叫你——傅忆昶!?”他的声音不抑不扬,听在耳中觉得冰冷透着凄凉,傅忆昶在听了尉迟邑晖的话后,并没有直接跪倒在地,只是直直地看向了尉迟邑晖,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唤了声:“皇上。”尉迟邑晖忽然笑了笑,“濯茕,这么多年来,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作过你的朋友?”他并没有想要她的答案,只接着说,“可这么多年来,即便你没有把我当作过朋友,我却一直把你当作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还是说,朕身为一国之君,便真的只能做孤家寡人了?不可能有朋友。抑或是你承受不起,做朕的朋友?”他的声音突然提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今日的他会这般事态,寻了个椅子径自坐了下来,一手抚上微蹙的眉心,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又或许只是表明自己没事。他遂从身旁桌子的夹层中抽出了两本书,随手掷在了桌子上,掀起一阵风吹得烛焰摇摇晃晃,又对傅忆昶说:“你来,应该就是找这个的吧。带着走吧,今晚的事,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数不清的一粒粒的小药丸,递在傅忆昶面前,她一脸疑惑的望着尉迟邑晖,“这个药应该能缓解一些你的疼痛,你收着吧。”他说。这一刻,她渐渐冰冷的心突然溢出了一丝暖流,弥漫如初来的春天,究竟是什么呢?她不觉的抿嘴而笑,接过了他手中的瓷瓶,在手中尤显得沉重:“谢皇上。”他被过身去,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走了,她拿起了桌上的书,向门外走去,正当她即将踏出门槛时,听到他唤了声“忆昶”,便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他,他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她动作滞了一下,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反应过来后,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皇上。这样让她走了,真的好吗?”何忧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看着傅忆昶渐渐掩埋在黑暗中的身影,叹了口气。
“没什么不好的,到了该到的时候,她总是要回来的。”尉迟邑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峻。
“父亲!娘!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告诉我呀!”刚踏进王府,便看见乔莹雅提着她的包袱塞进了她的怀里,说:“娘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了,总之赶快离开这里,去洛都的无尘山庄找庄主穆无尘,她会帮助你的,快去,马车已经在外面了,乘天还没亮,赶快走吧。”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皇上会对她说那最后一句话的原因吗?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走?他究竟对父亲说了些什么?他又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她总是觉得他太神奇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人,或许可能是救世主,可转念之间,亦可能成为最可怕的恶魔。她望了眼傅央,心中不禁的一惊,只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如此反常?傅央向着女儿点点头,道:“快去吧,一路小心。”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拿着包袱上了马车。
任凭马车一路颠簸,将她的命运载向了未知的彼岸。
只是,到彼岸花开时,她还是否有幸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