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病态爱人》樱若茱婉

25、王宫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约瑟夫的心里升起了多么可怕的火焰。
　　他的脸上依然微笑着，碧蓝的眼底却一片冰冷，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公爵之子，心中的恶鬼几乎冲破牢笼。
　　“原来是格桑少爷……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后半句话如同轻微的呢喃，低沉的语调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轻笑，让人的心跳不自觉中漏掉一拍，再也找不回来。
　　黛丽尔心情复杂极了，看着马尔斯和约瑟夫客套着，红唇动了动，最终说道：
　　“约瑟夫先生，为什么会在王宫里？”
　　伯爵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来拜见女王。”
　　黛丽尔微微一顿，而马尔斯顿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那想必德拉索恩斯伯爵又有新的作品了，”他笑着说道：“您可是女王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能被女王称赞的作品，不知我可否有幸一观？”
　　“等有机会再说吧。”伯爵淡淡说道，“我听说昨天伦敦发生了刺杀案，不知黛丽尔小姐伤势如何？”
　　“……医生说并无大碍。”
　　黛丽尔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垂下眼帘，她觉得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仿佛压上了一块石头，不轻不重，却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所幸站在不远处的女仆走路过来：“伯爵大人，格桑少爷，黛丽尔小姐该回去休息了，医生嘱咐过，小姐伤势未愈之前，是不可以太劳累的。”
　　按照现在的人们对贵族小姐的认知来看，受了这样的伤，怎么也要先在床上躺个三天才能下地才是，黛丽尔出来散步已经是她说服女仆的结果了，娇弱金贵的小姐怎么能忍受的了时刻发作的伤痛呢？
　　既然女仆都这么说了，两位男士当然只有和黛丽尔告别了。马尔斯还想拉着黛丽尔多说几句关心的话，但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等回过神来，黛丽尔已经转身离开了。
　　黑发的少女拒绝了女仆的搀扶，两人缓缓从视线中走远，即是受了伤，她的腰背依然挺直，姿态优雅从容。
　　约瑟夫想起在庄园的时候，黛丽尔也是这样，从头到尾，她永远是最为优雅的那一个，哪怕濒临死亡，也带有天鹅垂死般的美感。
　　垂死的天鹅躺在血泊中，瑰丽的花朵在她的雪白的肌肤上绽放，她失色的唇间染着一片血色的花瓣。
　　宝石般的蓝眸幽深了片刻，他听到心口那早已沉寂死去的心跳。
　　……一下一下，发出沉郁不甘的低鸣。

　　他停息了片刻，终于收回目光，唇角微弯：
　　“听说格桑少爷也曾去过法国，我们去别处聊聊如何？”
　　……
　　这边发生的事情，黛丽尔并不知晓，她跟女仆回到房间，就被女仆赶紧扶到床上休养，王室安排的医生也被很快请了过来。
　　一群人忙忙碌碌，紧张不已的样子，好像她是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生怕不小心磕碰一下，让她有些想笑。
　　黛丽尔知道自己并不那样脆弱，为葛莱妮公主挡木仓的时候，她就仿佛经历过很多次危机一样，下意识地便完成了躲避的动作，顺利灵活地就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吉人天相，事实上，她不过是早有防备罢了。
　　黛丽尔靠在女仆为她垫好的柔软的羽毛枕上，闭上眼睛，脑海中还能回忆起那副神秘信件的内容。
　　谁能相信呢？她是故意昨天去取那件礼服的。她毕竟是侯爵小姐，这个非常时期，既然碰巧见到了，葛莱妮公主不可能不召见她。
　　耳边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宫廷医生已经离开了，多余的仆人也轻声退下，黛丽尔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女仆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精致的花瓶，将马尔斯送给她的鲜花插了进去。
　　见她看过来，便笑了：“这些花养养的话，能多盛开几天，放在房间中也是不错的点缀呢。”
　　黛丽尔笑了笑，看着那束花，忽然想起她被女仆催着离开的时候，马尔斯脸上露出的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但黛丽尔没有太在意，如果真是有什么事情的话，马尔斯一定还会再来找她的。
　　黛丽尔在修养之中，除了短时间出去散步，更多的是无事可做，她让女仆为自己取了些书看，以此来打发时间。房间的位置很好，黛丽尔让女仆搬了靠椅在小阳台上，坐在那里，一眼就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花园的景色。
　　女仆泡了茶，又去厨房端来一盘刚烤出来香喷喷的点心，女孩静静看着花园出神，忽然轻声说道：
　　“约瑟夫先生应该已经已经离开了吧？”
　　“应该是的。”
　　纤长的眼睫微敛着，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黛丽尔的目光落到盘中热腾腾的糕点上，没来由想起之前与先生的见面的时候，茶几上总是摆着各种甜甜的她所喜爱的点心，哪怕她一向克制，也时常不知不觉多吃了一些。
　　……这于她来说是很少有的，在面对约瑟夫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在他面前放松下来。
　　“昨天您被送来不久后，德拉索恩斯伯爵就来到了王宫，像是一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女仆想了想说道，又犹豫了一下：“伯爵大人好像很担心您……”
　　但是那个时候，黛丽尔还在昏迷之中，算是错过了。
　　……即使是格兰特侯爵府也是到第二天才反应过来，黛丽尔早就知道没有人会在乎自己，心冷惯了，再遇到一个温暖的人，就好像在冰川上燃起的火星。
　　【只要是小姐的事情……我都万分在意。】
　　黛丽尔心中有些酸涩，想到约瑟夫的话，便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然后控制不住的，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忽然间上涌。
　　半响，才缓缓出声。
　　“是吗……”
　　可他已经离开了……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她几乎是有些自嘲地想到，先生已经见过了马尔斯，所以他不会再来的了。
　　黛丽尔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壁温热，指尖微冷。她已经让他失望了两次，而这一次，比之前她的失约还要伤人……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带着几分落寞的微笑，或许放弃她，才是于他而言最好的选择。

