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无限旧版］》周涉冬

7、旧二版本:连环杀人案

　　2000年，临近春节，森市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一直到除夕晚上才渐渐停下来。

　　各大银行，商场都纷纷关了门，只有医院和市内的运输行业还在运转。

　　今天，市公交车公司正在安排春节值班的情况，各个小组开会，制定值班时间人数，所以比平时晚了一些下班。

　　十点半，马晓芳推开大铁门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眼纹都多了几条。太好了，今年过年终于不再是她值班了。不光不用值班，还因为之前拾金不昧事件多了两天的假期，正好可以陪陪她的儿子。

　　因为工作原因，他跟儿子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面了。

　　小孩子一年一个样，如果没有奶奶寄过来的照片，她有可能跟儿子在路上碰到都不会认识。她是真的只想亲眼见见自己的儿子。

　　有时候实在是想极了，马晓芳也不是没有想过回去。

　　但是，他们这行不好请假，她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么一个工作，家里的债没有还完更不敢辞职。

　　好在，今年债终于还完了，还剩的有一点点余钱，可以让奶奶带着小宝一起过来了。

　　今天上班出门的时候，自己特意将兜里的零钱全部给了老公，说小宝过来的之后带他出去吃一顿什么汉堡，之前小宝在电话里说过想吃的。

　　也不知道，小宝见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跟电话里一样乖乖地喊自己妈妈。

　　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马晓芳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将绿色的棉袄紧了紧，随后耳罩和围巾都戴在了身上。

　　这褐色格子围巾还完债之后，老公悄悄给她买的，听说是个什么牌子的，还有些贵呢。

　　马晓芳嘴里嗔怪着老公，但是心里还是喜欢的，每次上班的时候都会戴着，她喜欢把围巾的标签面放在外面。同事看见了都会和她说上几句笑脸话。

　　公交车公司离她家不是很远，同事经过路口的时候道别，她自己要走过一个桥洞之后再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自己住的那个老旧的居民楼了。

　　路边破旧掉漆的报刊亭里正在放《好运来》。

　　.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歌声飘得很远，哪怕是自己都快要走到桥洞的时候，还能听见歌声。

　　马晓芳兀自地笑了起来，可不就是好运来吗。

　　桥洞这边人少地荒，下面走路的地方常年就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不过模模糊糊的能看见路就行。

　　马晓芳紧了紧衣领子，今天这桥洞怎么阴风阵阵的。

　　她一向胆子大，还要赶快回家见儿子，就没有多想，跟往常一样直直地走了进去。

　　渐渐地，她似乎发现了不对，怎么除了她坡跟鞋的脚步声，后面好像还有什么敲击墙壁的声音。

　　一下一下的。

　　“咚……咚……”

　　马晓芳慢慢停了下来，她站了一会儿，听得不真切，准备回头的时候，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唔……”

　　“嘘……”

　　那人喘着气死命地捂着她的嘴巴，不断地在她耳边说让她安静下来。

　　可是越这样，马晓芳越害怕，开始大力地挣扎。

　　那人喘气声越来越重，像是一头生了气的牛，马晓芳只感觉“咚”的一声，自己便天旋地转了起来。

　　那人一松手，她就仰面倒在了地上。

　　脑袋一阵阵的钝疼，她大睁着眼睛看着那人喘了几口气之后便蹲了下来在她身上搜来搜去。

　　“救……救命……”马晓芳手抓住那人的胳膊，“求……求你……儿子……”
　　她要回家看儿子的。

　　“啪”的一声，那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打掉她的手，扇了他一巴掌，“带这么好的围巾，居然一分钱都没有，呸！”

　　随后将她的围巾扯了下来，塞进怀里跑远了。

　　马晓芳看向远处还亮着灯的居民楼，手无力地抓了抓。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不远处的歌声传来，还是好运来，老板没有切歌。

　　“听腻了，又不是大过年的，整天放？！让老板换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陈雨从隔壁报刊亭收回了目光，这是他来到游戏世界的第二天。

　　游戏世界里现在的时间是2000年，跟他原本所在的世界差了二十二年。

　　——

　　三天前他骑自行车赶演出过绿灯的时候，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了。

　　当时，就碎了个稀巴烂，但是进了停尸房之后，陈雨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被碾坏的身体重新长了回去，跟之前一模一样。

