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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心意相通 ...

  •   写在最前:这篇算是监察官记事簿系列的主线完结,之后可能会有更新,算作番外。

      2019年4月18日更新的第一篇,到2023年9月17日的最后一篇,真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1】

      “当家的,有你的快递哦。”

      被被抱着纸箱腾不开手,用脚轻轻将门抵开一条小缝,“快,我拿不住了。”

      “然而我也空不出手,要不你用屁股顶一下门进来?”

      我搓搓手指,石塑黏土湿乎乎的沾在手心,越是想处理干净就越粘得紧,扣在指缝里随我张开五指拉出丝儿,像极了恐怖电影里被菌类寄生的变异人。

      被被进门撞见这一幕,浑身上下夸张地抖了抖,嘴里发出嫌弃的“噫”声,“可别让歌仙看见,这周又轮到他卫生检查。”

      听到这话我不禁跟着他抖了抖。

      “究竟是谁在排内番,怎么总是把歌仙安排到这个岗,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吗!”

      要不是手上粘着黏土,我高低得拍桌抗议,余光瞥见被被脸上尴尬又失礼的笑容,我才想起来眼前这刃就是排内番的近侍刀。

      “哦,我的国广。”我举手向天,作悲愤状,“歌仙锱铢必较的脾气,你全然不知吗?他那么那么洁癖,若是人皮能扒下来清洗,估计我都得瘦三斤。”

      不知是被我的恐怖发言吓到,还是怕自己的被单蹭到我手上的黏土,国广向后撤了一步,与我保持安全距离。

      “不干我事儿,有段时间不是我安排内番了。”他给自己找了个没被黏土祸害的干净软垫坐下,“从八月一号时政下发内勤考察月的通知下来那天开始,就是本歌在负责内务统筹。”

      “啊,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注1】

      我缩回手,“那我们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吧。”

      被被啧啧摇头,捻起我用来打磨黏土的砂纸放到一边,“可别扯什么我们的,最近我的衣服可是洗的很勤快。”

      “再说需要加紧尾巴做人的只有啊路基你一个人而已。”他歪嘴一笑,摊手说道,“哈哈,我们都不是人。”

      这是讲冷笑话的时候嘛。

      但不可否认,我确实被他冷到了。

      又打了个冷颤。

      被被将快递箱挪到眼前,从笔筒里抽出一把干净的裁纸刀,边开箱边向我询问里面是什么。

      其实我也拿不准,最近除了制作黏土的小工具外应该没买什么额外的东西,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哪些到货了哪些还在路上,总归是些廉价的小玩意。

      “那就好。就算被歌仙捉住您在糟蹋房间应该也不会挨骂,”被被说,“毕竟你的新爱好很便宜,比隔壁本丸的审神者沉迷收集新车强多了。”

      “长谷部都夸你呢,每次在刀男联合工会组织的团建活动遇上隔壁清光他都要吹嘘,说我家主省心好带,是模范主人。”

      这话怎么说的像妈妈聚会上吹嘘自己家宝宝晚上睡得安稳不闹人的新手母亲似的。

      “哦,隔壁社畜本丸的男审啊。”

      我叹了口气,“那人家也是足够有钱才能拥有这些高端爱好,不像我,连智能机都换不起。”

      接过被被顺手递来的擦手布,我凑过去看,他拧着眉头从箱子里取出一张快递清单。

      字很小,我还没看清,就听见国广冒出疑惑的声音。转头看见他目瞪口呆、惊讶无比的,从箱子里捧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主、主、主上。”

      “怎么突然结巴起来了?”我捏捏他的脸颊,“最近流行这种人设吗?”

      “才不是!”

      被被郑重其事的捉住我捏他脸蛋的手,也不顾忌我指甲里残余的黏土了,满眼都是崇拜,“原来您竟背着我们偷偷发达了。”

      “哪有这种事。”

      我想抽回手,竟没抽动,手指被被被扣的死死的。

      “有我口饭就不会少你一口,我是那种偷偷享乐的人吗?”

      “谁知道,毕竟从我认识你,你都还没有享乐过。”

      “真扎心。”

      被被深吸一口气,掰开我的手指,将那个精美的小盒子塞到我手里。

      “这不就是证据。”

      “啥?”

      “还记得昨晚上粟田口一家聚在一起收看的发布会直播吗?”

