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熙容眉梢微挑,她问江煦帝:“你怎知贵妃会过来道歉?”
江煦帝淡淡地瞥了熙容一眼,出声提醒她的用词:“叫朕皇上。”语间已是带了几分不悦,毕竟没有哪位妃嫔敢用你这个字称呼江煦帝。
熙容乖巧地接过话茬:“皇上你说呀。”
江煦帝:“……”他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反正她都是在叫自己,你就你吧。
“她习惯了发号施令,若真被贬为嫔,自己的日子首先就过不去了。既然想要朕收回成命,就得道歉。”江煦帝面无表情道,仿佛他并非在说自己当初的太子妃。
熙容明白过来,她不再多话,轻轻抿了口茶。
殿外此时传来声音:“皇上,秋嫔在外求见。”
江煦帝听见这句,他眸色寒凉,长指在桌上轻叩数下,方才淡淡道:“宣。”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秋贵妃换了件极其素淡的衣裳,头饰简约,只见她眼角盈盈挂着泪珠子,欲泣未泣、惹人怜惜的模样,与之前在熙容面前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江煦帝见秋贵妃如此逢场作戏,心内一丝波纹也无,他对除熙容之外的女人,向来冷静得可怕。
秋贵妃方才一进养心殿,便看到熙容与江煦帝平起平坐,她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依旧恭顺道:“臣妾之前对沈姑娘出言不逊,几个宫女没大没小,臣妾已然知错,还望皇上怜惜臣妾,休要贬了臣妾的位份。”
此时太后懿旨还未下,秋贵妃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就在说话间,秋贵妃却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她被迫在此示弱,可她原先是江煦帝的太子妃,也就是皇上的发妻啊!他怎么忍心让她受此委屈,让她一介正室对着个无名无分的姑娘示弱!
可她却忘了,当年是秋琨把女儿强塞给江煦帝,他那时候已是太子,其余皇子根本无法与江煦帝抗衡,所以各大世家都看中了江煦帝这个香饽饽。
江煦帝无意娶秋贵妃,结果秋琨在他的后院之事上横插一脚,先帝顺势又给江煦帝立了良娣和孺子,这一下子妻妾的三等位份全都有女人占着了,他对秋贵妃自然是不喜的,对其他几位良娣和孺子亦然。
偏偏这秋贵妃闹得最是厉害,她性子暴烈自私,入主东宫之后动辄便处罚房内下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江煦帝根本瞧不上她。
秋贵妃说完一番话后,径自掩着帕子抽泣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江煦帝依旧面无表情,身旁一名小太监附耳过来,他听完后冷冷道:“今日即使秋琨进宫,也无济于事。”
秋贵妃原本想向宫外搬救兵,怎料她递的信早已被宫人拦下,此时她小心思被戳破,愣怔之际,忍不住恨恨质问道:“皇上到底想如何,非要让臣妾颜面扫地,才肯罢休么?臣妾早些年便跟了皇上,虽未生下一儿半女,可怎么说也有苦劳,皇上何以就要赶尽杀绝?”
江煦帝眼底似在嘲弄,他见惯了秋贵妃的变脸,这会儿直接犀利反问:“何为赶尽杀绝?你若想交上自己的性命,朕还得考虑一番,有没有心情吞下!”
“何为苦劳?打理六宫,生儿育女,管教下人,此为苦劳。敢问你这些年来做过哪一样?不过是住着朕的宫殿,花着朕的银子,还要在朕面前作妖!”
秋贵妃的确没什么苦劳,尽管姿容明丽,可她性子暴烈,并无治理之才,无论是东宫还是皇宫的各项琐事,一向都是由林恒寿派人打理。她教出来的下人也跟自己一个德性,惯会作妖,至于这生儿育女,就更是无稽之谈。
“你若觉得来养心殿一趟,便是颜面扫地,那干脆此刻就离开!”
说到最后,江煦帝重重地将手中茶盖磕在杯碗上,在殿内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熙容被吓一跳,这般针锋相对的场面是她始料未及的。
没想到就在下一瞬,她的手却被身侧的江煦帝握住,明明是正在发怒的男人,可他掌心的温暖却传递过来,他甚至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熙容抬眸望去,只见江煦帝侧脸依旧冷峻,她很快垂下眼帘,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心却随之安静下来。
秋贵妃被江煦帝怼得哑口无言,她沉默片刻后,咬牙开口道:“皇上言辞逼人,臣妾无言以对,只是皇上究竟要臣妾如何,才能不贬臣妾的位份?臣妾哭也哭了,闹也闹过了,还望皇上给个准信!”
