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33、第 33 章

　　“不，这不可能。”
　　顾云雀想也不想的、断然否认了。
　　阿树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带着一抹静静的、悲凉的笑容看着远方。
　　稍后，他又告诉了顾云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更是让顾云雀大惊失色。
　　夜色笼罩，草坪上的彩灯如星星般闪耀。
　　雨不知何时已下了起来。汽车喇叭声渐次响起，客人们一轮接一轮地被送走了，宽敞的庭院里，先前的吵嚷欢笑已如抽丝般隐去，只剩下冰冷的雨滴，还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如萤光般频频闪烁。
　　“为什么？阿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在把所有客人全部都礼貌周到地送走后，阿英从外面跑了进来，只见她全身已被雨水淋湿，身上的礼服变得皱巴巴的，两颊边的头发也全都粘在了脸上，看起来异常狼狈。
　　她前所未有地质问着阿树，整个人气势汹汹的。
　　而因为晚宴换上了假肢的阿树，此刻正忍受着这还很陌生的坚硬的器械所给他柔弱的残肢带来的强烈不适与疼痛感。
　　他原本正在顾云雀的搀扶下准备回房间，在听到阿英的声音后，他稍稍在原地站住，然后他屏了一口气。
　　顾云雀担心地看着他，“阿树，你不要紧吧？”
　　他怔怔地摇了摇头。
　　“阿树！你快回答我的话呀！”阿英又一次不耐烦地喊道。
　　顾云雀又劝阿树：“阿树，你还是好好跟阿英道个歉吧，你看你，都把她气成什么样了……”
　　就在刚刚，派对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阿英美滋滋地站到台上，向大家宣布阿树即将就任新公司的总经理时，阿树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拒绝了。
　　“对不起啊姐姐，我觉得，以我的能力还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打算先出国进修两年。”
　　阿英当场愣在台上。
　　“我不会进公司，另外，我也准备今晚就跟阿英分手。”
　　这就是刚刚在派对还没开始时，阿树对顾云雀所讲的秘密。
　　“为什么？”
　　当下，顾云雀也发出了和此刻阿英相同的疑问——
　　“难道这不是一直以来你最大的心愿吗？”她困惑不解地追问着：“你那么爱阿英，甚至不惜为她献出一切，为什么现在又开始退缩了呢？”
　　阿树神色黯然地说：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的痛苦……”
　　“你的痛苦？”顾云雀不甘心地责备道：“你只想到自己的痛苦，却把阿英的痛苦扔在一边，你这样辜负她，她该会有多伤心啊！”
　　“不，不会的……”结果，阿树却咬咬唇道：“阿英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坚强，我相信，即使没有我，她一个人也会把公司办得很好，不，甚至应该会更好，如果没有我的拖累……正是我的存在，会让她变得软弱，我会变成她的弱点的，到时候，只会让她一天比一天过得更痛苦、更煎熬……”
　　“阿树，你倒是说话啊！难道你没有解释吗！”
　　阿英已经气到脸孔发青了。
　　看来，她的忍耐也已经到极限了，即使是再怎么宠爱阿树的阿英，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吧，更何况，被莫名其妙地摆了一道的罪魁祸首正是阿树、是她最信赖也最深爱的男人。
　　顾云雀忍不住为阿英心疼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冲过去代替阿树解释时，阿树却一把拉住了她。
　　阿树的手冰凉彻骨，让人怀疑那根本就是刚从冰窖里掏出来的一样。
　　阿树转头冲阿英淡淡地一笑。
　　“干嘛啊姐姐，摆这种脸色给我看，搞得我好像会怕似的……”
　　“阿树！”
　　顾云雀气得想甩开阿树的手，结果反被他更有力地抓住了。
　　而这时，远处的阿英，脸色惨白，她紧握双拳的模样，让人怀疑下一秒她就会冲过来直直地朝阿树的脸上揍上一拳。
　　然而等了半天，她却并没有那么做，相反，她还一屁股坐到地上，拿双手捂住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家都惊呆了，无法相信，这是一向冷静自持的阿英所能做出的举动。
　　愤怒之下，顾云雀终于甩开了阿树的手，跑去安慰阿英。
　　“阿英，你别难过，阿树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回头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阿英呜咽了一阵，忽然又抬起头望向阿树：
　　“阿树，你是又讨厌我了，是吗？觉得我烦了，所以就想推开我，所以才找借口说要出国进修什么的，是吗？”
　　阿树只瞥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阿英忽然站起身、冲过来，一把搂住了阿树，“我早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既然你给了我希望，为什么又这么快地让我绝望！阿树，我不相信你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告诉我！”她捧住阿树的脸，泪光闪闪地看着他，“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惹你心烦了？你告诉我，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阿英哭着抱住阿树，像是下一秒就有人要把阿树从她怀里夺走一样。