　　不光如此，碎裂的手机上还出现了一款从来没有见过的APP——《身后有人》游戏APP，一众省钱APP里的异类，格外的显眼。

　　大概是设计师审美不行，整个APP都是红色的外观，只有中间用黑色方正体写着《身后有人》四个大字。

　　打开之后，也是一贯的红底黑字。

　　“欢迎来到《身后有人》游戏APP，你在一场车祸中丧失了生命，而救活你的是我。”

　　“我们检测到你有很强的生存欲望，所以游戏才会找到了你。”

　　页面上又出现了一行黑字——【“请问你是否选择绑定游戏？”】

　　后面有两个选项：是和否。

　　他选择关机。

　　陈雨垂眸，将手机黑屏了。

　　他趁黑从停尸房里跑了回来，在外面小超市里借了个手机给演出的同事打电话。

　　同事告诉他，已经过去一天了，演出早就结束了。

　　这次没有钱可以拿。

　　陈雨用毛巾将身上的血迹擦了干净，又换了一套衣服，沾了血的衣服被扔进了洗脸盆里，用洗衣粉泡着。

　　之前的那辆自行车现在应该在警局，估计已经报废了。

　　那是他花了五十块钱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陈雨垂眸，抠着手指，上了地铁。

　　进医院的时候，他路过花店买了三支常买的泡泡玫瑰，很梦幻的颜色。

　　病房里躺了三个症状一模一样的人，两老一少，分别是陈雨的爸妈和弟弟。

　　弟弟比较年轻，才十八岁。

　　三人是四年前，在同一个月之中连续突然陷入昏迷的，先是他爸妈，最后才是他弟弟。

　　陷入昏迷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样。

　　陈雨跑过许多医院，没有任何医院能够查得出来他的家人到底是患的什么病症。

　　他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能试的方法都试了个遍，仍然没有效果，他的爸妈和弟弟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次。

　　甚至有医院说他们是完全健康的。

　　因为身体内的任何器官都没有病变，并且大脑也是正常运转。

　　但是要想长期的保持这种正常的身体机能，必须要靠医院的各种机械，价格是昂贵的。

　　陈雨将之前的玫瑰换下，插上新的三支，每个床头都有。

　　只要在市内，他每天都会过来看他们，给爸爸和弟弟擦身体，给妈妈按摩，一直等到过了探视时间才会走。

　　只不过这次，要提前一点。

　　口袋里原本关机了的手机像是自动开机了，并且在强烈的震动。

　　是那款异类的游戏APP，又跟之前一样，让他选择。

　　陈雨将他退了出去，想要卸载的时候却发现怎么都卸载不了。

　　APP上闪烁着红光，页面上是两个红色的“警告”大字，【“尝试卸载游将会受到惩罚！尝试卸载游戏将会受到惩罚！”】

　　手机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下一秒，陈雨的手就突然地掉了，毫无征兆地，手掌和手机一起掉在了地上。

　　地上的手机躺在一滩血水中还在震动，场面异常诡异。

　　钻心的疼痛刺入脑海，陈雨脸颊上都是汗水，浑身的肌肉在抽动，这次不光是手，还有腿和脖子，应该是还原了他出车祸之后的状态。

　　有个看见的护士当场被吓晕了过去，陈雨另一只手捡起自己的手和手机在腿没有掉完全之前快速地躲到了没人的地方。

　　他靠在墙上，抱着自己的手掌、手机和腿，“我接受了。”

　　后面几乎都是气音。

　　【好的，陈雨你已绑定《身后有人》游戏APP，绑定时间二年二二年，九月九日晚上九点零九分，游戏ID：陈雨999】

　　动作很快，像极了诈骗。

　　几乎是在他绑定之后的一瞬间，断手和断腿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脖子也回正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陈雨幅度很小的活动了一下，没有不适，抿了抿嘴，兀自盯了APP好久，最后说道：“要钱吗？”

　　【这是一款不氪金的良心游戏。如果玩家你在游戏里攻略成功，不光不用花钱还会获得相应的积分，积分能够兑换现实世界的货币。】

　　陈雨微蹙了一下眉，很快就消散了，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会被带入游戏里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

　　“是什么类型的游戏，难度有多大，怎么才叫攻略成功？”

　　【《身后有人》游戏APP是一款存活类游戏，游戏当中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而作为故事中的一员，玩家只需要在故事里存活下来就代表攻略成功。难度情况……视人而定。”】

　　视人而定……

　　陈雨抠着手指，“如果我进入到了游戏世界里，那我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APP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自动回复了一条，【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时间流速不同，请玩家放心。】

