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樱花》哈尼雅

24、第二十四回

　　剥兔子皮，烤兔子其实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

　　前提，这里有一个心地善良，喜欢活兔子的姑娘。

　　狄樱喜欢吃兔子肉，也喜欢吃鱼、老鼠、牛、羊、猪等只要能入她口的各类肉质。其中最爱吃的自然是老鼠和鱼了。鱼呢喜欢鲫鱼汤、红烧鲈鱼、松鼠鳜鱼、酸菜鱼片和剁椒鱼头等等只要和鱼有关联的菜，她几乎都吃。至于老鼠肉呢，最好吃的方法就是红烧和烤了，白烧就不大那么好吃，看着也蛮膈应人的。

　　令狐伤总以为狄樱是女孩子，会稍稍和正常女孩子一样，热爱小动物，心地大概稍许善良。毕竟，江南地区的女子都比较温柔，他之前也遇过几名七秀坊出来的女子，一个个都极具富有同情心，虽然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在私下里也是温热体贴的，与西域的女子多有不同。而像狄樱这样兴奋地蹲在河边看莫雨杀兔子的，简直不属于正常女孩子范畴。

　　之前在长安，她还救了这么一串狼，怎么一眨眼为了吃，她就可以这般『残忍』？

　　说实在话，令狐伤杀的人也不少，看的死人也很多，他一向心寡情淡，对于大屠杀更是不会动半分的恻隐之心。可如今，看着被剥皮剖肚的兔子和脸上挂着微笑的莫雨以及不断吞口水的狄樱，他觉得真正残忍的怕不是他，而是这两个蹲在河边清理兔子的人。

　　胃里不自觉涌起一股酸水，令狐伤拧着眉背过身去，不再看这令人反胃的一幕。

　　他真的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觉得这个画面有点恶心罢了。

　　明明在平顶村废墟见证了狄樱吃蝉和蜈蚣，明明早该知道狄樱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思考，他怎么就认为狄樱『正常』呢？难道因为她救了自己两次？难道因为她救了一群本来要袭击她的狼群？

　　令狐伤歪了下脑袋，对脑海里有那么一丝念头的自己产生了自嘲的意思。

　　蹲在河边的莫雨已经清理好兔子了，狄樱急吼吼地从他手里接过三只兔子，兴奋得不能自已：“兔子，兔子，兔子，可爱的兔子，好吃的兔子，我爱兔兔~~”直接唱起歌来，调儿还贼奇怪。

　　但无论狄樱唱出什么样的歌来，莫雨都觉得好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她不成调的歌了，小时候在稻香村的时候，他听得可多了。

　　手里提着另外三只剥皮兔子的莫雨从未想过自己有那么一天会做关于十二年前的梦，更不会想到这些过往原来一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哪怕是一天都不敢忘记。但梦回过往也让莫雨发现了一些不知不觉遗忘的事，比如明空，比如狄樱不同于常人，比如……如果不是做了与孩童时期相关的梦，莫雨真没发现自己原来在不知不觉当中忘记了与狄樱相关的那么多事。

　　他喜欢狄樱，在长安的醉蝶东林，狄樱为了不让他们三个人都被激浪山庄的人抓住，独自一人跑出去当诱饵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对狄樱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那时候，若没有毛毛在，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冲出去，一把拉住狄樱。

　　可惜，有些事已经发生，再难重来。

　　时光荏苒，对狄樱来说，曾经发生的一切不复存在，她失去了与稻香村相关的所有记忆，包括忘记了他、毛毛和小月以及稻香村的所有人。

　　稻香村被残忍屠戮的画面是他、毛毛和小月一辈子都难忘记的痛，对他来说，狄樱忘了也好，他还清晰记得当初逃出稻香村的时候，狄樱死死抱着村长不肯离开，还是村长骗了她，她才上了那辆车的。

　　刘洋村长对他，对狄樱都很好，就像他们的亲祖父一样，和蔼可亲，即便他难相处，刘洋村长也一直待他如初。狄樱来后，刘洋村长笑得时间更长了，狄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她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总能逗得刘洋村长哈哈大笑。

　　“嗳，你别发呆啊，莫公子，兔，兔头焦了！”忽然，耳边响起狄樱的声音，莫雨立即回神，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烤上的兔子肉，见兔头位置的确有点焦了，于是马上翻了个面继续烤。

　　见他马上翻了面，狄樱松了口气。

　　如果兔头焦了，待会儿怎么给狼群吃呢？他们这里狼那么多，三只兔子估计都不够分。可不够分也没办法啊，他们这地方虽说是荒郊野外吧，可一路下来几乎没瞧见什么野味，估计都被这附近的兵蛋子们给捕得差不多了。

　　狄樱忽问了句：“莫公子，你和那位公子吃兔头吗？”

　　莫雨先是一愣，随后摇头，表达自己对兔头真的不是很喜欢：“我不吃兔头，至于他嘛……”扫了眼令狐伤，莫雨十分恶劣地替代回答：“他是野蛮族出来的，很喜欢吃头。”

