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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堕入 ...

  •   召国的雪近来意外的停了,竟不是像往常一样越下越大的势头。但天气一样的是冷得刺

      骨,饶是国都陵皇这样的繁华之地,到了晚上也只留得客栈,妓院这些玉龙混杂的地方还亮堂

      些。可位于城最中央的陵皇宫仍是灯火通明,那重中之重的大殿更像黑夜中的一颗明星在城中

      闪烁。

      “王……上,您的病不是无法可治,若能……”绣着金瓒花的屏风上一投出了一道修竹般

      的身影,手持长剑划过了跪在地上人。顿时,大殿一片寂静。殷红的血喷洒在了屏风上,烛火摇

      曳着,仿佛在为死亡而欢呼。一排的美人应声跪下,强忍着身体不去发抖,却难以克制惊恐的表

      情。那玉一样的手轻轻的擦拭着剑上的血,“唉,这样好看的皮囊不久就得烂浓化蛆了”,这身

      着白衣的人,像一副恬静的水墨画,可却是覆了层霜的画。右嘴角有一个只有笑时才会出现的浅

      窝,他嘴角噙着笑,仿佛手里拿的不是杀人的剑而是描画的笔。那张原本俊美的脸却因为周遭的

      环境显的异常诡异,笑容更像在寒风中的太阳一样,给不了旁人半分暖意。烛光透过他的衣裳勾

      勒出身子清瘦却硬朗的侧线。“小狗,过来”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招了招,身穿粉纱衣的美人忙

      跪爬了去,男人捏起了芙蓉似的小脸,仔细端详了下,“长成这样的或许在这留的更久一

      点” “王上 ,这腌臜物能给那宝贝花养娇嫩不少呢”一旁的老太监看着正被拖走的尸体说

      道,“那孩子……”王上转头问道,“都置办妥了,小殿下正等着叫上一声父王呢”,“不必见

      了,别养死了就成”撂下句话,王上顺手打横抱起了美人往帐内走去。衣袂飘飘,掠过重重的纱

      帐。远处的一棵巨大松树在黑暗中伫立着,仿佛将一切尽收眼底。

      屋外的积雪没过了台阶 ,白的晃眼,一个孩子站在阶前扶着有三个自己粗的的柱子看着

      来来往往的宫人。

      “我母亲呢”李辰勾逮住一个婢女问道,婢女却只当不曾听到,继续干着自己的活计,他

      从昨晚被请(抓)过来以后就一直在问身边的人这个问题,回应出奇的一致——沉默。看着比从

      前宽敞不知多少的卧房,以及那些多余的华丽装饰,孩子心中更添焦虑。一个跛脚的男人低头

      哈腰的进了来,后面跟了一大帮子人跟舞狮子似的,只见他掐着嗓子说到:“殿下,这些礼品是

      各大臣送来给您的,您看看合不合意。”“殿下”孩子楞楞的重复着,“小殿下,您就自己看

      看,小的还有活计,小的就不碍您的眼了”“我父亲呢”李辰勾另辟蹊径。“王上近来事务繁

      多,会抽出时间来看殿下您的”小太监挂着笑回道。孩子那粉白的脸是越来越红,鼻息也接着

      加重,瞪大了眼,水珠子一颗颗扑朔朔往下掉“一个两个的都这样不清不楚的,究竟是要做什

      么!”一把拂下了礼品,哭喊着,“我的父亲也不叫什么王上!”

      初春的召国仍是给厚厚的积雪裹着,阳光普照在雪地上,金与银融合在了一起。这耀眼

      的光也铺进了宏伟的殿堂,给庄严肃穆的朝堂更填一份气派,两排的臣子正毕恭毕敬跟那九根通

      天似的盘龙金柱一样的伫立着等待君王 。李然是新晋的小官,第一次上朝,是既害怕又激动,

      不敢直视那高阶的位置,生怕行差踏错给素有恶名的王上要了脑袋。只是站的久了双腿有丝打

      软,刚要动动便瞥见厚重的黑金龙纹袍边缓缓的在阶上拖动,然后停在了宝座前。“王上,此次

      我国寻回太子乃国之吉兆,臣建议应该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以向天……” 说话的正是当