      “林檎15pro的发布会?博多股票赚那么大一笔他都要分期还说考虑入低配的手机与我何干。”

      怕是卖肾都买不起哦。

      山姥切国广冷哼一声,要我仔细看自己手里的小方盒,“那这支全款拿下的林檎15pro阁下要如何解释。”

      开什么玩笑。

      我自己兜里几块钱我能不知道,再说我根本没买过那东西,就算有快递送来多半也是电信诈骗。

      我不屑的低下头,仔细核对了快递单和小方盒,果然不出我所料——

      嚯!

      竟然是真品!

      【2】

      我俩没风度的尖叫声传遍本丸。

      御手杵在本丸工作群里第一个发言问是不是谁误触了防空警报。【注2】

      被被立刻止住声,喝令我也不准尖叫了,随手在群里跟了个“无事发生”的表情包。

      “欲盖弥彰,你这么说不就捶死了是咱俩搞出的怪声了吗。”

      我想撤回,可惜被被的手机也和我的老年机一样难用,连戳几下不但没能撤回表情包,甚至还单方面的删除了消息。

      啊,真是的,要不就当作看不见他就不存在好了。

      “欲盖弥彰都还好,”被被额角流下一滴黄豆般大的冷汗,“现在让啊路基你搞成掩耳盗铃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总之先把这个来历不明的林檎15pro藏起来。【注3】

      被被见状忙摁住我的手。

      “为什么要藏,收件人是你,手续也正当无误,主公何必心虚?”

      “副官有所不知,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整个本丸都消费不起的东西,唯独我有了,岂不是白白遭人嫉恨?为这林檎,几损我信誉,不要也罢!”【注4】

      “主公听我一劝,咱家本丸刃刃都向着你,怎么会心生嫉妒,主公还是安心穿上龙袍...呃串戏了。”【注5】

      三国宋史合订本是吧。

      我抹了把汗,忍不住笑出声,被被见我松口,也露出笑容。

      气氛一度轻松愉快起来。

      直到我俩同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门口,倚着门框的山姥切长义。

      被被迅速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从我脚底撤回自己被踩住的被被边角,僵硬的棒读道,“对了,今天我还没喂马。”

      “先走一步。”他作势要走。

      给我等等!

      我揪住被被的小被单,把林檎15pro塞到他怀里,“把这劳什子带出去。”转头对长义表态,“我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哈,我没贷款,更没乱花钱。”

      山姥切长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显然在看我笑话,双手在胸前交叉,反问道,“为什么不用。”

      “只有我一个人用这高端产品多不好意思。”我摆摆手,“再说我又不清楚这东西的来源,无功不受禄嘛。”

      听我这么说,长义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自顾自从我和被被中间穿过去,小声念叨着“丢三落四马虎大意的毛病完全没改”,蹲在快递箱前一顿翻找,竟从箱子里又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小盒子来。

      一张粉色的便利贴黏在那个盒子的底部,长义把它揭下来,递给我看。

      “两件事要更正,其一,不是只有你有,这里还有一支。”他说,“这个是我要用的。”

      “其二,”长义顿了顿,移开视线,“便利贴上写的很清楚,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是我买的,可以安心收下了吧。”

      嗯?

      我愣住了,向被被眼神求援。

      ——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

      山姥切国广领会了我眨眼眨出来的摩斯电码,以相同的频率回复。

      ——中秋还早,倒是盂兰盆节刚过去。

      ——会有人在这种节日里送礼吗?

      ——本歌的心思我可不敢猜,给你就收下呗。

      被被翻了个白眼,继续发信号说——多好,还情侣款呢。

      我也翻了个白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注6】

      ——不要白不要。

      山姥切国广把手机塞回我怀里,轻手轻脚的走了。

      我抱着小礼盒不知所措,“要不你还是拿回去,我——”

      “不是白给你的。”

      说着长义抬起手,正巧接住从庭院那边飞来的信使鸽,从它脚下的签筒里掏出一张文书,他展开看了一眼,面色沉重起来,“有任务下发了。”

      我知道那是时之政府给监察官下达临时任务才会派遣的鸽型式神(明明发个短信就行了搞这仪式感有什么意义欸),也凑过去看,“这个任务和你送我礼物之间有因果关系吗。”

      “没有。”

      长义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他僵硬的扭动脖子,最终将视线落在我的小桌上,“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把这两天捏的那对儿黏土摆件送我做回礼吧。”

      “那只是练手作,不值钱哦。”

      “其实你捏的挺好的。”长义说,“是照着传说捏的山姥吧,和我记忆里的简直一模一样。”