　　看着这样的阿英，顾云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时，她又想起阿树之前跟她讲的话——
　　“即使装上了假腿，我也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阿树一边说，一边轻轻笑着，然而那笑中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楚，“毫无疑问，一旦走进公众视线，阿英必定会因为我，而遭到无数的嘲笑，我并不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但如果是阿英、如果是阿英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话……”
　　所以阿树他宁愿自己动手，把爱又拒之门外。如果自己的离开，可以让心爱的人避开伤害，甚至是有机会遇见比自己更好的人，那么，他有什么道理不去那么做呢？
　　说是胆小也好，懦弱也罢，归根究底，他只是不想看到阿英为他难过而已。
　　所以，纵使此刻阿英抱着他痛哭流涕甚至对他苦苦哀求，阿树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意。
　　这并不是抛弃。
　　恰恰相反，这或许正是另一种别样的守护。
　　就这样，阿树最终还是和阿英分手了。

　　自打从派对回来后，顾云雀就时不时地会陷入某种恍惚的状态。
　　“你爱上他了吧？我想，你一定是……喜欢上这个人了。”
　　每当她想起阿树的这句话时，她就会忍不住地心惊肉跳。
　　爱上孟晓昼？
　　不！
　　这绝不可能！
　　这也绝对不可以！！！
　　但她越是这么想，孟晓昼的形象就越是鲜明无比地跳跃在她的面前，他的笑也好，他的哭也好，他的可爱也好，他的可恶也好，每一幕都让她陷入无比的痛苦中。
　　她只得一头扎入学习，妄图用学习来逃避这可怕的念头，她也因此极力避免与孟晓昼有所联系。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自打那之后，孟晓昼竟也不再打电话来了，一开始她还觉得挺轻松自在的，可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是因为那天被她骂了所以不来找她了？
　　他生气了？失望了？讨厌她了？厌恶她了？
　　他是打算跟她一刀两断、从此变回陌路人了？
　　还是他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因为太忙了所以没功夫来管她了？
　　她越想心就越乱，心越乱就越是要想，每当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而跑去抓起手机时，在那一瞬间，她的眼前又浮现了姐姐和姐夫的形象——
　　姐姐垂头落泪的样子。
　　姐夫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曾经温馨快乐的家里变得一片愁云惨淡的样子。
　　不！
　　她怎么可以爱上一个仇人？那样她怎么对得起一向疼爱她的姐姐和姐夫？！于是她又不得不含恨地把手机给丢了回去。
　　此后四年，一直到她大学毕业，她和孟晓昼之间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一次就是孟晓昼通知她他要调去越南了，另外一次就是她通知他自己毕业了但不需要他来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后，顾云雀进了阿英的公司，入职企划部、成为了一名策划人员，并在短时间内就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
　　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阿树于一年前结束了海外留学，也进入了公司，坐上了阿英一直为他留着的总经理的位置。
　　只是他和阿英……依旧保持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这天，当顾云雀正准备去会议室开会时，半路上接到了一个从越南打来的电话——
　　一个女人在电话里说：
　　“你是顾云雀对吗？我是孟晓昼的朋友，有件不太好的事，我不得不通知你，如果你有空的话，还请你尽快来河内一趟……”
　　顾云雀怎么也没想到，多年以后，她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与孟晓昼建立了联系。
　　她按捺住扑嗵扑嗵的心跳声问：
　　“请问，是什么事呢？能不能请您直说呢？”
　　然而对方没有告诉她。
　　“对不起，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我只能说，孟晓昼他现在非常需要你，而且，也只有你能救得了他……”
　　救？
　　这么说，孟晓昼是出了什么事了？他是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他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至少说个大概啊？”她急得直接吼了起来——
　　然而那女人依旧坚持地说：
　　“一切等你来了就都知道了……”
　　顾云雀怔在当场，下一秒，她冲向阿树的办公室、一把推开了门——
　　“阿树，我要去趟越南！请你准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