      朝宰相,李清盛。 “太子”宝座中的人挑了挑眉,打断了大臣的话。“王上,昨个晚上”太

      监在一旁小声提醒。

      “嗯,你看着办吧”王兴致缺缺道。在一堆大臣的嘈杂讨论声中,王上歪头吩咐太监,“中午

      多上道蟹黄酥”

      好容易等下了朝,李然是全程不知高阶的官员都奏了什么,王上回了什么。“果然天子

      之威,天子之威.....”这五品的小官心里只剩下了这一句。“新来的?”一个平级似乎也是刚

      来的官员对着李然问道。“是,大人”李然拱手作揖道。“近来提拔了不少官员上来,第一次上

      朝,感觉怎么样”看那小官的神态反复是入朝为官许多年的长者,“哎,这现下的官员素质真

      是,再对照着李相与单相......”看着李然畏缩无言的样子那人心里想着,“不过今儿竟没有见

      到单丞相,真是遗憾......”李然茫然的听面前的人说完了一堆,一心却只想着回府搂着小妾休

      息休息。

      “大人,今儿我在宫里碰上张内监了” 异实在站在房门外一边跺着脚,想去掉靴子上的雪,

      边开着嗓门喊道。异实其人当真人如其名——异常老实。在相府贴身服侍李相,却十分不知谨言

      慎行为何物。“怎的?”李清盛停下了笔,抬头问道。“就是王上老不见那孩子的事可把张内监

      急坏了”异实夸张的说。“小半年了,我忙着立嗣大典和祭典的事,倒是忘了这

      茬”李清盛无奈的笑着,取下了披风径直向外走去“我进宫一趟,府里你打点着”。

      “你瞧,你瞧,那是李相的车架哎”“是吗?”“我的天爷,李相向来不怎么出府,今

      儿竟给我赶上了。”路旁脂粉摊子上两位小姐拿了绒团扇遮着脸小声嘀咕着,却不敢直接望了车

      架去,怕给旁边的下人笑话,亦或是告发给了父亲丢了脸。却又实在按捺不住想瞧一瞧那不少世

      家小姐们的闺中梦里人的模样,眼珠都快瞟出去了。突然,一条紫色的帕子乘着微风悠悠然的落

      下,覆在的马的脸上,车架的马受了惊,前蹄腾空扑腾着。车夫涨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

      稳住了马。“是谁人扔的这劳什子,想要谋害朝廷命官吗,是哪个瞎了....”“老张,走吧”李

      清盛掀了帘子打住了车夫的咒骂,不想耽搁。小姐们才因马儿停止发狂松了口气,这会瞧见了

      车、架中的人不禁又提起了气。召国长年是冬日,所以人们的肤色也大都偏白,可眼前的人却是

      比旁的人白了不知多少,像是雪塑的雕像一样,但却不似雪脆弱,面容刚硬而不粗糙,精致而不

      女相。真真的一个活神仙。

      “哎呀呀,实在不好意思,方才奴家的帕子湿了,原想着在台子上晾晒下,不曾想这帕子竟通

      了灵似的要往大人车架上撞沾沾贵气”一位化着浓妆十分艳俗的勾栏女子在楼上倚着栏杆对着李

      相赔笑道,“实在有要事在身,恕我不能将帕子归还夫人了”李清盛也回以微笑,放下了帘

      子。“大人,头上的穗子乱了!”勾栏女子将身子伸出栏外调笑的喊道。

      氤氲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群少女的身影,她们沿着一泽汤池跪着,将手伸入池中,仿佛在

      试探着水温。近瞧了去,却发现每个人手腕上都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正汩汩的流着鲜血,恐惧如

      网藤一样将她们束缚住,只瞪大了双眼楞楞的盯着自己正在流血腕子。因在外头的雪地里跪着,

      过度的寒冷与失血就快要将这一朵朵花苞似的姑娘摧残凋谢。“王上,这血池的效果真的不

      俗”说话的人是谢罗国作为贡品上贡的美人,媚眼如丝,美艳不可方物。她浑身浴血,仿佛地狱

      来的罗刹女妖。红梅的花瓣落在了她的凝脂一样的肩头,她拈起了放入口中,然后盯着躺椅中的

      王上,似是邀请共浴,慢慢将自己没入血池中。斜靠在银狐皮躺椅上的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里含了一丝雾气,也蕴了淫靡。他将大氅褪下,只剩下件单衣,抽出了旁边的剑走到了池边。剑