      ......呃。

      我的解释卡在喉咙。

      说不出口。

      不是山姥,我捏的其实是“山姥切们(本本和被被)”这件事实在说不出口。

      【3】

      我没有用过这么昂贵的电子产品,原想把外盒好好保存,与之前收藏的那些手办盒放在一起。

      长义看我像捧着烫手山芋般捧着手机,误解了我的打算,他抄起被被没来及收起来的裁纸刀切开外盒的热塑膜,启动仪器,迅速录入了我的信息。

      “啊。”

      来不及阻止,具有纪念意义和显摆价值的精美包装盒就进了垃圾桶。

      “很好,认了主的就别想甩脱了。”

      长义抚掌,盯着我看的双目明亮,歪头笑的很放肆。

      他这话里有话。

      我认命的接过手机录入自己的指纹,“有些刃超级小心眼,多少年前的事还要时不时拿出来阴阳怪气。”

      “有吗?我不认识这样的刃,我一向有话直说的。”

      说罢这句,就真的像他自己口中那么耿直的人似的,若无其事地坐到我身边,问我准备设置什么壁纸。

      “我之前都是用默认....呃。”

      不等我说完,长义再次抢走我的手机,对着自己的本体拍了一张,我看着横穿整个屏幕的打刀哭笑不得。

      “我这次想设置成狐之助的!”

      “狐之助有我辟邪吗?”

      那倒没有。

      我恨的牙根痒,但想到是托这位富家少爷的福才“有幸”用上智能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哪里还敢有怨言。

      山姥切长义一通操作,双手拇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出残影,“我的联系方式保存在一号按键;时政新出的定位系统很好用,和反诈骗的APP一起下载安装在桌面了;我听上司说你把他拉黑了?我先帮你把他放出来,工作上的事情还得依仗他关照,中秋节前再重新拉黑;还有刚刚时之政府下发的临时任务文件的照片注意在邮箱里查收一下。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吃完早饭就出发。”

      我漫不经心的点头,后知后觉自己答应下来了额外的工作,“等一下,任务?”

      我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我的眼睛,“那不是给监察官的工作吗?我不要去,又不是我接的,而且你说了送我手机和任务没有因果关系。”

      好不容易盼到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躺在本丸玩手机不香吗?

      长义仰起头躲开我的手指,瞥见我指尖残留的黏土,眉头锁起来。

      “虽然是我接下的,可这个工作只能由你完成。”他打开手机邮箱,把信鸽式神带来的纸条照片放大,“喏,仔细看落款下面。”

      我不信邪,将智能机的超大屏放在眼前。

      正如长义所说,在文件落款下方,确实有一行在小纸条上用肉眼绝看不清楚的超级小字。

      “本次任务为迹部纯子专属任务,任务完成情况计入绩效,酌情奖罚。”

      奖就罢了,怎么还有罚,**领导有没有人性!

      “别急着骂人,”长义捉走我的手指,用纸巾一寸一寸把干在上面的黏土擦净,“这次的任务对象特殊,比起刀剑男士,身为人类的你更容易沟通...”

      他顿了顿,苦笑着摇摇头,“毕竟还在编制的人类监察官不多了。”

      .....

      或许是刚刚过去的盂兰盆节的气氛还在,听长义说起这些我突然很伤感。

      记得当初转岗监察官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因为监察官的外勤任务格外凶险,殉职的人类同事颇多,很多年都招收不到新的血液。自我诈死离开时之政府的这几年,或许又有几位曾经的同僚——

      长义抬眼看向远方,感叹道,“比你早些年入职的人类监察官,截止上个月都已经荣誉退休了,大家这些年为时政呕心沥血,真不容易。”

      “是啊,我会永远铭记.....嗯?退休?!”

      “对,退休。”长义满脸疑惑的看过来,“不然呢?”

      “时政什么时候有这种制度?怎么没通知我?”

      “你‘死’之后我向上级申请的,今年上半年刚通过的议案。”

      “那我呢?”

      “你都去世了,时政保留你的编制就很不错了。”

      “所以因为我的‘牺牲’才增添的退休制度,这福利我自己却享受不到?”

      长义抖掉落在腿面的纸屑和黏土,语气轻松,“是这样没错。”

      他故意笑着鼓掌,“哎呀,阿纯,恭喜你,死得其所呀。”

      【4】

      玩笑归玩笑,时之政府下达的工作还是要认真完成的,我将照片还原大小,从头看起。

      “预定日期是明天,本丸坐标、没问题,任务目标是.....呃,预定目标是调解?”

