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诞生》湿砚

9、谁美

　　听说白慕年来找过我，被锦言给打发走了，只给了我新婚贺礼，那贺礼，我没有勇气打开，藏进了箱底。
　　那断了两节的簪子，始终没来得及想如何去接。
　　撇去所有杂念，一心一意等着即将到来的婚期。
　　纵使这是场虚假的亲事，可木府隆重的程度，还是令我心生触动。
　　木子羽也特地回来了一趟，头一次穿的粉嫩嫩的，活像一个年画小姑娘，在我房里闹腾了一阵，神神秘秘给了我一个锦袋，说是礼物，便被木夫人给拉走了。
　　锦言替我梳着头发，我从镜中看见，她的眉间是抹不开的忧愁。
　　“别不开心了，今天，好歹是场喜事。”
　　“小姐，锦言担心你……”
　　“我知道，”我抿唇一笑，“凡事，顺其自然吧。”
　　“是。”锦言依然皱着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我梳头。
　　吉时已到，伴随着喜乐，媒婆与锦言一左一右搀扶着我，拜别父母，余光瞄见锦言悄悄隐进了人群，这才坐进花轿，这一切，就像是做梦，太不真实。
　　我伸手扯去头上盖着的红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越发沉重。
　　我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子羽给我的锦袋，锦袋绣的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买的，里头的东西，鼓鼓囊囊的，大概也是买的。
　　可按捺不住好奇，我轻轻拉开锦袋的细绳，袋子里一块块黑乎乎的，我鬼使神差闻了闻，是香甜的味道，这是……芝麻糖？
　　子羽给我的，居然是糖？
　　我轻轻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笑了出来。
　　没想到，子羽还记得，在我还扎着总角，子羽总爱追着我牵手的时候，我这辈子最渴望的，是糖，可是长大以后，为了细腰，我戒了。
　　我捂着唇，将喉咙里的呜咽死死捂住。
　　冷静冷静……
　　我命令自己要冷静下来，将所有不应该表露的情绪，埋进心底。
　　擦干眼泪，抿唇轻笑，换上我最习惯的淑女面具，我依然是落落大方，温婉出尘的木裳羽。
　　花轿外，除去喜乐，隐约可以听见围观者的热闹。
　　是了，我忽然想起来，我还占着这江湖第一美女的称号，我的婚礼，就算不至于名动京城，但也能在江湖中掀起一番不小的风波。
　　不知坐在马上的新郎官，会是何等的风光。
　　花轿抬的很稳，稳到我分不清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猛然一晃，坠在地上，我的人也跟着一晃。
　　来了。
　　喜乐一停，花轿外人群嘈杂，惊叫声慌作一团，继而传来刀剑相拼之声。
　　我刚要掀轿帘，一只手忽然早一步掀开，入眼的是一身喜色的陈朔，除去那焦急的神色，他今日果真风流倜傥，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陈朔一把抓住我的手，急道，“快，跟我走。”
　　“发生了何事？”
　　“来不及解释了，快随我走。”
　　我被他拽的踉跄，头上的凤冠太重，一时不稳磕在了轿框上，磕的我眼冒金星，陈朔不得不停下，直接伸手揉我被磕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模样，俨然是一幅好相公的模样，看的我晃神。
　　刀剑声依旧在，陈朔拽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坚定，他揉着我额头的手打去我的凤冠，带着我跑了一段路。
　　一把剑朝我们刺了过来。准确地说，是朝我刺了过来。
　　我没料到的是，陈朔挡在我的身前，将我护的完完整整。
　　那剑就要刺穿陈朔的喉咙，夏老头抽出一把带有锯齿的剑及时止住。
　　或许是后怕，陈朔的手心里滑出了许多的汗。
