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侠客书笙

24、第二十三章 改变，改变。

　　长右倒下的那一刻，山轩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长右是凶兽，杀了它，是为了天下黎民的安危，这无可厚非。
　　可再怎么说，它也是开了灵智的上古灵兽。这让山轩难免想到，若将来有一天，这些人发现了，他也只不过是只灵兽，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景象？

　　一时间心情复杂的程度，难以言喻。

　　好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留给他忧郁。
　　宫阙和天宇文都在他身边，本就受了伤的他们，可再经不起这么大的雨。

　　王清凯那边暂时还脱不开身，山轩只得请亓官霁景帮忙，赶紧把这两个伤员送到长右的山洞里去。

　　大概是大家都觉得用内力撑起气罩挡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这个山洞，又不失为一个避雨的好地方。没过多久，众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向山洞里转移。

　　“小表弟，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就是点儿皮外伤，没伤到筋骨，”天宇文坐靠在石壁上，略微有些喘，“你去看看徐师兄吧，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事儿，但他那性格，就是真的有事儿，估计他也不会说。你去瞅瞅他，看他有事儿没有。”

　　“好。”山轩点头，答应一声，去寻徐玉靖。

　　待山轩在角落里找到徐玉靖的时候，徐师兄已经开始打坐调息了。

　　山轩不敢出言打扰，只好安安静静的等在一边，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

　　王清凯把手边紧急的事情处理完，剩下的交代给林叶几个年纪大的，自己询过来，打算看看大师兄的情况。结果正看到山轩乖巧的蹲在大师兄身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显得呆呆的。

　　王清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问道，“怎么了？”

　　山轩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回答王清凯，就看到徐玉靖睁开了眼精，忙道，“徐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徐玉靖一愣，他刚一睁眼就看到王清凯兄弟俩，一个蹲在他左侧，一个站在他身前，都两眼殷切的望着他。他懵了有一会儿，才理顺自己的脑子，淡淡的说了句，“无妨。”

　　“没事儿就好，宫阙和宇文表哥也没什么大碍，”山轩倒是语气欢快，又看着王清凯，问道，“哥哥也没什么事儿吧？”

　　王清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笑得春风和煦，“没事儿。”

　　徐玉靖把兄弟俩的互动看在眼里，原本清明的头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这边，王家兄弟气氛正温；而其他地方，却各有各的景象。

　　苏家马车上，苏铭杙兄妹三人和秦家兄妹都在。

　　“真是没想到，徐玉靖的实力竟然强到这个地步。”秦世章的语气里透出些许羡慕。

　　“他真的已经练会了青玉剑法第二式——游龙在天了？！”秦灵儿咋舌，“他还不到二十岁，青玉剑宗的绝学，就已经练会了两式。我记得之前青玉剑宗最年轻的记录，还是他们的开宗鼻祖，青玉道人。可那位前辈，也是在三十岁的时候，才练会的第二式啊？！”

　　“青玉剑法是有名的十年磨一式，这么算来，徐玉靖岂不是十岁就练会了‘剑走龙蛇’？他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了吗？！”苏铭杺不禁问道。

　　“青玉剑法十年磨一剑也只是个虚数，说它难练而已，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王清凯和他带的这只队伍，”苏铭杙脸一沉似水，“王清凯才十七岁，他的这只队伍平均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其中更是有几个小孩儿比王清凯还小，这么一只队伍，竟然真的给他们拿下了上古灵兽长右。”

　　“不是说这只长右受了很重的伤吗？他们赶巧了吧？”秦灵儿面露疑色，犹豫道。

　　苏铭杙苦笑一声，“呵，那是长右，即使受了重伤，也是罕见的上古灵兽！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要是咱们苏家的这只队伍去诛杀那只长右，即使能拿下，也是要死上个把个人的！但王清凯带的这一队人，除了宫阙和天宇文受了点轻伤，全员无损。”

　　“表哥也别太抬举他们，若不是徐玉靖带了青玉剑来，他自己又特别能打，他们那个阵，早被破了！”秦世章忍不住反驳，徐玉靖的厉害他是亲眼目睹了的，可王家那些人，除了结个阵...也没干什么吧。

