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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五层雪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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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藻前彻底被那孩子折服了。
那孩子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瞳，像是要传达什么东西一般，毫不屈服于威压和妖力，铁了心要和他对到底。
玉藻前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将那点狐火散开，权当作照明的烛火悬浮在半空。
玉藻前用扇子敲敲三十七的脑袋，松开那只有些烫伤的手：“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蠢，若这火焰灼烧的伤口轻易就能愈合，还有谁会避之不及呢？”
三十七定神：“父亲已是手下留情，这点小伤已经好了。”
意思就是：知道你放水就是为了试探我。
玉藻前挥手将狐火拢在一旁，道：“呵，凭借同源妖力斩获的荣誉有什么值得炫耀，作为妖，你还有太多东西要学。我且问你，妖怪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三十七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还真答不上来，愣了半晌。
雪童子也必然是困惑的，初生的雪妖自然如同一张白纸，虽有些时间的添饰，但仍旧是残缺的不完美的妖怪，被强大妖力催生的他，却有着想成为“普通人”的心愿。
雪妖到底想做什么呢？
想要一个家，想要平淡地生活，想要活下去……
不想要分离，不想要杀戮，不想要死亡……
可这些东西对于妖怪来说都不是永恒的、必须的。
玉藻前给出了答案：“是自由。”
他面无表情地讲述着似是无关的话题：“妖怪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自由。因为这种东西而死去的蠢货千千万，在这之后依然有千千万的蠢货前扑后继地为它奔命。自我即是自由，可笑的是，有些蠢货宁愿为了自由而放弃自我，苟活于世。”
雪童子闻言，反问：“那您自由了吗？”
大妖便笑了：“生便是一种枷锁，选择生的妖怪便都是天的奴仆。人类则不同，若妖生而逆天行事，人则生而受天宠爱，若无冒犯，必不会受天折磨。人作为帮凶灭妖，但这天下又有谁能幸免凋零？”
我们都是囚徒，人妖之争不过是狱中角斗，不论那方得胜都只是给天一场精彩的表演，滑稽可笑。
大妖又给他加上一笔：“天喜万物，独独厌弃了妖；天视万物如草芥，独独重视了人。何等公正，何其可悲。只要明白一点，我们是妖，也只能是妖。人类妄定善恶，自我封神，恐怕连高天原也不放在眼中了吧。”
大妖似乎只是发牢骚一般说出这一席话，但谁都知道，他是说给天上的那些耳朵听，不公如此，便不要怪他玉藻前宁与天斗。
妖不能成人，人却能成妖，只是当那些鲜艳妖族寿命的人类费尽心机化成半人半妖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抛却人类躯壳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踏入妖怪的世界，便再也回不去了。
千代便是这规则的牺牲品。
但玉藻前又岂是仅仅信奉人妖殊途的迂腐妖怪，他要的不过是他的结果。天下人皆道狐是最狡猾的妖怪，可人心才是最莫测的毒药。
三十七似懂非懂地在地面甩开一层冰棱，灼灼狐焰在那冰棱上刺出点点斑痕，他面上淡淡地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您识得什么是善恶吗？”
玉藻前并不急着回答，踏着冰层卷起一阵焰风，那风托起广袖，幽紫色的火焰悄悄缠上发尾，乖巧得宛如发饰。
这次他有模有样地执起扇子，右手扇面画过的地方便留下两道金色的虚影，无数缕紫金色的丝线将其环绕，那强大的妖力从眼角蜿蜒至黑暗中，在无边黑暗，绝代的狐妖像是成了神明。
他用唠家常的语气说道：“拔出你的刀。”
三十七依言拔出刀，飘出，握住不可见的刀柄，瘦弱的手腕一发力便将雪走刷地一下拔出，他还没习惯雪走的手感，一个不留神便将刀砍到了土里。
玉藻前便笑起来，就分明是在笑他蠢了，含笑道：“现在用最强的招式打败我。”
三十七没想到他还会开玩笑：“打败您？”
玉藻前不理他，狐狸形状的火焰直接从他脚底钻出，三十七当即足尖蹬地，绕着刀柄跃了半圈，借着惯性连着刀一起飞出，险险躲过狐狸的牙齿。