　　陈雨沉默了一瞬，看了几眼自己的手和腿，“什么时候去？”

　　【游戏副本载入中……】

　　随着副本进度条载入完成，手机屏幕上也出现了一段视频。

　　陈雨点开，视频是动画，没有声音但是色彩极其鲜艳诡异，就连动作也是。

　　一开始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所有人都沉默着走路，突然走在前面的一个女人开始转头，缓慢的朝后，一直等到头转到了一百八十度，随后突然地歪头，脖子跟颈肩成了一个直角，那双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镜头，脸色苍白地笑了起来。

　　像是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鬼，突然发现了偷拍者。

　　视频到这里结束。

　　【请玩家回答一个问题。】

　　陈雨原本以为它会问，这个世界上是否有鬼，或者是女人是否是鬼。

　　APP：【请问，人体的头颅是否可以旋转一百八十度之后再向下垂直九十度？】

　　后面有两个选项，是和否。

　　陈雨愣了一秒，选择了否。

　　【恭喜玩家通过游戏智力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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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级的智力测试了。

　　【玩家ID：陈雨999正式绑定《身后有人》游戏APP。接下来请观看副本资料。】

　　这次的视频也是动画，不过是黑白的，还有声音，但是音频像是被什么干扰了，经常有电流的刺啦声，听得不真切。

　　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只有一家农户里灯还亮着，有人拿着拿着白杨树粗的木槌朝地上的黑色大缸里，一下又一下的砸着。

　　一边砸，一边还在吹口哨。

　　“咚……咚……咚……”

　　闷撞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那人抬起头看向镜头，但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机械性的大力的砸着。

　　随后，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后，画面很诡异。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那张嘴似乎将要陈雨吞进去。

　　【副本观看完毕。】

　　【副本名称：2000】

　　【副本模式：单人模式】

　　【难度：视人而定，不过鉴于玩家陈雨999已经通过了智力测试，该副本对于你来说，难度不大。】

　　【提示：《身后有人》游戏APP温馨提示您——请不要回头，小心身后有人。】

　　【请玩家陈雨做好准备，进入游戏副本倒计时3、2……】

　　一阵白光之后，陈雨发现他自己已经不在医院里了，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玩家ID：陈雨999已进入游戏世界，请玩家努力地活下去。】

　　陈雨接收了APP给他的身份牌——陈雨，一家地产公司的小职员。

　　无父无母，单身，是典型的的死了都没有人找的绝户。

　　目前居住在一个单人小公寓里，陈雨转了一圈，看见了墙上挂的日历——2000.8.1星期二，农历七月初二。

　　按照2000年的生活条件来说，陈雨住的这个公寓环境设施都算很不错的，一个月的房租应该要不少。

　　陈雨看了一下，水电都是商业用电。

　　……

　　要的更多了。

　　当晚陈雨就果断地退了房，拿了钱，叫了一辆三轮连带着东西和自己一起打包去了附近有名的棚户区。

　　里面一个单间连着一个单间，中间都是用轻薄的木板隔开，有公共洗澡堂和卫生间，这片从空中来看就像是在叠俄罗斯方块。

　　里面的人就是一个个方块，能适应社会的人就会很快从棚户区消失，适应不了的就会永远留在棚户区一直到这场游戏结束。

　　很快还会有下一场游戏。

　　棚户区的房租是之前公寓房租的三分之一，陈雨正在抠食指的拇指停了下来，剩下的钱他都数了数都存进了存折里。

　　【玩家ID：陈雨999，游戏中的钱财并不能带走。】

　　“我知道。”陈雨抿了抿嘴，随后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知道，但还是存了。

　　小单间大概是十平方米左右，里面就只有一张一米五的木床，床下面是空的，能放一些东西，床旁边还有一个小的床头柜，上面的漆皮斑驳，还有几处要掉未掉的拖在了地上，那颜色就像是人的皮肤，从身体脱落了一样。

　　陈雨弯腰，直接上手连皮带漆的撕了下来，声音刺耳，就好像是人在扯着嗓子尖叫似的。

　　床头柜勉强能用了，虽然有些难看。

　　床尾有一个靠墙的布制小衣柜，大概一米八高，一米二宽，应该是放得久了，有些地方破了几个洞，陈雨找了个颜色相近的不要的烂衣服，剪了贴在了上面。

　　衣柜勉强能用了，虽然有些难看。

　　跟床对着的是一扇窗户，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做过饭，窗户上面都蒙了一层黑腻腻的油污。