      出现了奇怪的关键词。

      调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长义解释说,“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与近侍刀之间产生了龃龉,本部收到调解申请书,上层考虑到两边的立场....你是时政目前唯一能派遣的人类(前)监察官,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在了你我身上。”

      刀剑男士与审神者唇齿相依,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偶尔发生磕碰属实正常。

      听说在时之政府建立初期,确实有过审神者与刀剑男士之间意见不合,将申请书递交至上级判断的案例。不过那大多是对出阵方式的分歧,经过时政方面对机制的改善以及刀审之间的互相磨合,这些年很少再听说类似的事情了。

      “是刀剑男士提交的申请书吗?”

      “不,是由审神者提交的。有未证实的消息说那个本丸的近侍刀拒绝与自家审神者交流,迫于无奈,审神者才向上级申请介入。”

      “喔,出乎我的预料,”接过长义递来的纸笔塞进背包,我说,“估计这次的任务不大好做。”

      至少不是单纯的“语言调解”就能解决的问题。

      长义不解,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将背包放在一边,转身正面着他坐好,“Joey先生,我们也吵过架。”

      “是的,没错,”他轻咳两声,躲开我的视线,“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大慈大悲,不会与笨蛋计较——”

      “就是这点了。”我被他这副局促的模样逗笑,忍不住在他手背戳了戳,“在与我闹别扭的时候,你总会像现在这样谦让我。你们刀剑男士远比人类年长,看待事情的维度与我们这些生命短暂的人类完全不同。”

      记得我那个从小要好的友人(《黑暗本丸的真相》),在与她家本丸的长谷部确定关系后又邀请我去她的本丸做客,那时她支开自己的恋人,偷偷对我说。

      “阿纯,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他是否公平,但我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我不敢想象我离开后他该怎么办,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私了。”

      那天我没能说出任何安慰她的话。

      实际上在之后的某次任务中,从另一个本丸(《梦箱庭》),我亲眼见证了刀剑男士给出的答案。

      人生不过百年,留给思考的时间不多,很难凭借自己的力量看透什么。或者等真正琢磨出道理时,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因此,作为活在此世更长久的前辈(刀剑付丧神),总对我们存在着恻隐之心。

      “假设哪天我犯下了使你恼怒的错误,可我诚心诚意的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长义认真想了想,回答我说,“若不涉及原则,是不危害人类和历史的错误,只是你与我之间的矛盾的话我一定会与你和好的。”

      “因为你是我的刀剑?”

      “不只是,是因为我——”

      长义的话停在嘴边,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这副模样就算是我也不忍心再逗弄他了。

      我叹了口气,决定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刀剑男士与审神者之间的相处方式有很多种,有恪守主从关系的,有互为挚友的,甚至是亲人、恋人。”我说,“但对我们来说,刀剑男士终究是身负神性的付丧神,神慈爱世人,在不触及底线的前提下,我们偶然可以小小的任性一下。”

      “若是神明执意避开人类的求和,大概是有更复杂的原因吧。”

      交谈到此为止。

      收拾好出阵的包裹后长义若有所思的走了,可没想到晚饭后,他又若有所思的抱着被褥回到我房间门口。

      “我来你屋里打地铺。”十分自觉的挤开我的房门,占领一片空地给自己铺床,“明天要出门,早点睡觉,我得监督你。”

      “监督我什么?我可不会做到今晚就自己先出发的地步啊!”

      “且不说你有企图半夜溜出本丸的前科,虽然是未遂。”长义反手关了门,“不过这次我就只是监督你休息的。前天晚上熬夜打磨黏土,黑眼圈现在都还没消退,太影响监察官的总体形象。”

      不容我抗议他迅速断掉灯火,先我一步钻进被窝,行云流水,如使用自己的房间一般熟练。

      “现在熄灯也太早了!”我抗议道,“除了睡觉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我的房间朝向有点问题,平时被被也会抱怨这个屋子很难打扫(因为进不来阳光),关了灯伸手不见五指。长义没有理会我的抗议,考虑到桌子上还放着黏土手办半成品,而我距离灯火的开关比距离床铺更远,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还是老老实实摸回去睡觉比较划算。

      本以为我憋着口怨气会很难入睡,不料失眠的另有其人。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长义那边传来说话声。

      “我仔细想过了。”他说,“如果你觉得保持现状会比较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可若是哪天你犹豫了,我会加倍的追上来。这和你所说的恻隐之心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

      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听不懂。

      我丢了个抱枕过去,听到他被砸中发出的闷哼,“睡吧您呐。”

      【5】

      托‘睡觉监督官’的福,我休息充足,身体久违的充满Power。

      吃早饭的时候,烛台切边帮我添饭边夸耀我容光焕发,“长义,要向主上学习啊,”他点点自己没带眼罩的那只眼睛的下方,“昨晚熬夜批注文书了吗?”