　　“没有徐玉靖还有王清凯！再不济好有王清源！天宇文和宫阙也没伤到完全不能再战的地步！按照王清凯的调度和王家这一帮小孩儿的执行力，今天即使徐玉靖不在，他们也不过是会狼狈一些。徐玉靖的存在，让这次诛杀任务看起来太过轻松，才会让你们产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感觉！我只问你世章，你们灵泉山庄，可有既能困住上古灵兽，杀伤力又足以将其斩杀的法阵？！”苏铭杙语重心长，“困杀阵不少见，但威力如此巨大的困杀阵，你可在别的地方见过？”

　　他扫了一眼对面的四个弟弟妹妹，秦世章不说话，秦灵儿低了头，苏铭杺若有所思，接着道，“能承认别人的优秀，才有机会超越别人，永远别把你的对手想的太简单，徐玉靖是，王清凯也是，甚至天宇文、王清源和王家的那一群小孩儿每一个都算上，没有一个是白给的，谁也不能小看！”

　　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讨论的苏铭萱，一直安静的在一旁听着，这种事情，她作为家族中身手并不见长的女孩子，是没有发言权的，但眼见几个弟弟妹妹都快被哥哥训哭了，也不好全然不理，只好开口劝到，“不是要商量王家的事儿吗，怎么就训起人来了？哥哥还是说说后面这半个月的对策吧。”

　　苏铭杙轻叹一口气，世章到底是舅舅家的孩子，姓秦不姓苏，再说深了，反而让他心生隔阂，就坡下驴道，“哪有什么对策，咱们跟幽云王家又没有什么过节，后面的日子，尽量跟他们拉近关系吧。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要成为不错的合作伙伴，就凭王清凯的这只队伍，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站在王清凯的这一边，这个孩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是。”几个刚被教训了的小朋友，声音齐的仿佛演武场操练的卫侍。

　　苏铭杙被他们搞的哭笑不得，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总之，今天的事，我会给爹和外公那里都递个信儿，你们就不用操心了，”他推开马车的门，看了一眼车外的天，“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了，大雨天赶路不安全，收拾收拾，到山洞那边去吧，那边安全些，咱们今晚多半是歇在那了。”

　　说罢，叫来随从，将马车朝山洞方向赶去。

　　在苏家兄妹几人交谈的同时，绍唐、杨致、无量宫的印长空和彩衣门的宁桐几人坐在一起，可气氛，却异常沉默。

　　王清凯带人打长右的时候，除了苏家姐弟、秦灵儿和几个负责保护她们的苏家随从，其他人都待在一起，对于幽云诛杀长右时的强势，和徐玉靖表现出来的实力，众人都十分震惊。

　　长右杀完了，也不用压阵了，苏铭杙带着秦世章和苏家人去接弟弟妹妹了，亓官霁景被山轩叫过去帮忙了，剩下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后来，这四个人意识到，总待在雨里也不是办法，就一起进了山洞。

　　进来以后，本该各自找地方休息，但就在四个人快要散了的时候，绍唐突然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话，使得四个人又坐到了一起。

　　不过可惜，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四个人又都互相提防着，所以即使坐到一起，他们还是选着了沉默。至于沉默到什么时候，那就要看各自的耐心了。

　　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彩衣门的宁桐。
　　她皱着秀气的眉毛，略带愠怒看着绍唐，“绍姑娘，是你把我们叫住的，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绍唐倒是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大家能留下来，说明大家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儿，在没有什么对策以前，你让我说什么？难不成，宁姑娘已经有什么好的想法了？”

　　“你！”宁桐说她不过，可随后却冷笑道，“我们彩衣门又没抱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想法，自然用不着什么狗屁对策，他幽云再强！于我何干？！”

