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晨光里》kiskis

2、不顾不凡

　　烈日下，顾凡觉得自己快疯了，脑子抽了，才会接了“网络发言人”这样的活，要在这样的烈日下暴晒；脑子抽了，才会穿着水手服在人来人往的机关单位门口任人围观；脑子抽了，才会忘记带皮筋，只能任由头发披散着，这会热得火烧火燎，面上还咬着牙克制着尽量微笑。晒得快晕的时候，顾凡感觉到旁边停着的面包车那有目光照射过来，聚起焦来一看，原来是前两天相过亲的那个小伙子，哦，对，介绍人说过他是市交通局的，叫魏吉羽。
　　这两年，有太多的人给顾凡介绍过对象，有身边的亲朋好友，有单位领导同事，有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甲，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顾凡以前的事，所以顾凡也说不出“我有在谈的男朋友”这样的话，说过几次“我现在不想谈”，等待她的都是“现在不谈还等什么时候啦、小姑娘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啦、这个男孩子很优秀的啦”之类的长篇累牍，看见不大好应付的介绍人，顾凡只能点头表示感谢，然后加上对方提供的微信或者联系电话，在对方开始找她聊天的时候，问对方：你看过《小王子》吗？你知道里面有句话说“大人都喜欢用数字衡量一切吗？”对方一般没两句话就被浇灭了相亲的热情，转头跟介绍人抱怨这个姑娘不好聊，太高冷。
　　只是魏吉羽这次，有点不一样，是顾凡单位的终极大BOSS牵的线，只问了顾凡两句话：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今天吃晚饭有时间吗？顾凡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酝酿，就邋里邋遢地去相亲了，对方也是看上去很大牌的领导带来的，有司机开着一辆白色军牌车送来，一桌人开始又生疏又热情地围坐着吃饭。热情的是顾凡老大和对方老大，应该是共事过，很熟稔；生疏的是他们各自带来的人，顾凡的左边坐着魏吉羽，右边坐着自己的上级领导，对方老大带来的另一个凑局的人看上去很眼熟，但也一时想不起名字，这一切都搞得她很错乱，这是公务接待，还是相亲介绍啊？公务接待的话应该大方热情点吧，多讲点话，多敬敬酒，相亲介绍的话应该谨慎内敛点吧，少说点话，多多微笑。
　　一顿饭吃的很杂乱，话题一下子到双方老大推介相亲对象的种种，一下子到各种人事纷杂，顾凡每句话都认真地听着，但又什么也听不进去。她默默打量身边的魏吉羽，对方老大的小表弟，这么说家庭不错咯，家里做木材生意，刚从非洲回来，这么说也很有钱咯，跟顾凡同个重点高中同年毕业的，这么说成绩也不错咯，身高挺高，180CM左右吧，看上去偏魁梧，在所有介绍的对象中应该算质量高的了。魏吉羽静静地坐着，面目温良，只是看上去不大爱讲话的样子，幸好，自己肯定也是不大爱讲话的样子，这样混过一顿饭，应该不会被领导嫌弃吧。饭桌上双方老大叫他们互加微信好友，两人都乖乖地拿出手机操作，尬聊几句：你也是06届的啊，哦哦，原来我们的化学老师是同一个啊，那个糟老头子超级可爱，教的也好，那个刚毕业的数学老师，愣头青一个啊之类的话。这顿“四不像”的饭局很快结束了，送走了军牌领导，大家在黑夜中各回各家。
　　顾凡在家门口的停车位停好车，坐在车里，打开魏吉羽的头像，吉光片羽，很好看的名字啊，好像能看到光芒下片片轻柔的羽毛。继续翻看他的朋友圈，全是非洲的乡土人情，木材、黑人、咖啡，回Y城后只有寥寥几张清晨或者黄昏的照片，这个小哥哥，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吧。顾凡回头去看自己的微信头像，不顾不凡，呵，很高冷嘛。其实顾凡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义无反顾的“顾”，凡夫俗子的“凡”，两种不同状态的字合在一起竟然显得无比和谐，但是她都想否定了，不顾，也不凡。每次在纸上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她都会怔一会，她惊讶她的名字原来会这么契合她的人生观。
　　错综复杂的人生交织中，她只想跟命运做一场交易，如果她能够做到无欲无求，能否换来不惊不喜，平凡安然的一生？
　　顾凡又翻翻自己的朋友圈，实在乏善可陈，都是工作链接，夹杂几条音乐链接，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有。突然有人给顾凡点赞，是魏吉羽，点赞了顾凡很早以前的一条音乐链接，王力宏的《你不知道的事》。
　　天色已晚，这个旧小区早已寂静无人，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空中，顾凡记得谁说过，月亮是一片止疼片，还真是啊，看着寂静无声又银辉闪现的弯弯的月亮，顾凡莫名喜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