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过华家岭》柳宝丁

3、夜不过华家岭

　　这一路主要是戈壁滩，路况不算艰险，快中午时进了兰州城。在市中心的一块广场旁停下了车子。这次，刘学文有了眼力见，心里明白这是要吃午饭了，赶紧跳下车，往周围一扫，广场边上有几家拉面馆，说了一句：“我去买饭，你收拾完就过来。”奔向了最近的一家拉面馆。那时的拉面很便宜，一块钱一小碗，两块钱一大碗。一大一小买了两碗，另加五毛钱羊肉臊子。师傅来了，刘学文把大碗推给了薛师傅，自己端起小碗吃起来。薛师傅说：“我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么多。”刘学文说：“您要开车，费体力，我坐着不动弹。”那个年代人们心里都明白，粮票、银子都精贵，能省则省，并不是啬皮，何况刘学文还是个学生。薛师傅端起碗给刘学文拨了一些面条，自己才吃起来。学文感动，赶紧又去打了两碗面汤端给师傅，问：“今晚咱们在哪儿歇？”
　　薛师傅吃完，抹了抹嘴，双手撑着膝盖，凝重的看着刘学文，说：“你小子得有思想准备，我们这趟得赶点路，争取明天早些回到西安。我在外面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公司运输任务重。我得早点赶回去，听说要给唐山灾区运送过冬的物资呢。”
　　一早起来赶路原来是为了这事。三天的路两天行。刘学文说：“没事，我插过队，能吃苦。”
　　“不是一般的苦，要夜过华家岭，今晚能到平凉最好，不行就歇在静宁。”
　　各位看官可能奇怪，兰州到静宁200多公里，到平凉300多公里，高速公路最多五个小时的路，何必这么叫苦连天。第一，当时没有高速公路，只能顺着过去叫西兰公路，现在叫312国道的土路走；第二当时薛师傅开的是一辆刚修好的破旧解放牌卡车，故障隐患很多，时速很慢的；第三华家岭是一段在海拔很高的山梁上的公路，山陡路险，老司机都有“夜不过华家岭”的传言。看过矛盾写的《风雪华家岭》那篇通讯散文，就知道华家岭的凶险了。
　　刘学文没走过这条路，不知道这条道路的凶险，当时也没看过《风雪华家岭》，更不知道老司机们的这个传言。说：“我能撑得住，就是您开车，要受累了。”
　　薛师傅看着小伙子还有点志气，就说：“你一定得撑住，陪我走完这段路。这点苦比起抗美援朝那会儿可差远了。”
　　这才知道薛师傅是抗美援朝的老汽车兵了。刘学文从小崇拜英雄，听说薛师傅是志愿军，崇羡不已，要叫讲志愿军的故事。薛师傅说：“先赶路吧，有空再说。”
　　摇车点火，开车上路。走得早，吃过饭，还未过午，刚才还太阳当空，开出兰州城天却暗了下来，越走越暗，下起了小米粒般的雪花，渐渐密集，密密麻麻的在挡风玻璃前飘舞，前方的道路也只能看到几十米远。薛师傅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毫不减速的在路上奔驰。
　　不到三点就到了华家岭山下的一个镇子。矛盾在《风雪华家岭》写道，那是华家岭山下的一个驿站，只有一家华家岭招待所，就是遇到风雪，在那里歇脚过夜的。而刘学文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是个热闹的小镇子了，有好几家饭店，各个饭店前都有一个停车场，有伙计在招呼停车、吃饭、住店。
　　伙计也叫住了刘学文他们的车子，说：“下雪了，住店吧，过不去岭的！”一片叫声，还有干脆晦气的说：“夜走华家岭，摔死成鬼影”
　　刘学文下车买了些熟食，灌了一暖水壶热水，递给师傅，师傅啃了两口，喝了口水，绷着脸，瞪着大眼，一言不发，穿过那几个伙计，慢慢把车开出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