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中记[西幻]》百年孤春

6、第 6 章

　　啪。

　　黑巫师打了个响指，餐桌好似被漩涡卷起，眨眼间变成一张浮空的地图。
　　东南角有一座塔，红色的光点闪烁，那是你所在的位置。

　　“韦德里殿下就在这里。”西北角光芒大放。

　　“穿过阴霾森林，跨越无尽之渊，躲过食人魔的巢穴。”布莱德似笑非笑，好像在期待什么。

　　你的视线从右下划到左上，刚燃起的心思顿时被泼了冷水。

　　你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她不仅仅属于你，更属于你的父兄，属于赛利亚。亡国之仇尚未报，你无法说服自己赌上一切去看望洛伊。

　　烛火也陷入沉默。

　　布莱德幽深的双眼一直盯着你，摇头叹息：“我之前就劝过韦德里殿下，不如让你就此长眠，省得你闹出什么麻烦事。他不听，竟然还任由你在灰塔中穿行。”

　　“你说，他这不是活该么？”他补充。

　　你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您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布莱德斜眼看你，“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不要沉溺冥想。你倒是开心了，可有人在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好事，想要救人，就必须付出代价。洛伊为了阻止你永远迷失于精神海，冒险潜入你的精神领域。

　　你想起黑纱间的那双冰冷金瞳，静静地，注视着你。

　　布莱德告诉你，在其他人的精神领域待得越久，自己受的伤害就越大。如果强行唤醒对方，弱者就会被强者瞬间吞噬。

　　只是你漏了一点。你从没有思考，为何人类公主那不堪一击的精神领域，会让生命与高尔斯山脉等同的巨龙遭受伤害。

　　洛伊好像本来就受过伤，要不然，为什么一直喝稳定精神力的挞切利果汁呢？

　　布莱德一挥魔杖，地图消失，“人类都是忘恩负义的生物。”

　　你捏着裙摆，试图驳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你嗫嚅，“海蒂斯女士一回来，我就去请求她送我见洛伊，我保证。”

　　“她三天后才会回来，然后要进行生命药剂的实验。”黑衣的布莱德笑得阴森沙哑，好似羊皮纸撕开的声音，“小公主，你当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吗？”

　　你怔怔看着布莱德，话说到现在，你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布莱德在用激将法。
　　他就像一条蛇。蛇吐着信子诱惑夏娃：去摘那颗苹果，去摘。

　　夏娃并非懵懂无知，你也不是。但这世上许多遭遇都是陷阱。布莱德在引导你，走入深渊。
　　而你别无选择。

　　布莱德继续道：“我倒是可以送你去，只是……”

　　你的眼中点起光亮。

　　“只需要你完成一个小小的考验。”布莱德翻转自己食指的戒指，取出一只蓝色的包裹，“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去看韦德里殿下，还是想逃回你的故国呢？”

　　“我保证。”你以赛利亚的名义起誓。

　　布莱德上下扫视你，片刻后，他说：“好。”

　　话音一落，漆黑的墨汁朝着你当头泼下，裹住你的口鼻。天旋地转，一股恶心从胃里涌上来。

　　光明神在上……这感觉如同坐着马车滚落悬崖，头和脚不停颠倒位置。

　　时间被模糊，在你忍不住的那一刻，黑雾瞬间散去。
　　你双手撑在草地上大口喘气。这个形象一点也不公主，但谢天谢地，至少没有更糟。

　　你抬起头。喉咙仿佛被卡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绿树，百人、千人环抱也说不准。根系盘结深入泥土，尖端则触及苍穹，你仰着头竟看不见它的顶。

　　“布莱德先生？”你试图呼唤。

　　没有应答。

　　微风拂来，你环顾四周，不见黑塔，只有脚下一个蓝色的方形包裹。你打开它，里头有水壶，有一把银色的匕首，手柄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所以，考验是什么？
　　你背起包，朝着树走去。

　　脚下的青草沾满露水，这里格外宁静美好。

　　——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颗树好像没有更近，反而更远了。
　　你前进的步伐放慢，喘息声从鼻腔深深处传来。你默默数着呼吸声。

　　一次，两次，三次……
　　如果不仔细听，那么一切都是正常的，但这喘息的频率和你呼气的速度有极细微的差异。

　　喉咙干涩，你握紧身前的匕首，眼睛向下瞟。
　　这一刻，心脏狂跳！

　　在匕首的反光中，你看见一张脸，没有身躯。
　　非人的脸，皮肤像被烫熟的紫粉，红色覆盖了整个眼球，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缓缓张开。

　　你差点失声尖叫，转身的瞬间挥出手中的匕首，锋利的银刃划开近在咫尺的皮肤，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怪物发出痛苦的唳鸣，血红的嘴越长越大。
　　它想把你直接吞进去。

　　虽然恐惧，但绝望只袭击了你一秒钟。
　　这是布莱德的考验，不是吗？你不可能死在这里。如果你死了，他既违反对海蒂斯女士的承诺。

　　你深吸一口气，向右侧跑了两步，迅速刺向它。怪物的唇角被划开，挣扎着要摆脱这匕尖，却被你刺的更深。
　　——它行动迟缓，智力也不高。

　　怪物转动头颅，那只左眼渐渐露出来，你双眉紧拧，用力拽着匕首往右边狠狠一划！

　　黑色的血浇灌青草，烟雾升腾，它的头颅“咚”的掉在地上，拖曳着半张嘴，痛苦地翻滚。
　　你咬牙砍断最后的黏连，双手高高举起匕首，当即插进它的脑袋！

　　结束了。

　　喉咙仿佛火烧，你开始疯狂地咳嗽，跌跌撞撞走向那只蓝色的包，取出水壶，掀开盖子就喝。

　　清凉的甘泉抚平了钝痛。找遍全身没有手帕，你索性用袖子抹了嘴，然后两眼发直，盯着那只死去的怪物。

　　“考验结束了吗？”你哑声问。

　　你回过头。
　　很奇怪，刚才还在前方的巨树，现在却跑到你身后去了。
　　或许是你迷失了方位？

　　“布莱德先生？”你试图呼唤。
　　没有人应答。
　　你弯下腰，拾起草地上的匕首。

　　就在此刻，一股电流沿着你的脊背蹿上来，后背像被贴了一块冰。

　　你抄起匕首，直接向后挥去。

　　手腕上传来巨大的阻力，你也看清了身后的东西——红色的眼球，一模一样的怪物。

　　如果是这样倒还好，更让你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背后，那密密麻麻的一群怪物，长得相差无几。
　　数百双红色的眼球静静盯着你。

　　此时此刻，你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