　　……也许是心情不好，一整天黛丽尔都呆在房间里，看着女仆为她找来的书，却什么内容也记不下来。
　　女仆看出了她的沉闷，便提议道：“我陪您在王宫中走一走吧？”
　　早上黛丽尔小姐还要求去花园散步，既然宫廷医生都说了没事，为什么不散散心呢？
　　王宫的景色是很美的，参加屈膝礼那晚，黛丽尔也见过。不过当时宾客们大多聚集在宴会大厅，不少贵族小姐第一次在王宫参加宴会，也不敢乱跑，活动区域也有限。听到女仆的提议，自然也没有拒绝，晚餐后，女仆便带着她在王宫中走了走。
　　白金汉宫主体宫殿长达110米，其余三面各有三幢附属宫殿，宫内有典礼厅、音乐厅、宴会厅、画廊等六百余间厅室，因顾及黛丽尔的身体，她们并没有走的太远。
　　黛丽尔在藏书室门口遇到了葛莱妮公主。葛莱妮公主出嫁以后便搬出了王宫，但是属于她的宫室依然留着，这段时间，葛莱妮公主都会居住在王宫里。
　　“在王宫住了一天，还习惯吗？”
　　黛丽尔微微一笑：“能够呆在公主殿下和女王的身边，我感到十分安心。”
　　“别的不好说，”葛莱妮公主说：“但在王宫里，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够打搅你。”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管格兰特家的事情，王室就绝不会含糊。黛丽尔从葛莱妮公主的语气中听出了维护的意思：“多谢公主殿下。”
　　已经步入深秋，冬日的脚步逐渐接近，夜间的气温也越来越低。走在走廊上的时候，黛丽尔感到有些寒冷，葛莱妮公主便打发女仆去为她取衣服，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格桑公爵夫人派人打听了你的状况，这几天，或许会来探望你。”
　　现如今想要拜访黛丽尔的访客都是被王室暂时拦下了的，除了一些特定的人，比如和格兰特家有婚约的马尔斯……葛莱妮公主问她：“格桑家的公子已经来过了？”
　　未婚妻出事，格桑家的少爷自然不能无动于衷，黛丽尔轻轻嗯了一声：“我们上午见过面。”
　　葛莱妮公主就有些打趣地看着她：“用不用我留他下来住几天？你接下来需要修养，正好无趣……”
　　她倒是想要给年轻人创造机会，黛丽尔果不其然脸颊红了一下，但却道：“还是不用了……”
　　“不瞒公主殿下，我和马尔斯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她的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微微苦笑：“但是这些年，我们接触的越发少了。”
　　少女微微垂下头，轻轻绞着手指：“突然间提出这样的要求，会有些尴尬的吧。”
　　葛莱妮公主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你这孩子……”
　　“这样想可不行啊，陪伴自己的未婚妻算什么麻烦。”爱情可不能太过保守，本来格兰特家失势，格桑家没有退婚，葛莱妮公主还有些欣慰，只是听到黛丽尔这样说，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始为她的不懂如何恋爱而操心。
　　贵族耽于享乐，而伦敦的贵族小姐们，向来不缺少大胆和热情。哪有这样傻乎乎地将联络感情的机会推走的道理呢？
　　“爱情是很难得的……”葛莱妮公主教导似的握着黛丽尔的手，“客套和推拒最终只会让人与人越来越远，如果喜欢一个人，就牢牢地抓住他的心。”
　　“他若真的爱你，自然会很乐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更不要提只是简单的陪伴了。
　　黛丽尔安静地听着葛莱妮公主的话，不知道葛莱妮公主是想到了什么，拉着她的手感慨了一会儿。黛丽尔默默地听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葛莱妮公主没有说的，上流社会的花花世界，那些乌烟瘴气一团乱麻的感情与欲望的纷争，只不过欲盖弥彰地，掩盖着破旧的遮羞布。
　　爱情的骨朵在这片土壤上，实在难以生长。
　　……所以她从不去幻想爱情。

　　黛丽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夜空，鬼使神差地，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宝石般纯粹的眼眸。
　　如同沉浸在月下幽谭中一颗明亮的星星，引她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去，是美好的幻想，是水中的倒影。
　　是她终究触之不及的存在。
　　黛丽尔慢慢地勾起一个微微自嘲的浅笑，将有些低落的情绪压了下去，转身一个人往回走。
　　夜幕下的王宫里灯火通明，路灯映照着花园里草木幽幽的影子。她从收藏室借了书，经过走廊的时候，黛丽尔顺手摘了朵小花准备夹在书里，一阵风吹过，书页不经意间翻到了另外一页：
　　“See the mountains kiss high heaven（你看高山在吻着碧空）
　　And the waves clasp one another（波浪也相互拥抱）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月光在亲吻着海波）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
　　If thou kiss not me（要是你不肯吻我？）”
　　细细的花枝被晚风从指尖卷走，轻轻飘荡着，落在一个人的脚边。
　　时光仿佛停滞了，她听到耳边潇潇的风声。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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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英文诗――雪莱《爱底哲学》
葛莱妮公主（苦口婆心）：爱他就抓住他的心。
约瑟夫：说的好:)
葛莱妮公主：？？？
我到底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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