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侠客书笙

44、第四十三章 多了二十

　　唐林枫站在主位台上，全身上下散发着冷气，即使看不见表情，山轩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抗拒之意。

　　在听风山庄，还有人能勉强的了唐林枫？山轩心中隐隐有了眉目。

　　“今晨，唐某把各位的大管事多留了一会儿，当误了各家的安排，是唐某的不是，实在也是事出有因，”唐林枫顿了一下，似在犹豫，“至于什么原因，相信各位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唐某不便多言，那就请那一位亲自跟大家说吧，”伸手朝着会场西南角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
　　说完，便完成任务似的，脚尖一点，坐回自己的位置，竟是一副全然不再理会的样子。

　　西南角等着入场的天辰皇室三皇子——辰淇彦，咬牙切齿，这个唐林枫，还真是个老顽固！
　　没办法了，唐林枫不配合，他只能自己把撑场面撑起来。

　　辰淇彦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运功提气，腾空而起，身形优美飘逸，驭气乘风般掠过整个比武场，缓缓落在听风山庄的主位台子上。
　　一时间，辰淇彦衣摆翻飞，腰间佩带随风而起，恍惚如天外来客。

　　山轩心中诧异一闪而过——他若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皇室来的人了，只是没想到，皇室中，还有轻功如此精妙之人。
　　似有所感，山轩看向王清凯，却见王清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再看其他人，宫阙的表情和王清凯如出一辙，南风叔面无表情，而他老爹王朔，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连看都没往主位上看一眼。

　　辰淇彦稳稳地落在台子上，没敢摆皇室的架子。恭恭敬敬朝四周行了一个晚辈礼，“在下天辰辰家，辰淇彦，初次相见，给各位前辈备了些薄礼，万望众位前辈不嫌礼少。”

　　......现场寂静一片，没人接他的话茬儿......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一翻场景，但辰淇彦心中还是免不了怒火沸腾，不着痕迹的朝西北角看了一眼——那里是侯家的地方。
　　面上不显露分毫，辰淇彦的笑容依旧春风和煦，仿佛并没有感觉到气氛尴尬，双手在耳侧拍了几下，十分随意，声音却大如洪钟，可见其内力深厚，运用自如。

　　山轩也渐渐品出味道，这个辰淇彦...这是在“炫耀”？或者“示威”？！
　　怪不得王清凯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山轩淡淡一笑，这还真像是王清凯的性格。

　　四周捧着礼品的侍从已经进场，每个人手上拿的盒子都别无二致，均是同一般规格、同一般装饰，若不是真的做到无甚差别，那就是认真做过功课了——谁拿哪个盒子，送给哪一家，甚至听风山庄的座位安排，都是提前了解好了的，不然无法做到如此井然有序行云流水。

　　思虑间，山轩恍恍惚明白，哦，原来皇室这次来了这么多人。
　　嗯？
　　全是高手。

　　真是，好聪明。

　　辰淇彦看着台下逐渐凝重的气氛，脸上的微笑愈加随和，不是瞧不起人吗？不是都不把我当回事儿吗？怎么不继续了呢？

　　谦逊而有礼，辰淇彦笑意盈盈，又搭一躬，才道，“晚辈听闻，江湖侠客，最是豪迈奔放，先辈侠士更是立下规矩，言说‘此处武林，唯能者居之’，晚辈家中长者，也曾教育晚辈闻鸡而起、练气修身，如今晚辈入武行一道也十余有年，十分倾慕各位侠士风姿，也想验证自身所学，故承长者之志，带家中同辈而来，愿与在座，同场较技！”
　　说罢，又深深一礼。

　　这番话说的，山轩差点没忍住给他叫好！这要是谁不同意让他参加，那可不就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可一旦让他参加了，人家有备而来，必然是要拿下不错的成绩的，到时候，不给人家在江湖上找一个位置，是不是就说不过去了？

　　山轩再看王清凯，却发现王清凯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并没有因为辰淇彦的话发生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面不改色，不动如山，王清凯不愧是王清凯。

　　山轩四下看去，右手边的亓官家，隐隐有些躁动，而左手边的晴天宫，却一片寂静，和他们这里如出一辙。
　　山轩知道，幽云山庄和晴天宫的消息向来是共享的，那么，这样看来，这其中确实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辰家前来奉礼的人，还立在各大家面前，没人去接他们手上的礼，他们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台上辰淇彦的话落了，他们便将手上礼盒奉过头顶，随着辰淇彦的话，齐声喝道，“愿与在座，同场较技！”
　　其音之洪亮，穿云裂石。

