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虐线平行世界》允

233、心魔（六十五）

　　好长一梦。只知是美梦，睡时酣甜，醒来时心上还噙着笑，连嘴角都残余着梦的回味，但认真回想，却又想不起到底是怎样的美梦。
　　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帐中，重重帘幕，繁华缠绕，仿如畴昔。嗅得甜香，也是旧日熟悉的味道。自从那一日后，已经很久没闻到这样的香气了。没有人明说，但人人都知道，她不喜欢。
　　她。这个称呼，也已久违。
　　不知从何时起，“她”变成了“曌”，再变成了“阿曌”。
　　阿曌。
　　多好听。是她们最亲却又最疏的证明。
　　像是这一场美梦，存在过，很圆满，遗忘了，不过如此。
　　婉儿苦笑，缓缓坐起，刚起时还有些晕眩，待站立住，便觉脚踏实地，有一种躺着时没有的安全感。掀开帘帷，四下无人，赤足下地，脚尖点在木地板上，轻得像春风吹过水面。
　　走一步，静谧无声，最大的声响，还是自己的心跳透过骨头砰砰在耳边跳。再一步，有别的脚步声响起，沉重，缓慢，但坚定。回头，看见阿曌拄着杖，一步一步靠至近前，另一手抬起，递来一杯蜜水。
　　没有言语，耳朵却迅速地热起来，倒不至于发红，只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情暖，低头辍饮，丝丝清甜，从舌尖沁入心肺，眼睛不自觉地上瞟，看见阿曌昏黄的眼低下，从眼皮的缝隙中投来问询之色，用力吮吸，将蜜水一饮而尽，曌又递来手帕，一手接过杯，姿态之自然，使婉儿的脸也不自觉发起烧来：“陛下……”
　　“哼。”
　　“阿曌。”
　　她不说话，眼慢慢斜来，手探在婉儿手上：“好些？”
　　“好多了。”
　　“不穿袜。”
　　“天热，无妨。”
　　她的眼又斜来：“还是注意些。”
　　婉儿便低头：“好。”顺从地回去，坐在床沿，看见阿曌慢吞吞地走进内室，于箱笼中翻出一双新罗袜，对着光照一眼，拿过来，丢在婉儿手上，靠着坐下。婉儿曲起一腿，伸手欲穿袜，阿曌却把手搭过来，拍一拍，将袜替她提上。苍老的手掌摩过小腿，拇趾不自觉便蜷起，咬唇，轻轻道：“我自己来。”
　　阿曌不说话，反身，捉住她光着的另一只脚，眯眼对准，拿着袜，慢慢套进去，放下。婉儿的脸胀红，两手撑住，略向后一缩，阿曌松开手，意味深长地看她，半晌，方道：“上一次你生病，还是冬天。”
　　婉儿垂头，曲着的一腿在床上动了动，脚趾抓着被，又松开：“幸托体强健，一向没什么大事。”
　　阿曌不语，手不动声色地向她一靠，又迅速抹开：“是我对不住你。”
　　婉儿的脸又热了：“没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
　　阿曌的眼皮耷下，淡淡道：“总是我负你多些。”
　　婉儿轻笑：“我之今日，全是因你，若无你，我还不知在何方相夫教子，说不定，因生育儿女，或操持家务，变成一个老太太，岂有这等尊荣？”
　　阿曌的手又动了动：“可若不是因我，你说不定是个正常的女人，依靠夫、子，未必就不荣贵。”
　　“那是他们的尊荣，不是我的。”
　　“是么。”
　　曌说完这句，便不吭声了。两人安静地对着，一个坐在床沿，扭身向内，一个倒在床上，倾身向后，两人四眼，都只望着自己眼前的床帘，唯一的交集，大概只有同呼吸这一天地的气息。
　　但呼吸却渐渐热起来，好像夏日盛暑，慢慢地经阳光带进了窗户。良久，还是婉儿道：“若无事，我……先走了。”
　　“好。”阿曌答得很干脆，人却不动。像是一尊浮屠，庄严地镇在床边。
　　婉儿伸直的腿也不禁曲起，两只脚都弓起，抿一抿嘴，喊：“阿曌。”
　　阿曌侧过身，让出地方，婉儿小心地爬过去，避免碰到她的身体。但走到床沿，仍旧忍不住偏头，阿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开：“阿韦下令，命历代先帝之嫔妃，皆迁至紫宸殿，以免我孤单寂寞。”
　　婉儿的手抠住床沿，轻巧地下了地，回身：“也包括我么？”
　　阿曌的目光阴鸷地盯过来：“你希望包括你么？”
　　梦刚醒时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但这回已不再是好梦之酣甜，却似旧梦之缱绻，沉默片刻，道：“你希望包括我么？”
　　没有回答。彼此的心意，已于长久的相处中深入骨髓，不必言语，甚至不必表情，都知道对方的答案为何。
　　说出来，伤人，不说出来，却也伤心。
　　可说到底，她们不正是因这种伤心，所以反倒奇异地互相吸引么？
　　笑一笑，唤：“阿曌。”决意将这话题抛开，好好地道别，但话音刚落，曌却以与年纪不符的迅捷站起身，执住婉儿的手。好几年了，她第一次这样高大地压迫在婉儿面前，威力不逊于初次见面。
　　婉儿猛地怔住，不自觉地便被她带入怀中，推在床上。曌像一头雄鹰，威风凛凛地覆在婉儿身上，双目灼灼，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烧穿：“我不希望。”
　　婉儿的手一抖，想要从曌手中挣脱，曌却益压住她，呼吸沉重地喷在她脸上：“我看上的婉儿，自然是人中俊杰，绝非甘居内帷、任人摆布之辈。”
　　婉儿苦笑：“你不必如此……”
　　“这是我的真心。”阿曌强有力地欺上来，“我自诩超今迈古，能为我妃匹者，亦须是当世之杰，哪怕……也不可叫人看轻了我的眼光。”
　　夏衫轻薄，很快便掀开，连那刚穿上的袜也褪开，室内的温热变成贴肉的燥热，又变成老树新枝纠缠出的炽热。
　　“最后一次，此后，你我两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