      锋一闪便割断了个摇摇欲坠的女孩的脖子,霎时,大量的血涌入了池中。旁边的女孩吓得失声哭

      了出来。闵常跳入了血泊中,单手将女人托起,拨开了她额前沾着血的湿发,欣赏美景似的痴迷

      的盯着眼前的尤物,深吻了下去,两人纠缠作一团。

      “陛下”李清刚来便看见这令人血脉喷张又骇人的一幕,却不避讳的打断了两人。“阿

      常”在闵常听见声音正起势上要去时,女人搂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唤着。“寡人的美人不愿寡人

      离开,丞相大人看如何是好?”闵常仰头笑对,尽显轻浮。“王上是想废了王后,让新来的美人

      当小太子的母亲吗?” “此话怎讲”闵常不解道 “小太子的加封典礼的事项怕只有正宫才能参

      于,我此来也是要告知皇上相关事宜的,不知您身边的这位贵人......”李清盛将目光转到女人

      身上,打量了一下。那位美人见好就收,裹了衣裳退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闵常爬上了岸,衣角的血不断滴下,滚热鲜红的血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个红

      色的小坑。他赤着脚踱向躺椅,将油光水滑的熊皮大氅披上,示意宫人将那些虚弱的少女拖

      走。”“你若是要催我与那小子交善,我想你大可以回去了。”“臣不明白,这于陛下,于国都

      是大有益处的”李清盛走近说道。“那是寡人的事”闵常毫不在意的取了杯热酒一口饮下。“他

      父亲确实于陛下有仇,可臣敢保证,整个召国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合适的孩子可以当太子了”,

      李清盛拱手,加重了语气“说句不敬的话,王上以后还得仰仗这孩子”“我还能活几日,仰仗那

      小子给我造个好点的皇陵?”闵常嘲笑说。“陛下请慎言。”李清盛面色凝重道。“异实方才觐

      见时顺口提了件事,你去抢那孩子的时候,不久前才有人牙子盯上过他,可确有此事”闵常话锋

      一转。“太子先前的住处常有拐卖......”李清盛迟疑了一瞬便明白了闵常的用意,拱手谢

      罪“是微臣麻痹大意,没有细想这些却本末倒置的来催王上与太子见面。”“我一个闲人想到的

      自然要比你这日理万机的丞相要多”闵常斜躺着,拿着酒杯向李清盛敬了敬。

      “臣惶恐”

      “别惶恐,我还指着你帮我揽事儿呢”,“别瞧异实这人平日里不怎么精明,却总能在要紧的

      时候不经意给人些启示”,“他这下是立了份功了”闵常赞许着。

      “陛下,近来似乎兴致不错”李清盛望着血池话里有话,

      “往前倒千百年我未生,往后过千百年我已死,拖着一副活不过几年就得入土的身子,不如

      及时行乐”闵常递了杯酒进李清盛手中。

      “人牙子那,臣会查清,就先行告退了”见闵常合了眼,好似困了。李清盛将酒轻轻搁在桌

      上,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深夜,金荷花烛台里的红烛将要燃尽,红色的蜡油溢满了台边。而那火苗仍没有要消逝的意

      思,光,静静的透过帷幔,照在一张稚嫩的脸上。十来岁的孩子睡得却十分不安稳,他将身

      子蜷成一团,眉头紧蹙着,浓密的睫毛翕动,细密的汗珠附在他的鼻头。

      昏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手中拿着尖锐的物什,缓缓的走向床榻,窗幔上投出的影子逐渐增

      大,形状也愈发扭曲。

      “扇儿姐姐?”