　　显然来刺杀的不止一个人，斜空又蹿出一个蒙着面的娇小身影，手持短刃，直直朝我刺来。
　　陈朔只注意面前的打斗，没留意还有杀手。
　　我淡然站定，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倘若我死在这场意外，所有的后续，都可以暂停。
　　在刺客靠的越来越近，陈朔猛然反应过来，抬腿踢向那刺客，刺客矫捷地后退一步，准备绕个弯继续刺杀。
　　然而陈朔一直挡在我的身前，刺客翻身一脚，将陈朔踹开，那把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了我的腰侧。
　　陈朔猛然扑过来，用最原始的方法想要抓住刺客，谁知刺客狡猾，多番踹的他摇摇欲坠，好不狼狈。
　　我捂着生疼的腰，缓缓蹲下，可惜我身着红衣，血色浸透了喜服，也看不大出来。
　　留这点血，其实无伤大雅，只是腰间疼的厉害，但也不至于晕厥。
　　那厢陈朔红了眼，随手抓起轿杆，势要与刺客同归于尽，令我意外的是，陈朔竟然，真不会武功。
　　刺客见他太过执着，这才提起精神与他一斗，靠着巧劲，将他踹到一边，吐着鲜血，动也动弹不得。
　　陈朔盯着那刺客，眸中满是不甘，颤抖的手，还抓着轿杆。
　　刺客见他再不碍手，这才朝我走来，一把将虚弱的我背起，故意在陈朔的面前晃悠了一圈。
　　我的余光，瞄见陈朔忽然有了力气，手脚并用朝我爬来，那惊恐的模样，令我心惊。
　　陈朔他，也许是真的喜欢我吧。
　　越看，我的内心就会有越多的愧疚，闭上眸，不去看，不去想，是我能管好自己最好的办法。
　　刺客带着我左躲右避，隐没在了慌乱的人群里。
　　目的地是一间破庙，刺客拉下面罩，从怀中掏出药瓶，来解我的衣服。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喜服太过繁琐，我忍着疼痛，解了许久，露出我的伤口，咬牙摇了摇头，表示无大碍。
　　锦言小心翼翼地给我上药，小脸皱巴巴的，仿佛伤的是她自己。
　　涂好药，包扎好后，我缓了缓，勉强笑道：“锦言，你做得很好，别担心，这伤还不至于死。”
　　锦言皱巴巴的小脸这才有所舒展。
　　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
　　木家大小姐重伤之后被刺客带走，生死成迷，江湖不知有多少人都在寻找我这个所谓的江湖第一美女，包括木府。
　　我让锦言托人带去一份平安信后，仍流浪在外，锦言跟着我风餐露宿，也从不抱怨。
　　听说白慕年抓到了凶手，夏老头握着带锯齿的剑，被他抓了个正着……
　　听说，白慕年娶了一位小娇妻，生活的很平淡，平淡，是福啊。
　　我再不去留意过去曾相交的故人，一时之间，想去哪，便去哪，这种日子，是从未有过的舒心。
　　然而江湖上，仍然有着我这个江湖第一美女的传说，这不，我同锦言在一所酒楼中用饭，隔壁一对少男少女争吵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说谁美，你说！”
　　“自然是江湖第一美女！”
　　听到这个，我来了劲，这少年真是不会哄女孩子，说话这么直，不怕找不着媳妇？
　　“你居然说那个衡山派的庶出比我美！”
　　少女生气了，我却听得云里雾里，衡山派不是只有一个许家大小姐么？何时有个个庶出的姑娘？
　　算了不管，反正与我无关。
　　我浅浅一笑，赫然发现对桌的两个男子，正痴痴地瞧着我。
　　那两人时不时窃窃私语。
　　“你说，那女子如此美，是不是许家二小姐？”
　　我摸了摸脸，许久没去注意自己的妆容，素面朝天的，竟然还能被称为美，这两人，眼光不错。
　　“肯定不是。”
　　“为何？”
　　“许家大小姐最喜绯色，你瞧这姑娘，一身黑，哪有绝色美人的派头。”
　　“说的也是……不过，去问问？”
　　锦言啪的将筷子扎进桌面，吓得周围的人齐齐转回了脑袋，不再看我。
　　我轻声一笑，幸好有锦言在。
　　这般自由，是我最想要的自由。
　　不然，建个门派，名字呢，就叫白莲教，有德者可进，没有死规矩，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