　　导致，整个小单间里也都是昏暗的光线。

　　陈雨买了个钢丝球，一点点的糙。

　　到最后，白皙的手指上几乎都是黑色，连指甲缝里也是。

　　窗户……能用了，很亮。

　　陈雨对着外面的太阳眯了眯眼，不枉他来来回回看了好久，阳光果然很好。

　　赚到了。

　　陈雨嘴角很轻的扬了扬。

　　一部分暂时不用的东西陈雨有条有理的放到了床底下，床底他也扫了干净，就算东西放了进去，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不错。

　　他喜欢。

　　一切便宜实用的东西他都喜欢。

　　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陈雨翻起了日历。

　　2000年在他印象里很模糊。

　　那时候他只有两岁，但当时爸妈弟弟都还是好好的，他们一家生活的很幸福。

　　而且他现在在的游戏副本里的森市，现实世界也有，就连地标性的建筑都一模一样，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去到别的城市，见到2000年的爸妈和弟弟。

　　这是四年以来，陈雨第一次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陈雨看了一眼APP，没有任何反应。

　　他坐了公交去往火车站，等他去了之后才发现，火车站竟然没有售卖除了森市以外的任何地方的票。

　　这个副本里就只有这一座城市。

　　这是一座孤城。

　　车站里在等车来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甚至就连窗台的售票人员也都对车票上的“森市→森市”视若无睹，毫无反应。

　　脸上粉白，挂着标志性的笑，就像是一具提线的木偶。

　　陈雨记性好，也尝试着打之前家里的座机，电话里一直都是“嘟嘟”声。

　　无人接听。

　　他今天在外面看了一圈，这游戏世界做得跟真实世界丝毫不差，不管是地标建筑还是人情风味，几乎就是几十年前的森市。

　　手机上的APP自从他来到游戏世界之后，就没有怎么联系过他。

　　不足十米逼仄的小单间分明是已经住惯了的环境，他却失眠了。

　　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微亮的时候，陈雨才眯了一会儿。

　　睡着之前，他好像听见床头柜那边似乎有什么“咯吱”声，应该是老鼠，陈雨没在意，睡了过去。

　　今天上班，他不能迟到。

　　走的时候将存折和钱包都放在了身上。

　　小单间的锁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

　　陈雨下楼的时候朝公共洗手间那边看了一眼，已经排了好长的一条队伍，甚至有人憋不住了，直接朝周围的蒜苗盆里施肥，幸好他早起先上了洗手间，只是里面应该很久都没有打扫了，一股呛人的臭味。

　　臭的就连他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就像是里面死了很多很久的老鼠似的。

　　—— ——

　　外面正在下小雨，森市多雨多矮山，尤其是盛夏高温的时候，梅雨季延绵不断，整个S市都处在雾蒙蒙昏暗潮湿的环境里，连空气都十分的黏腻。

　　从住的地方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衬衫已经有些湿地粘在了身上，不怎么舒服，但是他能忍。

　　公交站台上人有些多，陈雨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收了破旧的蓝色天堂伞小心地又往站台里面退了退挡住了雨。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个位置，用伞挡在了后面。

　　刚才后面有人摸了两下他的腰，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他拿手机看了一眼时间：8:28

　　公司9:00上班，公交车差不多二十分钟能到公司。

　　陈雨抿了抿嘴，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还在下小雨，但是前面却依旧没有218路公交车的影子。

　　要迟到了。

　　“怎么今天218来的这么慢啊！”周围有人小声抱怨道。

　　刚才被人疑似吃豆腐都没有蹙眉的陈雨，现在却微微将眉头皱了起来。

　　他长得好看，是顶级的浓颜系，甚至可以用肤白貌美来形容，长眉高鼻，有些微微的唇肉，中和了一下极致艳丽的攻击感。

　　身材比列也很好，腿长身量高，腰也细，盈盈一握，导致他就算穿起普通白衬衫黑裤的职业装也格外的显眼，甚至有些像模特，跟周围破旧掉漆的站台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蹙眉也是好看的。

　　早在他一出现的时候，周围一起等车的人都不由自主看了过来，甚至有人在偷拍，但是陈雨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公交车再不来的话，他就真的要迟到了。公司规定，迟到一天扣五十。