　　这一声吼，仿佛唤醒了沉寂中比武场。

　　原本没什么动作的各家势力，纷纷派了有体面的管事出来，接下辰家的礼。

　　王清凯眼神微动，他询问似的看向王朔，见父亲朝自己点头，心中有数，抬手示意宫阙。

　　宫阙会意，立刻退步而去，绕过众人，接过还躬身站在原地的辰家侍从手中的礼盒，又站回到王清凯身后。

　　这情景看的山轩一愣，随即却又明了一笑，不知想通了什么。

　　而辰家那位负责给幽云奉礼的侍从，看着宫阙离开的背影，也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心下暗道，殿下那里，怕是要禀告一声了。

　　各处收下辰家的礼，就算是同意了天辰皇室加入武林大会的事儿。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其实势在必行——他们这些人既然不能公然跟皇室撕破脸，就不可能撅了皇家的面子，可自己的地盘，生生被别人插上一脚，换谁都不会太舒服，除了江南侯家，每家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辰淇彦倒是心满意足的退了场，领着自己家的人坐到了听风山庄事先给他们准备好的位置上。

　　有他这么一件事儿，唐林枫显然也不想再发表什么感想了。这样一来，武林大会第一天的开幕仪式，差不多就算结束了。

　　唐修上前，替父亲说了几句希望各位少侠都能取得好成绩之类的话，大家草草散了场。

　　离开的时候，山轩眼角余光正巧瞟到辰淇彦，他的脸色...不怎好看，山轩大概知道为什么——刚才入了席，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别人就散了场，脸色能好看就怪了。山轩估摸着，他刚攒起来的那点子好心情，十有八九是全没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王朔遣退一干无关人等，只留下王清凯几个在身边。
　　王雪也交代了自己这边的孩子们，除了天宇文和玉宇，其他的，通通交由琼楼带回晴天宫的院子。

　　几个人前后脚的进了早上会客的小厅，没有外人，王朔挥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作为大家长，自己毋庸置疑的，依旧坐了主位。

　　隔着八仙桌，王雪与王朔同坐，两人下首分别是各自的长子，山轩没有多想，挨着王清凯就坐了。

　　剩下王清皓左右为难，坐堂叔这一边吧，他比清源大，长幼有序，不太合适；坐堂姑一边吧，天宇文是正正经经的表少爷，他却是个三代旁支，若坐过去，对面又是主家的幼子嫡孙，未免有自抬身价的嫌疑。要是被堂叔误会，认为他得了个种子名额就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有了僭越之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前思后想之下，王清皓还是坐到了山轩的下位，虽说是长幼有序，但若说是嫡庶有别，也算合情合理。

　　王朔刚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才放下，就见堂侄坐到了小儿子下处，眉毛登时就皱了起来，天明这妄自菲薄的毛病怎么又犯了？
　　心下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小心谨慎惯了，本来是个好事儿，可过犹不及，到底是小家子气了些，且慢慢调教吧。
　　王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一些，指着天宇文旁边的位置道，“天明，你坐到这边来。”

　　王清皓心中一动，恭敬的应声道，“是。”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抓到了。

　　王雪看在眼里，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真是个敏感又聪明的孩子。
　　主动挑起话题，转移了大家的视线，“大哥，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王朔这里正好就坡下驴，正色道，“目前为止都在意料之中，不过，”他顿了一下，“辰淇彦这个小辈儿，还是有点儿东西的，小看不得。”

　　王雪点头称是，又看向王清凯，“水歌怎么看？”

　　“已经拿到准确情报了，”王清凯的表情异常严肃，“他的目的，是九大世家！”

　　......

　　此言一出，除了王朔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其余人，瞠目结舌。

　　竟然这么大的胃口！九大世家，第九个大世家，辰家！

　　王清凯继续道，“今天早上宫阙回来向我汇报的时候，我就猜到他一定会要求下场，这一点，想必爹和姑姑应该料到了。”

　　山轩想起比武场上的“静悄悄”，原来是这样。

　　王朔并没有回答，却示意王清凯，“接着说。”

　　“在比武场的时候，清影那边递了消息过来，之前我们一直查不到辰淇彦是什么时候离得京，带了多少人，是因为他们扮成了行商，前后五批，分别走了水路和陆路，然后，和我们一样，在听风山庄附近才汇合。”

　　“为了瞒住我们这些人，三皇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啊！”天宇文不由嘲讽道。

　　山轩却在回忆，什么时候递上来的消息，他一直在王清凯旁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接近他啊！
　　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是“接礼”的时候？是了，只有那个时候，宫阙离开了他的视线！真是隐蔽啊，连他都瞒过去了！

　　王清凯的神色却又凝重了几分，沉声道，“清影给我的人数，和青天给我的人数，不一样！”

　　“什么？”

　　“多了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