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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悯农 ...

  •   虽说次日就去,到了次日,却不知又从哪冒出许多事来,一拖再拖,便到了下个休沐。
      阿思倒不抱怨,反倒是阿欢打发我们出门时,将我嘲讽了一番:“我看兰生叫你整治家务,说得还客气了。区区耕田小事,延了十五六日!”
      我自然知道是家中奴仆畏惧,要留出时间,提前安排的缘故,却笑道:“你别笑我,我去看庄田,十余日能成,你要去猎苑,怕还去不了呢。”
      她横我:“谁说的?我要去哪……”
      “常去的地方不算,你要登城楼观坊市试试?不是永昌、胜业等坊,你去柴门……”
      她忽然沉了脸,道:“我为什么要去柴门?”我情知说错了话,正要哄哄她,她却又变了脸:“其实去去也无妨。”
      我恐她真一时动念,白害我被人埋怨,忙道:“也没什么好看的。要看,到我庄子上去。”
      她倒来了兴致,自言自语道:“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我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说是我的府,但这些年,我住在哪里,你还不知道?与其把那地儿叫我家,还不如把这里……”指一指她,“叫我家。”
      这只是一半实话,另一半则因缺钱——京中府邸虽然修葺过,但因我一向住得少,许多屋宇都荒废了,于宗室中都不算体面,何况迎接太后?现在到处都要用钱,一时也不愿让她起这个兴。
      她也不过白说两句,听我指她,笑脸盈盈,不再多问。我怕生枝节,忙忙带着阿思出宫,到了车上,又觉得好笑——谁想我竟也有为钱烦恼的时候!
      阿思见我发笑,戳着我的臂道:“阿娘你笑什么?”
      我说:“笑你不识钱帛。”
      这孩子便嘟嘴,道:“谁说的?两个娘娘给的钱,我都认得!”
      我笑:“那些钱你当然认得,但有一种钱,你一定不知道。”
      她被勾起了好奇,缠着我一定要看,我一时无法,叫左右去讨,搜罗一圈,从人之中,无一个有恶钱的,幸而这会儿已经出了省,绕过大道,路过东市,街边有饮子店,我叫他们去买了饮子,才换来一把恶钱。有锡的,有半锡的,都磨得透亮。
      阿思好奇地将钱抓在手里,把玩一阵,问:“祖母陛下识得恶钱么?”
      我一怔,笑道:“应当知道罢。”母亲十分留意民间,街上买东西的常识,应不至于不知?阿思不言语,把钱掖在腰带中。她今日特地围了蹀躞带,系了个小包,预备要带礼物回去。我知母亲老怀寂寞,也期盼着外间的消息,悄悄让仙仙通知庄上,备了些小兔子、野鸡、小水车、小碾硙之类,到时以阿思的名义给母亲进过去。这会儿不肯说破。阿思却立意要给母亲和阿欢带些新鲜玩意,将那钱摸了又摸,犹豫不决。因到东市,又从车中探头看那市集。
      我知她小孩子新鲜,有心叫人慢行,任她来看,怎奈此次出门,从人便有百余,车驾又宽,把街市都堵住,卖货的也不敢将我们怎样,只是束手在旁看着,市官与巡街不良也跑来,又是行礼,又是驱人,好不热闹。
      我看实在麻烦,扯她道:“过几日再带你来,不要坐车,骑个驴来。”
      阿思恋恋不舍地向外看着,眼看着离了市门,却又是平康坊——花红柳绿,别有一番情趣,因指着一处高起酒楼道:“祖母娘子说阿娘以前常常出去喝酒,那个就是酒楼么?”她婴儿时养在阿欢那里,叫阿欢为祖母,母亲为祖母陛下,被我们说过几次,也不肯改,如今阿欢当了太后,益纵得无法无天,称呼上更乱了,我只能以手扶额,口道:“不过一两次罢了。”
      阿思向往地看着那酒楼,恰有士人宴客,丝竹乐声,钗环鸣佩,不同宫中,因又问:“阿娘出宫,就是常常在这些地方玩么?”