　　陈雨抠着手指，嘴抿的更紧了。

　　好在二十九分最后一秒的时候，众人期待的218路公交车终于到了。

　　大概是因为小雨太密的缘故，看远处，就像是有一层雾裹住了车身老旧，绿漆掉落的218，缓慢行驶在寂静毫无声息的情况下，看着莫名地有些诡异。

　　但下一瞬，车身停下，众人拼命往前奔走挤车的哼哧声像是骤然打破了那层雾，将陈雨拉了回来。

　　他跟着人群开始往车上挤，就是夹在大饼中间的那层鸡蛋，在现实世界中都挤习惯了，倒也不算太难捱，只这次，好像又有什么搭在了他的腰上，还一直往他腰下顶。

　　陈雨紧抿着嘴，只往上走，现在不能下车。

　　但后面的将他的行为当成了默认，顶的更加用力。

　　陈雨垂着眼眸，腾出手来下了狠劲地往后面抓了一把，果然听见后面一声痛苦的闷哼。

　　不顶了。

　　陈雨松了手，在那人的上衣擦了又擦。

　　总算是上去了。

　　刚才没有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陈雨一直挤到了最后面，准备找找谁是一脸愁苦撇着两条腿走路的。

　　他往哪儿走，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给他让落脚的地方。

　　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没有见过那个男的长得如此……漂亮。

　　白衬衫黑裤，身材修长，白皙的脸颊因为刚才挤车有些微红，嘴唇上的唇肉水红饱满，像是一朵沾了露珠随时准备盛开的玫瑰。

　　陈雨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被什么擦了一下，有些冰凉，随后手里平白多了一包湿纸巾。

　　没有看见是谁塞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只听见“砰”地一声闷撞，一个干瘪瘦小的人影闯过人群，直接膝盖一弯，跪在了陈雨面前。

　　过年爷爷给孙子压岁钱都没有这种阵仗。

　　原本拥挤的公交车愣是硬生生地空出来了一小块儿地方来。

　　跪着的男人一身不合的黑色西装，像是麻杆套个布袋子，三角眼，尖嘴猴腮皱巴猥琐，一手捂着腿中间，一手捂着后腰的地方。

　　应该就是刚才上车时不老实的那人。

　　男人感觉自己的腰和膝盖几乎快要碎了，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踹的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甚至到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狠戾的劲风，要将他的腰身整个踹断似的。

　　面前的青年一来站台他就看见了，是个人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见，太过……漂亮了，就不像是真人。

　　虽然漂亮，但全身气质是敛着的，他没忍住占了一把便宜，谁知道碰上个硬茬。

　　男人没忘记刚才耳边低沉冰凉的嗓音，对着面前的漂亮青年连说了四五声“对不起。”

　　陈雨眉头微微蹙了蹙，抿着嘴，就在男人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开了口，嗓音极其清润好听，玉石一般，“下次再让我碰见你，你就跟你的弟弟说再见吧。”

　　周围人明白了什么，一阵的唾弃，离得更远了。

　　男人低着头，脸涨的通红，想躲开，但是站不起来。

　　一直等到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他才颤着腿连蹿带爬的滚了下去。

　　陈雨说完就垂眸，转了个身抓着一旁的扶手，脸颊有些微红发烫。

　　他贴在一旁有些冰凉的柱子上降温。

　　手上还有一小袋湿纸巾，黄色包装很精致，上面是一个英文单词：EDSTINY没听过的牌子，看起来应该很贵。

　　到底是谁给的，为什么会给他湿纸巾？

　　陈雨微微抬眸朝周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只好又再次低下了头。

　　无意中瞥见自己穿的白色运动鞋上赫然有一个明显的黑脚印，应该是挤公交车的时候被别人踩得，他一直没有发现。

　　—— ——

　　车里人多，但是因为早起，都没有什么精神，死气沉沉地，广播里正在播放的早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很小，像是深夜场的摇篮曲，“从昨晚开始到今天早间，受大雾天气影响，我市共有五条高速的部分站点关闭……请以上地区需要通行高速的朋友 尽量推迟出行时间。”

　　“接下来插播一条本市新闻咨询——今早，警方在淮湖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致死原因是头部受到重击失血过多，凶手疑似使用柄状钝器作案。这已经是本市第四起同手法犯案，还请本市人命这段时间注意人身安全，不要在夜晚单独……”

　　“叮咚，解放路广茂大厦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依次从后门下车，带好随身物品……”

　　陈雨将蓝色天堂伞抖了抖，跟着人群一起下了车。

　　大雾中，218路再次缓慢的朝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