　　这一句话，可是把在场的其他三家门派都骂了进去。

　　“怎么说话呢？！”杨致的脾气一点就着，第一个跳出来不乐意。

　　印长空也是满脸不悦，呵斥道，“桐桐！”可又不得不替她找补，只好笑着给杨致和绍唐赔不是，“她还小，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别往心里去，你看，咱们这样也商量不出什么，不如今天先散了，若是有了什么好的对策，咱们再互相知会一声？也算有个照应，毕竟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至少在这趟行程里，咱们几个若是不抱成团，到了迷雾山，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说呢？”

　　“正是这个理儿我才把大家叫住的，罢了，既然今天大家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那就散了吧，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绍唐摆摆手，懒得理她，但对印长空还算客气。

　　杨致也表示不予小丫头计较。

　　随后几个人各自找地方歇着了，至于宁桐，自然是被印长空拎到一边教育去了，不提也罢。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一行人正常出发。

　　长右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是难得的入药之物，可谁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到底怎么用，只好将长右尸体冰封保存，打算带去万药谷，就算是给医圣前辈的见面礼吧。

　　这件事是王清凯敲定的，给苏家做面子的事，苏家自然不会反对。长右又是王家一手拿下的，除了雇主，其他人，还真不好意思掺和人家如何分配。

　　结果这事儿竟然意外顺利的，完全没受到任何阻挠的，通过了。

　　当然，这肯定与王家展现出的强悍实力有关系。昨天那一战，王清凯在这个临时团队中的领导地位，已然初见端倪。

　　之后的一路异常顺利，几乎没有遇见任何野兽。

　　起初天宇文还笑称运气真好，可这样走了五天后，大家都渐渐感觉出不对。
　　这伏音山脉的野兽都修佛改吃素了？千难万险的伏音山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逸了？加上这里不错的地理环境，这都快赶上世外桃源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王清凯也搞不清楚其中关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预料中的“艰难险阻”并没有出现，所以众人的行进路程也快了许多。在第十天结束的时候，队伍已经走到了迷雾山脚下。
　　翻过这座山，就能到达万药谷。而万药宗，就在这万药谷中。

　　“明天就进万药谷了，咱们也要准备准备吧？这些天下来，我觉得大家的态度松懈了许多。”吃晚饭的时候亓官霁景忍不住道。

　　自从那天山轩叫他帮忙照顾伤患，他就明显感觉得其他人对他的排斥。
　　这样的结果是他没有想到的，但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本来他跟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感情，索性就每日跟山轩和天宇文他们混在一起。相处久了，倒真的跟天宇文处出几分真情实感来。
　　毕竟两人的性格十分相似，又都是情商极高的人，自然多出几分惺惺相惜。

　　至于对待山轩的态度，两人也是出奇的一致——他们一致认为，山轩真是一个腼腆、纯良的，小白羊一样的好孩子。

　　看的宫阙十分想一棒子打醒他们，让他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小魔王没有露出来的小尖牙。

　　“是该让这帮小崽子的皮好好紧紧了，今天轮到竹轻、竹离打猎，这俩小崽子一个时辰就打到三只兔子，要不是咱们带的东西还有些腊肉，今天晚上咱们就等着开天窗吧。”宫阙啃了一口干粮道。

　　王清凯闻言眉头皱了一下，宫阙正好看到，开玩笑，吐槽归吐槽，这帮小崽子好歹也是他手把手带大的，真要是被主子训一顿，到时候还不是他心疼，急忙解释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猎物越来越难抓，稍微大一点儿的猎物，影子都看不到。就是这些兔子啊、野鸡啊，这些小东西都不多了，他们抓不到也是情有可原，伏音山脉里走的太远，走不回来就不好了。”

　　王清凯的眉头并没有因为宫阙的这番话而松开，反而皱的更紧。宫阙心中忐忑，不会真的要训人吧？他还没见过主子训人呢，一般能动手的事主子都不废话的。但这好歹是在外面，动手应该不至于，这么想想他怎么还有点儿小期待呢嘿嘿嘿。