      孩子迷瞪着双眼喊道。“殿下,我吵着你了?”叫扇儿的宫女连忙放下手中蜡烛与剪子,轻轻的

      拍着孩子的背,清秀眉眼中透着一份母性。“殿下打来这起夜夜睡觉都不甚安稳,就燃

      着烛火还好入睡些”宫女看了看燃尽的烛台。“你夜夜幸苦往这里添烛火叫我实在不好意思

      了”夜辰勾窘迫道,这些日子里净是别人伺候,却实在让他惶恐的很。“殿下是折煞奴婢了”扇

      儿给李辰勾掖好了被角,起身取了蜡烛续上,再剪了下烛芯。“这样蜡烛烧的久些,我也就不用

      老来打扰殿下休息了”

      “我从前在家是不长用这些的,烛火费钱。所以阿娘时常去河边借着月光洗衣裳。阿爹怕她摔

      河里去,经常偷跟她到河边远远看着,可总是被娘赶回去陪我”李辰勾盯着烛光说到,“扇儿姐

      姐,我想爹娘了,可他们都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不许我出去”孩子眼泪泛着泪光,嘴巴却别

      扭的抿成一条线,像是能控制住眼泪似的。

      “殿下现在是太子,爹娘也只能是王上与王后,其他的说多了,在这里是要倒霉的。”扇儿不

      由得心软,孩子的脸隐约与弟弟的重合了起来。她自幼进宫,临走时小弟也就是这般大,也是这

      副模样的攥着她的衣角。“太子之位是多少人拼了命都得不来的,殿下以后会明白的”扇儿安慰

      道。

      “不劳而得的是祸”李辰勾不禁想到了父亲说的话。他曾搬过两次家,第一次搬家的经历十分

      诡异。那是一个叫桃李村的地方,村子里的人都靠着后面的药山养家糊口。有天,住在他家对门

      的村长像往常一样组织人们去山上采药,而回来时神色匆匆却又面带喜色。不久,村张就突然死

      了。再后来村子里就总是接连死人,老人,小孩,女人。淹死,病死,摔死。那段时间,他在村

      里玩耍时,总觉得充溢了一种压抑的气息。父亲也觉得十分不安,就辞了书塾的活计,匆匆带着

      他与母亲在夜里搬了家。搬到镇上不久,就听说桃李村后山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再过了一些时

      候,又传来了桃李村后山发掘大量金银器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时,父亲瞬间觉晓了什么似的,

      一把抱住了他,恐惧又庆幸的重复说着:“幸好,幸好。”

      “殿下,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再歇息会儿吧”扇儿打断了李辰勾的回忆。

      “你也回去歇着罢”

      “是”

      扇儿再为李辰勾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灯下的窃窃私语也没了,一切又归于寂

      静,李辰睡不着,索性吹了蜡烛。而桌上反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的饮器好似有一霎的黯淡。

      兴乐宫殿角悬挂的老铜铃受着太阳逐渐升起迁移的变化,当檐角将铜铃的光照全部遮挡了时,殿

      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

      “王上?王上?”“王上!”伺候早起的太监给坐在榻上纹丝不动,犹如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样

      的闵常吓得瘫倒在地。

      外殿的老太监似是料到了什么立马进来内殿,见了眼前的状况,熟练地用刀子插进了闵常的胸

      口,并将粒玉珠似的东西塞进伤口中。这一连的动作令小太监瞠目结舌,嘴巴还没合上,就被扭

      断了脖子。老太监赶忙拉起了床榻的帐子遮住闵常,将地上的尸体拖去外殿。

      “瞧见没,伺候主子不周到,这就是下场” 老太监对着外头准备侍奉的宫人提高声调训诫

      道,“你们先退了吧”

      “是”一干的宫人连忙退了下去。

      过了半晌,帐中的人才有了点动静。“忠义”闵常喊着

      老太监上前拉开了帐子,一脸担忧的说“王上,发病的日子没准了”

      闵常面泛死白,嗤笑道“跟女人来葵水似的,还算日子”。

      “刚才有个小太监撞见了,不过已经给老奴折了脖子不会再出声了”老太监说“跟前些日子的

      那些妃子和太医一样处置,保准一点信儿都漏不出去”

      “防不住啊,”闵常好似吹到了从窗缝漏进的风,他抚摸着布满了纵横交错伤疤的胸口上的

      新伤说道,“这下是一丝血都流不出来了。”

      “王上,您这才发的病,这会怎又要活动”忠义忙扶了挣扎着起身的闵常。

      “去未央宫唱戏去”

      “太子殿下等两日见也使得,您......”闵常撤了被忠义扶着的胳膊,拢了拢衣襟遮住伤口。

      “来人,伺候陛下更衣”老太监停了劝,转身对着外殿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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