      哼哼。

      风水轮流转。

      长义没敢反驳,老老实实应声,老老实实埋头吃饭。如果说在这个本丸还有谁能压制他,或许也只有长船家的老几位了,我美滋滋的想,听说最近又有位光忠登记入职,得找个机会把他请回我们本丸。

      想到这里,连胡萝卜都变得美味了!我举手再次请求加饭,烛台切欣慰的接走我的饭碗。

      坐在左手边被被用手肘怼怼我,“本歌昨晚在你那边睡的?”

      “嗯,地铺。”

      “那没事了。”被被眼里一闪而过失望,“看他那么憔悴,还以为你屋里进了吸人精气的妖魔。”

      “少看点恐怖向。”

      “咳咳,书回正传。”被被一秒切换回工作状态,将清晨本部寄送到他那里的派遣文书递给我看,“时之政府那边追加了一些情报,本次任务不具有危险性,因此没有配备御守。但是....”

      “但是?”

      “上层特意强调了希望您为任务内容保密,”被被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具体的情况等你抵达目的地时便会知晓,任务完成后我们本丸会获得丰厚的酬劳,足够今年下半年开销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

      若是平时我一定会被财迷心窍,但这次偏偏从侧面印证了任务棘手,反而有些不安。果然,从追加情报里看见那个本丸的近侍刀的名字,我的不祥预感当场就应验了。

      “呃。”

      “有不妥吗,主上。”

      “山姥切长义真是给我揽了个好活,”我咬牙切齿的回答自家近侍说,“总而言之,我此行若有不幸,国广你要替我守护好本丸。”

      ——硬盘里那个学习文件夹记得给我删干净咯。

      被被拍拍自己的胸口,郑重其事的保证道,“主人请放心,我会继承你的遗志,将咱家本丸发展壮大的。”

      ——我第一时间就把硬盘整个沉海,安心吧。

      *

      早饭后我挪动沉重的脚步跟着长义走出本丸,他同样一脸菜色。我自觉不是谈论追加情报的好时机,沉默地和他前后走在溯洄通道中。

      很快抵达目的坐标,直到当事人打开门迎接,我的面部表情都还没调整完毕,好在看见长义的时候,那位审神者的表情管理也失控一瞬,稍稍为我们找补回来些。

      “监察官大人们,请进来相谈吧。”年轻的男性审神者彬彬有礼,“茶室已备好了茶水,请随我移步。”

      “十分感谢。”

      抢在长义之前,我追上审神者的脚步,被他引领着一路向内庭走去。

      这个本丸的景趣保持在冬季,积雪反射日光,将审神者的脸映照得银光莹莹,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可是从正面看时,整个人的气质又变得柔和起来。或许是受那双眼睛修饰的缘故吧,不知为何,看起来十分熟悉。

      总之是精致漂亮的人,很难想象他与别人产生争执的模样。

      问题多半出在近侍刀那边。

      “有劳两位前来,我家本丸的事情为大家添了麻烦。”

      “不必客气,维护各个本丸之间的和谐是监察官的分内之事。”长义一口公事公办的腔调,“那么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按照时之政府的建议,我们会两边同时进行沟通。请问您的近侍目前在何处?”

      男审愣了愣,放下茶碗,“他、应该在天守阁替我处理公务。”

      “了解,事不宜迟,那么我就去——”

      长义作势要起身,被我一把扯住披风,他疑惑的回头看我,“怎么了?”

      “按照约定,为了两边立场考虑,是我·去·那·边·才·对吧。”

      “欸?”

      “是这样吧,长义,你再好好想想。”

      长义皱眉,无视男审尴尬的笑容小声问我,“万一近侍刀具有攻击性你怎么应对?”