　　在宫阙的一丢丢期待中，王清凯，站了起来，“宫阙，”高临下的看着宫阙，“你跟我过来。”说罢，阔步离开。

　　宫阙连“是”都来不及说，放下在手里的干粮，赶忙跟了上去。

　　“这是干什么去了？”山轩不禁好奇道。

　　天宇文塞给他一只兔腿，“好好吃饭，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

　　山轩撇撇嘴，心道，你才是小孩子呢，哼，等晚上我再问他，他不告诉你也会告诉我的，朝天宇文吐舌头。

　　刚好被亓官看到，真是个小朋友啊！他不禁轻笑出声，就看到山轩也朝他吐了下舌头，这下笑的更欢了。

　　这整个过程徐玉靖都看见了，却连眼睛，都没有动过一下。

　　被王清凯叫道无人处后，宫阙倒是不担心了，毕竟教训小崽子这种事是不需要避人的。

　　果然，王清凯开口，跟这些小崽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联系一下青天，让他留意一下，咱们进山之后走过的路有什么异常？特别注意一下山里的动物。”
　　“是。”宫阙领命，立刻去联系青天。

　　王清凯回到自己位置上，天宇文和亓官霁景已经吃完不知哪里去了，徐玉靖也吃完了，但却依然坐在原地，像是特意在等他回来。果不其然，他刚一坐下就听到徐玉靖问，“都安排好了？”

　　王清凯有些诧异，大师兄怎么知道的？不及多想，只得点头道，“嗯。”

　　得到王清凯的答复，徐玉靖起身离去。他以为王清凯去吩咐宫阙约束手下人，王清凯以为他知道青天在，两个人都不知道，几年前心照可以不宣的默契，正在，离他们远去。

　　徐玉靖走后，山轩果断问王清凯，“哥哥把宫阙叫走干什么了？”

　　王清凯见山轩拿着兔腿啃得嘴边都是油，掏出手帕给他擦嘴，“没什么，让他去联系一下青天。”

　　对于王清凯的举动，山轩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把嘴凑过去让王清凯擦，“联系青天？有人要对我们下手了？”他不太相信。

　　王清凯给山轩擦好嘴，将脏了的手帕顺手丢进烤兔子的火堆里，“没有，只是有些事觉得奇怪，让青天去查一下。”

　　“什么事？什么事？我也想知道。”山轩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王清凯猛瞧，王清凯只得将心中的疑惑跟他说了一遍。

　　“就为了这事儿啊，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动物很正常啊。”山轩不以为意的道。

　　王清凯眉毛一挑，示意山轩继续说。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发现长右的地方有什么特别？”山轩提醒王清凯。

　　王清凯想了一下道，“你是说因为长右的尸体？”

　　“嗯哼。”山轩点头，“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是最敏锐的，越是强大的野兽越是敏锐，长右是上古灵兽，威压更是比普通野兽不知道的高出多少倍去。之前它活着的时候，方圆几里之内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现在哪怕它死了，那些感知敏锐的大型动物，依然不敢靠近分毫，倒是这些小东西，”山轩扬了扬手里的兔子腿，“对危险的感知没有那么强，才敢靠近。”

　　没有人能比他再了解这一点了，其实在刚刚进入伏音山脉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长右的存在，可因为那只长右的气息实在太微弱。而且实力上，他可能比不过那只长右，但从血脉上来说，威压比那只长右不知强上多少，所以他并没有将这股感觉当回事。但后来跟王清凯一同探查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知道了缘由，并且顺利的找到了这股感觉得源头。

　　山轩清了清嗓子有那么一丢丢小自豪的说，“其实如果我放出威压，应该比这只长右的效果还要好，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十里之内，半只活物都没有。”

　　王清凯笑，“原来我们清源这么厉害啊，那怎么连哥哥都打不过呢？”

　　山轩恼羞成怒，“哼！”之前被拉出来试招儿的时候是没有打过你，那你也不能笑我啊，我那会才十四岁，而且虽然没打过你，但也没有输的很难看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兔肉，山轩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恼怒之意不言而喻。

　　见山轩生气，王清凯笑的更开了，嘴角上翘的弧度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难得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情绪好的这么明显，山轩，真的是个特别的存在。

　　特别到，他还太不明白时候，保护他就是他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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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近六千字的大章，感谢收藏的小天使。
（要是小天使评论的话，爆字爆章，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