　　对兔头没有任何想法的令狐伤：“……”

　　反正令狐伤也说不出话来，莫雨现在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有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好好把握住，那真是白痴了，而他一向最瞧不起的就是白痴。

　　过了好久，六只兔子终于全烤好了，狼群们早早闻到了香味，一个个全都盯着兔子，看上去十分渴望吃到它。僧格还好，他是有理智的领头狼，加上开了灵智，自然更能好好控制住自己对于吃的渴望。

　　狄樱将烤好的兔子，分了分，自己拗了一半，剩下的连带兔头一起分给了狼群，而莫雨那只也掰下兔头给狼群吃了。至于野蛮族令狐伤，他二话不说把兔头斩下来，一起给了狼群吃，要知道他不喜欢吃兔头。三十几匹狼就分这么点兔子，说起来大家都吃不饱，可现实便是如此，僧格看着它们，主动用自己的爪子，替它们一个个分好了食物。虽说不能吃饱吧，可充个饥还是可以的。

　　路还很远，它们不能什么都不吃，依靠意志赶路，否则这地方还没到，它们就该先成别人的食物了。
　　分好狼群吃的，狄樱就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东西，在兔子上面撒了点，撒完后看向莫雨和令狐伤，问道：“你们要吗？”

　　之前吃鱼的时候忘记了，刚才她想起来自己在龙门荒漠的时候是买过调味品的。就是她手里这瓶孜然粉。其实，这个时代并不是叫孜然，而是叫安息茴香，从西域传入。狄樱也是在龙门客栈看到的时候顺手顺了点倒在小瓶子里，幸好顺过来了，否则就特么亏了。

　　之前吃一条没滋没味的鱼，已经是相当可怕的事了，现在要是吃半只没滋没味的兔子，那简直是绝望。

　　“这是什么？”莫雨面露疑惑。

　　“孜然粉。”顺口念了这个名字，而后马上想起莫雨应该听不懂，马上改口道：“哦，也不对，好像……好像是叫安息茴香，对，就是安息茴香。”

　　莫雨挑挑眉：“这个东西撒肉上好吃？”

　　狄樱点点头：“可好吃了，不信你试试。”

　　莫雨听罢，便把自己的兔子递了过去让狄樱撒上孜然粉。不算细的粉末从瓶子里撒出来，落在肉上，激起一股香味。莫雨拿回兔子，盯着肉上的粉末，下意识用鼻子闻了闻。味道是有些怪的，就是不知道尝起来如何，那么想着，莫雨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只一下莫雨就非常愉快地吃起了自己的兔子肉。

　　见莫雨吃得津津有味，狄樱冲令狐伤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孜然粉，问道：“你要吗？很好吃的。”

　　令狐伤盯着那小瓶子，半晌默默地摇了摇头。

　　对狄樱拿出来的那个小瓶子，明知是安息茴香粉末，明知不会有毒，可令狐伤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拒绝。

　　他不希望自己再来一次意外。

　　对方不要，狄樱也不会强求，她耸耸肩就把小瓶子塞回自己衣服里，然后拿起已经撒上孜然粉的兔子吃了起来。

　　莫雨不动声色地睨了眼令狐伤，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啃完兔子，狄樱又困了，她倒头直接一躺睡了，连嘴巴上的油腻都没擦掉。

　　看着她，莫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和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就连看待生命这件事也没哪里不一样。狄樱十分在意生命，她讨厌杀生这件事，对此也很忌讳。可一旦与食物挂钩，她都可以忽视，明明万物平等，可她却总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事。

　　也是有意思极了。

　　重新与狄樱相见，与她相关的那些记忆不但清晰可见，那些事，那些经历就仿佛昨天发生的一样。可莫雨对于狄樱不记得过往之事也是蛮好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什么都不记得呢？就算不记得了，他的名字总归是要记得的吧。毕竟，小疯子莫雨，恶人谷十大恶人之一……到底也是江湖人听之就为之丧胆之名，可狄樱却仿佛从未听过他的名字一般平静。

　　其实这事吧真不能怪狄樱，世上重名的人多了去，狄樱自然不会把眼前这个青年与那个有名之人联系在一起了。她觉得吧，莫雨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反派』，那定然是不同寻常的。在狄樱眼里，和她一起同行的莫公子太平凡了，肯定不是那个莫雨。嗯，一定不是。

　　所以吧，误会就是这么开始的，真不能怪狄樱了。

　　再者，这个世界的狄樱虽知道莫雨之名和令狐伤之名，却从未真正与他们见过面。画像是看过，可要知道，画像这东西吧一向抽象，要想画和真人比对上，真的非常困难。因此，作为自醉蝶东林一别后再没见过面的故人，要想在十二年后把对方确认无误的认出来，除非两人的变化不大。

　　至于令狐伤，狄樱之前的确参与过好几起与令狐伤相关的战争，也支援过天策府，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总是没有机会真正见上令狐伤一面。

　　所以，不识得还真不能怪狄樱，这个世界的狄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