那狐狸也是一副蔑视的样子，一次不得手也不气恼，再度冲上来。
“打败它，或是死在它嘴下。”
三十七明白玉藻前的意思，他必须有自保的能力，不然他就只是一个没用的妖怪而已，还不如那些喽啰。
三十七眼神一凛，俯下身，落在地面，眼随指尖划过那把沉重的雪走，真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刀。
雪童子周围的气在哀鸣中结成冰霜，以他为中心的妖气汇聚起来，清澈的蓝色妖力席卷开来，一层厚厚的冰一瞬间覆盖住大片空地，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咔嚓咔嚓——”
冰块崩裂的清脆声音扩大，是的，雪童子踏裂了厚重的冰面，一步飞跃起，风霜的劲气在雪走的刀刃之上，所到之处皆是冰棱斜出，他银色的短发被这风向后吹得飘起，他第一次坚定地看向大妖，然后在半空中挥出第一刀。
蓝色的刃光砸在火焰狐狸的背上，狐狸直接化作火焰躲过这一刀，可它脚底下的地面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可怜的地面上刺出一道道冰棱锥，却迎差阳错将狐狸困在其中。
狐狸毫不畏惧地再次迎上来，雪童子也不畏惧它的爪牙，踏风便横斩出一弯冰蓝的新月，这便是第二刀，那狐狸未至眼前便被一刀两断，然而飘忽的火焰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落在突出的冰棱之上。
最后一刀，便是最终的碎冰之斩。
妖力完全展开，这是最没有技巧的斩击，仅仅是将这种冰霜之力具现化罢了，但实际上，这两道刀却能直接将人冻在冰中，由最后一刀碎冰斩连敌人带冰斩个粉碎。
衣袖无风自动，冲击而出的最后一斩何须一瞬，那刀分明在纤细的手中是沉重而不方便的，可雪童子却直接无视了这些缺陷，选择用最刚硬的方式直接对敌，给那狐狸当头一斩。
霎时间，无数块自落刀之处崩裂又刺出，那可怕的冰刺在地面上炸开，一圈圈朝外扩散出去，从中间开始加高加宽，最外层的冰刺甚至长到了半树高。
这三斩还有一个风雅的名字——胧月雪华斩。
狐狸哼唧哼唧地跳回了一众火焰的怀抱，缩到里面不动了。
事情了解，雪走收回刀鞘，三十七眼巴巴地等着结果。
玉藻前轻轻一眼，那些冰棱就被碾成了粉末，冰蓝色的光点飘飞在空中，茫茫的光点两边，三十七看到大妖不知情绪的笑颜，大妖亦从凌厉之后看到无措的灵魂。
一切熄灭之后，月光便重新洒下来了，似乎无事发生。
狐火随着那些光一同飞至夜空，大妖迎风走来，那些狐火便宛如他褪下的华服，顺着风卷去后，便是眼含温和的父辈了。
他最后还是放松下来了，如玉的手便搭上了新孩子的发顶：“走吧，玩得尽兴了就回去睡觉吧，好孩子。”
他走在后面，以父亲的身份将雪妖拥入怀。
“善恶吗？只是人类的规矩罢了，人类称妖杀人、人杀人是恶，人杀妖、人除鬼是行善，可是，在强者制定的规矩下，善恶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
三十七问：“那人杀妖就是恶吗？”
玉藻前问道：“所谓英雄杀妖和匪盗杀妖有什么不同？”
三十七答：“英雄杀妖受人类称颂，匪盗杀妖无人所知。”
玉藻前却换了个问题：“那英雄杀人和匪盗杀人有什么不同？”
三十七这次想了一下，才回答：“英雄杀人，世人会先为他开脱，匪盗杀人，世人会唾弃然后诛杀他。”
玉藻前笑着又问：“倘若英雄杀人如麻且逐渐衰落，匪盗杀掉前来诛灭他的武士且逐渐强大，世人会如何？”
三十七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当下想了很多，最后犹豫地回道：“那英雄就会被世人唾弃然后诛杀，匪盗就会被推崇成为英雄……”
玉藻前补充：“如果英雄死后被发现杀妖无数，拯救过一城人类；匪盗成名后被发现杀人无数，屠过满城人类但是现下在讨伐妖怪保护人类。”
玉藻前边走边折了一支梅花，道：“这种情况下，谁是善，谁是恶？”
三十七彻底被绕晕了，晕乎乎地说：“匪盗会被推崇，英雄会再次被赞颂……那谁是善人？”
这次玉藻前却大笑起来，挑眉问了一句：“这有什么重要的？”
“人类和妖怪皆道玉藻前是极恶的大妖，若让你来评价，又是如何？”
三十七毫不犹豫：“您是天下难得的善妖。”
“傻孩子，天下善恶哪有什么辨别之法，不过全是个人独断罢了。”
他舍了轻松的语调，道：“记住，天下没有全然的善恶，只有利益和私心。”
三十七好像被拳头狠狠击中，脑中放空一切，隐隐做痛。
可笑，哪有什么善恶呢？
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后头疼，真实地把自己绕晕了感谢在2020-02-29 17:25:46~2020-03-10 16:03: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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