      “时政说这次任务不会有危险、而且,”我瞥了一眼男审,“那位近侍应该不会攻击我的,我保证。”

      不等他反应,我迅速溜出茶室。

      长义还没看见追加情报,目前只有我知道这个任务真正的难点。

      我突然参透时之政府派遣我出阵的“良苦用心”。可恶,就知道钱不好挣,明明只发一份工资,却要承担售前售后两个岗位的职责。

      这回得想个办法跟上面要点奖金。

      硬着头皮爬上天守阁,我站在门外伸手接雪,借着融化的雪水在脸上拍了拍。

      “打起精神。”

      心一横转身,不料推门的手扑空,我一巴掌挥过去,将近侍刀抱着的文书洒落一地。

      出师不利,我连连道歉,“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后者并不在意,慢悠悠的将文书收拢放回,银色长发在空气里飘了一圈,回到我面前。

      “您是来本丸调解的监察官吧。”

      “失礼了,我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矶部纯小姐?”

      “是的,好久不见了,山姥切长义先生。”

      【6】

      本次任务的调解对象是山姥切长义本人——这就是我所说的真正的难点。

      坐在我对面斟茶的近侍刀面容沉稳,目测发长过腰,他穿着件普普通通的男士浴衣,周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杂念在他的视线中消散殆尽。

      准备好的说辞被一键清空,我从背包里摸出纸笔,涂涂画画,不知该怎么开口。

      状况很难解释。

      虽然我们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实际上并非如同刚刚寒暄时看起来那般相互熟悉。

      面前的这位确实是山姥切长义本刃没错,却不是与我在2019年相遇、现在坐在本丸茶室的那一位。万千世界线中,我只抓住过唯一的一缕。以我当时提交的报告为基准,时之政府后来寻访了各个位面的“山姥切长义”,邀请他们加入时之政府,为守护历史效力。

      这也是不同本丸中可能存在相同刀剑男士的原因。

      为了缓解气氛,长发长义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要感谢你发掘出‘本作长义’成为刀剑男士的可能性,我才能像现在这样以人类的姿态与您交谈。”

      “请满饮这杯,容我聊表谢意。”

      茶香侵入思维,我捧着茶碗抿了一口。

      不对,怎么就喝起来了。

      “啊,别客气、呃,不是,我是说,是我该做的。”

      得拿出代行监察官的气势来,先说正事!

      搁下茶碗,我屏住呼吸,猛地抬头正视他的双眼,“长义先生,我此行的目的是——”

      “一路辛苦,请先品尝茶点补充体力吧。”

      银发的付丧神笑眼盈盈,将精致的甜品推到我面前。

      “啊,多谢你的好意。”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尝到叉子上的甜味儿了。

      无、无法拒绝!

      请容我撤回前言,这次任务的真正难点变更。

      我咬着叉子泪流满面。

      ——为什么分明长着同一张脸,这位长义的母性光辉令人无法抵抗。

      “或许是因为我有养育孩子的经验?”

      “我刚刚有把心声说出口吗?”

      “没有,但您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长义笑得眼睛弯起来,与刚刚见面的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如出一辙,“所以我猜对了?”

      “是的,您猜对了。”我举双手投降,“以及,请详说‘养育孩子’这点。”

      山姥切长义顿了顿,似乎在顾虑什么。我主动提起自己与时之政府签订了保密协议,可他摇摇头,表示并不是担心我会泄密。

      “如果我的叙述对您产生了困扰,就立刻阻止我说下去吧。”他苦笑着将视线移向窗外,

      “这个本丸的审神者是由我抚养长大的孩子,我本想将那件事作为秘密守护到最后,不料他还是知道了。”

      “是足以让您对他避而不见的秘密吗?”

      “是足以让我失去立场的秘密。”

      山姥切长义指着自己的眼睛,“若您已经与他见过面,大概已经察觉些许端倪。”

      “难道说——”

      我惊得险些弄丢手里的笔,长义点点头,肯定我的猜测。

      “抱歉,让您感到不适了吗?”

      “没有。”我阖上笔盖,将记录本放在一边,“请继续。”

      *

      山姥切长义为我讲述了一个漫长的故事,从他的故事里我看见了陌生人的一生。

      与我家那位的经历不同,这个本丸的山姥切长义没有选择成为监察官,而是作为普通的刀剑男士被分配到这个本丸,那时他的主人是一位代号雪的女性。

      “她是我所见过的人类中,十分特别的一位。”

      在山姥切长义的描述中,那位审神者如同她的代号一般凛然果断,在短暂的时间里获得极大程度的成长,她所镇守的时间位面,溯行军一度被彻底肃清。为表彰她的功绩,时之政府有意提拔她进入拥有决策权的高层。

      “她拒绝了上层的邀请。”

      山姥切长义说,“那时她给出的解释是‘想要在前线发挥自己真正的价值’。”

