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吻》桃晚

13、Heartbeat

　　她发过去这段话，就摁灭了屏幕，没再看手机。

　　车上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低，凌芊蔓心里原本明朗的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烦躁。

　　当然，大部分原因还是在生顾予逢的气。

　　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才瞒着他胃病发作的事，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至少现在不喜欢。

　　她两手空空到达病房的时候，从病房门上的窗口还能看见坐在病床边低头玩手机的瞿阳。
　　病床上顾予逢一身病号服，手里翻着一份文件，而一边的桌上，还堆了厚厚的一叠。

　　推门进去，两人闻声同时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瞿阳欣喜地起身，看了眼顾予逢，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嫂子来了？”

　　凌芊蔓这次很配合地朝他勾唇笑笑，明知故问，“瞿阳也在？”

　　“可不是么，”瞿阳叹息一声，想了想，忽然疑道，“嫂子怎么现在才来？”

　　虽然瞿阳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着调，但不得不说，他这话问得很好。

　　“是啊，”凌芊蔓在病床边坐下，双手支在病的边缘，托腮看向顾予逢，“我怎么现在才来呢？”

　　男人脸色有些苍白，揉揉眉头，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

　　“我没事。”

　　她“噢”了一声，坐直身子，秀眉皱成一团，“那你是说，我在没事找事咯？”

　　她一向很能找茬，特别是在生气的时候。

　　病房内一下子陷入静默当中，良久，站在边上的瞿阳尴尬地轻咳两声，“既然嫂子已经在这里，我就先回公司了，忙着呢……”

　　说完，毫不犹豫地脚底抹油，连声再见也不说就出了病房。

　　房门被关上，发出“咔”的声响，病房里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在等对面解释。

　　僵持许久，凌芊蔓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现在胃还疼吗？”

　　他是病人，有些事情，等到他身体恢复好后再算账也不迟。

　　“已经好了。”

　　男人嗓音比平时要沙哑一些，想也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凌芊蔓轻哼一声，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歪头狐疑道：“这个东西，可以治病吗？”
　　她一般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会像这样捏着嗓子说话，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嗔责的意味倒是更浓一些。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对着顾予逢阴阳怪气的一天。
　　够在方雅面前吹十天半个月了。

　　男人挑挑眉，将文件合上放到一边，“不能。”

　　还算上道。
　　凌芊蔓撇撇嘴，起身将那一摞文件抱起来放到更远的地方，确认顾予逢从病床够不到文件，才拿了颗苹果坐在边上削皮，嘴上一边嘀咕：“知道还不好好养病。”

　　“有些事情，早点处理完，之后才有时间筹办婚礼的事宜。”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两眼微阖半躺在病床上，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琐事。

　　可偏偏凌芊蔓认认真真听进去了。
　　正好击中靶心。

　　这场婚礼在他眼里，似乎比她想象中要重要那么一些。
　　就是，他所想到的事情，凌芊蔓甚至还不曾专门考虑过。

　　削得很长的苹果皮被不小心扯断，水果刀的刀刃从手指上堪堪划过去，只差分毫的距离，刀口就会蹭到手指的皮肤。

　　她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

　　男人睁开眼，见到她失措的模样，眉头紧皱，从她手里把水果刀拿过，放到桌面的果盘里。

　　他伸手握了她一只手腕查看，“没事吧？”

　　“差点就见血了……”凌芊蔓有些后怕，委屈地嘟囔一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继而将苹果上最后一点皮削干净，递到顾予逢面前，“给你削的。”

　　他看起来想要拒绝，凌芊蔓壮起胆抬抬下巴，红唇紧紧抿着，就差把“我在生气”两个字贴在脑门上。

　　还好，顾予逢最终乖乖接过了她手里的苹果。

　　就是这样才对嘛。
　　作为病人，就是应该好好休息。

　　至于婚礼的事……

　　“婚礼的事，我也可以帮忙，”她撇撇嘴，垂下眼帘，“我是新娘，不是吗？”

　　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放在心上。

　　男人愣住，而后笑着挑眉，“好。”

　　不知道新娘知不知道，她现在的脸红了。

　　阳光将她的睫毛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脸颊两团粉粉的红晕，很可爱，像篮子里的苹果，应该很甜。

　　凌芊蔓听见他的回应，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她抬眼，倾过身子撑在床沿，捧脸问他，“那在你养好身体前，还会整天抱着文件吗？”