江煦帝冷冷二字:“道歉。”
秋贵妃怔愣之际,突然看见江煦帝身旁的熙容,只见她优雅地坐在宝座之上,自己所有的失态都被这名少女看尽,一时间秋贵妃攥紧了衣袖下的五指。
为了保住贵妃之位,秋贵妃纵使心底有多不忿,她仍然很快朝熙容开口,用词谦卑,只是语气有些僵硬:“沈姑娘,今日是我莽撞无礼了,我在此向你道歉。”
“贵妃娘娘知错就好。”熙容顺势递过台阶,她知道秋贵妃家族势大,也不愿将此事闹开,虽则前世秋贵妃杖毙了艾香,可谁叫熙容没那能力报仇呢。
“下不为例。”江煦帝冷沉的声音传来,“贵妃回去再抄十卷经书,退下吧。”
秋贵妃咬牙起了身,僵硬地走到养心殿外,只觉今日被江煦帝一番羞辱,害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沈熙容是么?总有一天,自己要毁了她的容貌和清白,还有家世,所有的一切都要摧毁,看她还如何得意!
熙容在秋贵妃退下后,起身也打算告退,这金丝软垫就是她上辈子也没坐过一回,这会儿坐着怪渗人的。于是熙容行了半礼,轻声开口道:“臣女也告退了。”
话落,头顶却并未立即传来男子冷淡的声音。
江煦帝透过光线,打量着熙容此刻格外恭顺的模样,他凤眸沉沉,忍不住多问了句:“可是觉得委屈?”
若是时光再流过一年,无需一年,哪怕是半年,今日都不会是这般轻轻放过的结局,故而江煦帝有此一问。
熙容怔了怔,她抬起小脸,看了瞬江煦帝的面色,又很快垂下眼帘道:“臣女只是感激皇上。”
江煦帝瞧着她心里藏着事的模样,他顿了顿,半响后才道:“退下吧,朕让林恒寿送你。”
熙容点头,她刚刚转过身,又听身后的帝王冷声开口道:“记着,日后除了林恒寿亲自来接你,一概勿独自入宫。这是朕的口谕,无人敢多话。”
“臣女多谢皇上。”熙容淡淡说了句,旋即便走出养心殿,林恒寿和艾香在外候着。
入夜,江煦帝依旧在批阅奏折,江南水患之事还未结束,加之罕见的心烦意乱,他这才批到这等时辰。
林恒寿在边上缓缓磨着墨,突然见江煦帝将朱笔搁下,而后他冷声挥退所有宫人后,这才朝林恒寿道:“去把龙卫叫来。”
“皇上?”林恒寿微微惊异,他猜测到江煦帝的心思,忍不住劝阻道,“如今燕家和秋家虎视眈眈,敌众我寡之下,龙卫各司其职,轻易不可调动。”
江煦帝却并未理会,径自道:“调两人到熙容身边去。”
林恒寿皱了皱眉,正欲再开口相劝,江煦帝却抢先一步开口:“朕知道熙容身边一般不会出事,此举对龙卫而言,或许是大材小用。但他们已经出手了,燕家更是直接派出了燕棣,她一日不进宫,便一直在危险之中。”
话落,林恒寿相对无言,他突然无比强烈地意识到沈熙容在江煦帝心中的份量,此刻默了默,终是道:“奴才遵旨。”
江煦帝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侧脸线条冷峻如刀,此刻却无端有些萧瑟。真正让他烦心的,并不是龙卫,或是燕秋两家的问题,而是熙容无时无刻对他的抵触。
后来熙容回到辅国公府后,她跟双亲讲了今日发生的事儿,一开始熙容还不清楚秋贵妃为何敢假传太后懿旨,直到沈长风告诉她燕秋两家关系不错,熙容恍惚间才明白过来,燕太后未必就不知情,一时间她怔在原处。
没想到这一世的她,还是成了旁人针对的靶子,明明已经在尽力避免,哪知如今却愈发深陷泥潭。
这会儿熙容泡在浴桶中,由艾香和白桃服侍着沐浴。只见少女一身冰肌玉骨,在屋内莹白泛光,胸前玉峰高耸,腰身不堪一握,看得二人不禁脸红心跳,瞄了眼便赶紧垂头。
白桃一边往浴桶里洒了点花瓣,一边又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身子,当真是世间尤物。”
熙容听后眉峰微扬,她想起近日江煦帝待自己的好,差点便要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了。可现在想来,狗男人只是有点儿喜欢她的身子罢了。
前世的江煦帝能冷漠到何等程度?熙容有一回承欢过后,身子倚在他胸膛前,求他惩罚两位害了艾香和白桃的妃子,江煦帝却只是让她自己起开,而后更衣就走了。
当年秋贵妃杖毙了艾香,怎不见江煦帝问自己一句委屈?如今倒好,他表面上变了个性子,可芯子依旧是那样,这一世可能还有别的企图。
譬如他想利用辅国公府的权势,来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是一个结。江煦帝有所不知,即使前世有些惩罚已经做了,可他伤得熙容太重了,以致于有时他对熙容好一分,她都会想起前世今生的反差,犹如云泥之别。
每当这时,熙容心底便会裂开一条口子,那是她前世作为容嫔时,对江煦帝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