      之后,两人顺理成章的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互生情愫,表明心意。

      可惜事情的发展没能继续一帆风顺下去。

      现任审神者诞生不久,代号雪的本丸主人就离开了人世。

      “诊断结果是灵力过度使用消耗心脉,自她成为前线审神者的那天起,就时刻伴随着危险。”山姥切长义说,“但若她接受时政的邀请离开前线的话,或许存在另外一种可能。”

      “她为我留在这里,换句话说,我是杀害主人(她)的凶手。为了不让悲剧重演,我会作为主人(他)的刀剑、而不是作为父亲守护他。”

      “但是现在、那孩子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到了真相,他应当怨恨我,我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7】

      果然是心结呀,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其中最复杂的亲子关系。

      中场休息,我与搭档在餐厅汇合。

      与稳重随和的长发长义暂时告别,我抽泣着接受了自家长义是个臭屁傲娇的事实。

      “你喜欢那种造型也不是不可以。”

      山姥切长义已经从男审口中得知这个本丸里有自己同位体,不愧是专业人士,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听我描述他的长相,长义捻起自己的一缕银发把玩,“留长大概需要三个月,不过后续保养需要一笔经费。”

      “你保持这样就很好,我喜欢你短发的样子!”

      不能让他产生这种危险的想法,我把笔记塞过去,把他强行拉回工作状态。

      “来交换情报吧,你从审神者那边得到了什么消息?”

      长义揉了揉胃部,“总之是个让人胃疼的故事。”

      由现任审神者、代号白的男性讲述的是观感完全不同的过往。

      对审神者白来说,近侍刀山姥切长义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人,因此当他知晓自己与刀剑男士之间存在亲缘关系时也并不惊讶。

      “我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在得到答案之前,我就隐约察觉到了。”长义复述时还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他是这么说的。”

      审神者口中的这个本丸的前任主人是另外一副形象。

      “我对母亲几乎没有印象,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近侍从不主动提起她的事,直到我从仓库的暗格里找到她的日记。”男审如此讲述,“其他刀剑男士那里描绘的审神者雪是不苟言笑的类型,其实她的感情丰富而细腻,只是太沉默了。”

      知晓自己注定无法长久的生存下去,因此想要留下继续热爱这个世界的“结晶”。

      长义将从前任审神者日记中摘抄的内容递给我看。

      ——感谢你让我在有限的时间里感受到超越限制的爱,所以也想让你感受到作为人类的幸福,请作为他的父亲陪伴在他的身边。

      “一些阴差阳错,这封留给近侍刀的信没能送出,直到最近被现任审神者发现,想要解释的时候,近侍刀却完全不肯与他见面了。”长义叹了口气,“站在‘刀剑’的角度我完全理解他的抉择,保持距离或许更好。”

      “怪不得老头半强迫的让我也参与任务,你这么想就没办法解决问题咯。”

      “我还没有说完。”长义低下头,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瓶不明粉末,“可我觉得‘山姥切长义’的想法太愚蠢了,得帮他提神醒脑。”

      “啥?”我不明所以。

      长义把瓶子塞到我兜里,“我们去给他一拳。”

      *

      监察官长义提议的作战方案简单粗暴,比从这个本丸听来的故事更让我胃痛。

      “我去近侍刀那边,就说审神者在与我交谈的过程中情绪过于激动因此突发疾病需要离开本丸就医,他多半会怀疑,我来阻止他接近茶室。越是被阻拦,就越会想要见面。”

      “然后,啪,皆大欢喜。”

      “行得通吗?”我说,“先不说链接的灵力能够反应审神者的状态,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虽然你们的根源一致,这个本丸的山姥切长义是在前线磨炼多年的大前辈,真打起来你占不到便宜。”

      “你担心我会受伤?”长义甚至有些开心,看起来对自己的计谋自豪极了,“其实很好办,我现在是拥有审神者的刀剑,等同于随身携带能量饮料。”

      “嘶,不要用这种意义不明的比喻!真让人后背发凉。”

      “别挑挑拣拣了,总之你的任务是让能量饮料、唔,是让审神者‘白’失去意识,中断灵力来源。”

      怎么做,从背后偷袭吗?我比划比划,附近也没有趁手的棍子。

      长义向我手中的药品使了使眼色,“用这瓶麻醉药。”

      我嘴角抽筋,根本不想问他为什么会从腰包里掏出麻醉药。长义撸起袖口,把披风脱下塞到我的背包里,准备轻装上阵。

      临出发前,他突然想起还没有为临时作战起个名字。

      目光扫过墙边凝起的冰,遂愉快的敲定,“就叫破冰吧!”