      我哭笑不得:“阿娘哪有时间在这里玩?”推开窗户,命人转朱雀大道,一路出去,到了城外,才长吁一口气,谁知城门不远,又见那胡姬当垆,风情万种地卖酒,阿思目不转睛,又去看那袒胸露乳的酒娘,看了又问:“那阿娘是在这里玩?”
      我被她闹得无法,哄道:“阿娘哪里也不玩,每天就在省中。”
      这小家伙却又点头:“那是在省中玩。”
      我竟无言。催人再向南,渐渐只见一片连着一片,都是京中贵戚的永业田。其中也有我的。初时是数十顷,父亲母亲李暅不断赏赐,已累至百余,比一般的亲王还多——亲王们多不实授,因此成例虽是百顷,其实都达不到。
      新近参政,太后特赐同政事堂的食料田,似也有十余顷。一顷百亩,要说我也是万亩地主。但据兰生之意,却远还不算阡陌相连。地方却都是好地方,京郊肥壤,近杜陵韦氏之祖宅。因亦于此设庄园,懒得起名,就叫南苑——这还是郑博活着时的事了。
      已是夏暮,日头最毒的时候,连个鸟儿都不见,却还有农人在地里劳作。我这一阵子体虚,车里冰放得不多,阿思小孩儿家,本就怕热,这会儿更是满头大汗,张望得兴起,挽着我道:“阿娘,我要出去骑马。”
      我自然不许,她便将眼珠一转,道:“那我骑驴,我还没骑过驴呢。”
      我将反驳,她就把身子扭来荡去,闹得我不安宁,不得已,叫了几个随从,护她上了一匹温驯的马,她还不足,又回身叫我,咯咯直笑。我不忍拂她意,也叫人牵了马,慢慢上去,只片刻,就晒得心发虚,眼发晕,不敢托大,忙又下来,只看着阿思驰骋。她与我不同,体格甚佳,于骑马也颇有天赋,看着已像模像样了——我十分怀疑,她在宫中早已偷偷骑过无数次,又怕她跌跤,再派人跟随。
      缓慢走几步,实在不行,崔明德道:“支个帐罢。”
      我点头,叫人搭起帷帐,于内坐着,扇风乘凉,再看那田中老农,身影佝偻,一低一高,循环往复,光看着已觉疲累之极。福至心灵,忽然想到另一首小学课本的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自识字以来,身边便不乏帝国顶尖的饱学之士,却从未学到什么文学,倒是许多年前背诵的这些简单小诗,对景竟可吟诵。
      崔明德正替我泡茶,闻言将眉一挑,似笑非笑:“公主起了诗兴?”
      我大羞惭:“没有没有,不是我作的。”
      她道:“若果能写一二首劝农之诗,于名声必大有裨益。”
      我道:“没有。”
      她笑看我:“若没有,我们作一些,也一样。”
      我道:“我平常又没什么好诗,突然写一两首,谁都知是捉刀代笔,不如不写。”
      崔明德却道:“方才公主那两句,我瞧就很好。”略一思索,提笔添补,道:“锄禾日正暑,汗下苗中土。”问我:“如何?”
      我竟不知她给我补出这两句,脸上胀红,却不争气地道:“不如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崔明德点头道:“果然好诗。”把那几个字划掉,写来,再念一遍,道:“浅近容易,像是公主所作。”
      我尴尬得脸都红透,讷讷道:“这诗你没有听见过?”可恨我句子还记得,诗人年代早都忘记,万一是有名之人,要怎么办?
      崔明德摇头:“不曾。阿裴见过么?”
      兰生亦摇头:“绝非行卷中有。”
      崔明德便向我拱手:“殆是天授。”见我还不情愿,轻轻笑道:“前面便是南苑,公主知道,一会进去,会看见什么么?”
      我道:“不就是庄田么,还能有什么?”
      她偏要笑:“一会便知。”
      我实在恨她卖这关子,跺脚喊:“崔二!”
      她收了笑,摇头叹息,将我的肩一拍:“李二,你已非从前之李二,有些声势,必得作起来,知道么?”想一想,替我把标题也拟了:“悯农。”又抽出随身的纸札写草稿:“巡南郊庄田,观农人耕作有感,书劝农诗十首,妾长乐公主李氏谨进。”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部分是手机码字,格式和错别字比较多,欢迎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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