　　诱哄的语气，跟那天在福利院和小孩说话时一样。

　　顾予逢温吞回答：“不会。”

　　“那就好。”她眉眼弯弯，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反正她时间宽松得很，大不了没事就过来看着他，总不至于这样了还能让他每天操劳过度。

　　“所以，”只听男人缓缓开口，“你还会生气？”

　　她来的路上说，表现不好，她会生气。
　　实际上，她刚刚的确在和他生气，要不是他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估计也就么那么好哄了。

　　凌芊蔓被问得一愣，随后郑重点头，“我当然要生气了，你生病的事，可是瞿阳告诉我的！”

　　她话没说完，只见顾予逢忽然低头浅笑出声。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今天出院？”

　　男人声音明明不大，但到了她耳朵里，无异于被调大了音量，倍速慢放，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她耳朵里塞。

　　“老毛病，住院观察一天，等会儿就走。”
　　他像是故意想刺激她，见她呆住，贴心地补充。

　　凌芊蔓先是在心里彻底松了口气，再之后，只剩下把瞿阳拽过来踩两脚的念头。

　　他分明是故意引导她，让她以为顾予逢病倒在公司，情况严重还不愿意好好休养的！
　　怪不得她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那货歪在一边玩手机，现在想想，真是悠闲得很啊！

　　病床上男人从容不迫地将手里才吃完一半的苹果放下，慢慢腾腾掀开身上的薄毯，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纸袋。

　　里面是他要换的衣物，显然，在离医院之前，他得把这身病号服换下。

　　顾予逢微微躬身，提醒她：“想看我换衣服？”

　　凌芊蔓呆呆地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地从位子上弹起来，连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就快步走出病房。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她咬唇靠在墙边，又气又恼，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两个臭男人联合起来骗她，偏偏她还上了当……
　　现在想想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凌芊蔓巴不得能眼睛一闭回到一个小时前。

　　她会直接叫瞿阳滚蛋。

　　很快，男人换完衣服从病房出来，手里拿了一叠文件。

　　“我去办出院手续，你去医院门口等我。”

　　他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没等她回神，就迈着长腿走远了。
　　凌芊蔓原本想要追上去和他一起走，想了想，又轻哼一声，踩着高跟风风火火地离开。

　　她觉得自己被耍了，现在很不开心。
　　所以她才不要跟在顾予逢屁股后面跑。

　　去医院大门的路上，凌芊蔓掏出手机，点开和瞿阳的聊天界面。

　　十几分钟前，这货已经给她发了个龇牙的表情，贱兮兮，完美代入他那张一看就很祸害的脸。

　　凌芊蔓：【你完了。】

　　小学生威胁，但也是十分有效的发泄方式。

　　对面像是料到她会找他一般，几乎是秒回。

　　瞿阳：【怎么样嫂嫂，予逢哥他有没有听你的话？】
　　瞿阳：【我在那边的时候就觉得，嫂嫂御夫有术，有你在，予逢哥肯定不会那么任性。】
　　瞿阳：【不过我确实刚打完一局游戏，这你都能猜出来，嫂子不愧是嫂子，太厉害了。】

　　凌芊蔓深吸一口气，在他发过来第四条消息前把瞿阳拉进了黑名单。
　　面对这种一看就吵不过的情况，她决定先把他关几天小黑屋，简单粗暴，还很有效。

　　想到瞿阳给她发送消息失败的情景，凌芊蔓莫名觉得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才迈开步子快步往医院大门走。

　　医院人来人往，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影，可以确定的是，那人不是顾予逢。
　　然而当她停下步子环顾四周想要确认时，刚刚那种奇怪方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凌芊蔓总觉得有些不安，站在医院大门的阴凉处等待时，下意识扭头想要寻找那种不安的来源。

　　“凌小姐？”

　　一个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她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形微胖，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手上还握了一部手机，像是刚通完电话。

　　凌芊蔓警惕地后退两步，没有回应。

　　那人跟着上前，面色有些为难，“凌小姐……”

　　她不耐地开口，“是你刚刚一直在跟着我？”
　　如果感觉没错，应该就是有人在跟着她。

　　对面的人愣了愣，继而跟上来拧眉道：“凌小姐，我……”

　　凌芊蔓退得有些急，向后踉跄两下，撞到一个熟悉的怀抱。

　　男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那一下子，忽然就变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