      与其燃火融雪,不如持凿破冰。

      比起以第三方介入的方式缓和气氛,直截了当的敲碎隔阂更快一些。

      或许是个好主意。

      【8】

      我嘶嘶倒抽冷气。

      粟田口家的短刀们从上到下摁住我的双手双腿阻拦我乱动,药研边帮我给眼睛上药边摇头,长谷部双手握拳,扬言等长船家的内部批斗会结束后,要到手合场里好好教训长义一顿。

      “别、长谷部,千万别,你们都太贵了,打坏了谁我都修不起。”

      “看在主的面子上,噗。”

      “憋不住笑的话就不要看我的‘面子’了好吗。”

      之后的发展....不是为了写报告真的不愿意回忆第二次。

      简而言之,作战成功。

      但是作为“破冰”行动的主要责任人,我承担了一些小小的损失。

      “竟然让主公去给对方的审神者下药、还试图绑架那位审神者导致近侍刀暴走?长义,怎么可以把主人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咪酱生气了,训斥Joey的声音都传到这边来,“眼睛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欸,自己摔的,咳咳,仔细解释一下。”

      说到黑眼圈的来源,其实不值得特意解释。只不过是我错估了成年男性的体重,试图搬运意识全无的“白”远离长义们的战场时脚下一滑,他的后脑壳结结实实的砸在我的眼眶上,仅此而已。

      听到我的惨叫,男审悠悠醒来,两边的刀剑男士同时停手。

      父子相见将话说开,重归于好....不对,从一开始就不是无法解开的死结,只差一点点挑明真相的契机。

      我们只要创造出这个契机,不论用什么方式。

      任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完成了,真正麻烦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我再三保证今夜什么都不会做直接睡觉,等众刃放心回房,本丸纷纷熄灭灯火,才偷偷溜出去,爬到本丸最高的屋顶上。

      今夜的月色正好,借着月光文书上的小字也能看的很清晰。

      “真就按实报告上去,会让上面的家伙们笑半年。”我愁的牙疼,身后传来瓦片的响声。

      纤长的手指伸过来,指着作战方式那行说,“这里写‘在监察官的牵线下,目标本丸审神者与近侍成功会面,详谈后化解矛盾’,不必事事巨细,详略得当即可。”

      长义在我身边坐下,“至于详细的部分,不如就写‘监察官山姥切长义’与‘目标本丸近侍刀山姥切长义’友好手合的战斗英姿吧。”

      呵,这刃脸皮真厚。

      “不是被咪酱关禁闭了吗?”

      “你还不是保证会直接睡觉?”

      长义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替我照明,“赶紧写完,月光虽然明亮,时间长了总会伤眼的。”

      按照他的建议三两下赶工完成任务报告文书,然而爬上爬下闹腾一番,睡意全无。

      长义陪我坐在屋顶聊天。

      “通过这次任务,你有什么想法?”

      冷不丁的,他突然开口问道。

      我满脑子都是与任务无关的杂念,一时总结不出像样的结论,不过要说单纯的想法的话,“我想,嗯,还是把手机还给你。”

      “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

      “这句话你说过了,只是接收礼物的话没关系吧。”

      “可这让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大了。”我将和他一样的林檎15pro放在他的手心,拍了拍,“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掌控出太超过的力量,不劳而获会让我感觉自卑。”

      “......”长义低下头,“抱歉,是我欠缺考虑。”

      “不过从这次的出阵我至少学习到了一点——人生苦短,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原则’里,有时候会钻牛角尖。”

      “遇到瓶颈时就去向他人求助,有借有还,既能解决问题也不至于损害自己的‘原则’。”

      从他手里取回手机,对着月光拍下长义的侧颜,这次我想换成自己喜欢的屏保,“再借我使用一段时间吧,等我积攒足够,会给你应得的酬劳。”

      山姥切长义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你不会只是在说手机的事吧。”

      呃。

      “那你当我只是在说手机的事好了!”

      “我可没笨到那种地步。”长义握住我的手,“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想了想。

      “你就陪着我....在这个本丸,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

      与2019年的那时立场颠倒,这次换我来追逐他。

      “我在未来等你。”长义理解了我的梗,与我十指相扣。

      我松了口气,跟着他笑起来,“那我马上就去,跑着去。”【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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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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