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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颗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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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的案子都破了还在这惆怅什么呢?”
隔壁办公室的老王吊儿郎当地打趣,小平头一脸丧气地翻着白眼说道:“你们办公室没事干吗?一天到晚往我们办公室里窜。”
老王笑眯眯的似乎并不介意,把手撑在小平头的桌上抖着腿说道:“我是看你们这阵子累了,来慰问慰问。不过,你们可是咱们警局的明星队伍,是不是得注重点内务啊?”
“怎么?嫌乱你来给我们打扫啊!”莫许实在听不下去,站起就准备赶人。
老王皱着眉头伸着鼻子拼命嗅,像一只警犬寻找着证据,嘴里还不忘唠叨:“不是,我不是说你们的桌面,你们没闻到吗?你们这有种奇怪的味道……特别是你这!”
老王直指小平头的工位,小平头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
“你这人鼻子不好使吗?我昨天刚洗的澡,你别瞎说啊!”小平头皱着眉反驳。
“我说真的!你们没闻到吗!”
虽然大家都不想理老王,但却不自觉地吸吸鼻子认真嗅了嗅。
“你别在这添乱了,你没见我们队长烦着呢吗!你快走吧!”小陈瞟了瞟一脸丧气的司齐,沉着气低声继续赶人,终于把老王送出了办公室。
好不容易恢复了安静,小陈默默回到工位,不敢弄出什么声响,生怕惹怒了司齐。
但不过一会儿,那老王竟带了三五个帮手冲进办公室,势如一群警犬。
几人这里闻闻,那里嗅嗅。
“老王,你疯了?!你在这训练警犬呢?!”
“不是,我刚刚真的闻到了奇怪的味道。”老王继续嗅着。
“你要是把你这股较真的劲儿用在正道上,现在早就升官发财了!”
……
你一言我一语的揶揄,外加窸窸窣窣的翻找声让司齐越听越烦,他猛地起身,刚准备发火,老王突然叫了起来。
“我找到了!就是这!你们来闻闻,这些本子是不是有股奇怪的味道!”
老王拿着小平头桌上的一摞本子龇牙咧嘴地喊着。
“这不是裴宇华给学生义务辅导的笔记吗?”
莫许狐疑地凑上前去,猛地闻了闻,抬起头说道:“味道确实不是普通本子的味道,但是这些本子之前可是放在腐烂的尸体旁,有些味道也是正常的。”
“不对……不是尸臭,你们再闻闻!”老王坚持把本子递给小平头。
小平头不耐烦地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却犹豫了,说道:“嗯?这……这味道好像是有些熟悉,但是不靠近闻是闻不到的,老王你是狗鼻子吗?”
“你别岔开话题啊!小陈!你过来闻闻!……还有那边那几个同事!”老王挥手招揽坐在远处的几位同事。
“嗯,这味道好像是有些熟悉……”
“哦!这味道不会是……”
莫许着急地上前盯着那位恍然大悟的同事逼问:“你说!你说啊!什么味道?!”
老王满是油光的脸上泛起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什么味道是莫许没闻过,但是所有男同事都觉得熟悉的呢?”
司齐最看不惯老王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一把从他手中夺下那本子,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小平头!快把这些本子送去鉴识科!”司齐忽然提高音量。
“是!”
*
两个小时后,鉴识科。
“结果出来了。”
司齐、莫许、小平头、老王凑到鉴识科小马面前。
“怎么样?”
“经过检测,这些本子上或多或少地沾染有成年男子的□□,特别是这一本,几乎每一张页面上都有……”小马说道。
莫许又羞又惊,呆在了原地。
“我说了吧!什么东西是莫许没闻过,而男人却很熟悉的呢?这不就是吗!看来我们的小莫许还是挺纯的嘛!”老王在一旁多嘴。
司齐猛地推了一把老王说道:“要说黄段子去你们办公室说去!别在这骚扰我的队员!”
老王被司齐一推踉跄了几步,扶着自己的胳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走出门去。
“我这是在帮你们找证物,你们竟不识好人心地乱咬人!我还不稀罕管你们的闲事呢!”
小马有些尴尬,转过头把本子放进证物袋,与检验报告一起交到了司齐手中。
司齐冷着脸:“看来甘栗没有撒谎,裴宇华性侵学生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
“打着给学生义务辅导的幌子,做的却是最下流的事!表面上是克己博爱的老师,私底下却龌龊至此!”司齐愤怒。
“所以甘甜当时确实是……”莫许轻声说。
莫许的话引来一阵沉默。
为什么发现了新的证据,但情绪却更加低落。这些年在宇城有多少孩子曾受到过这样的伤害?裴宇华那满满一书架的辅导笔记让人不忍再想。
这样的人死了才好呢……
他们谁没有开口说出自己内心对裴宇华的诅咒,可惜人已死,自己的身份却是警察。
而此刻司齐脑海中却止不住地想起那天晚上,甘甜瘦小的身子单薄又□□,她流着泪乞求着温暖,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甘甜被推搡时皱起的眉在司齐心里狠狠地划了一道。
经过了裴宇华那件事后,她该有多么渴求那份温暖啊。
*
晚上11点,K Loungebar.
“司齐警官,恭喜你们成功破案,我看电视报道了。”甘栗强撑出笑容向司齐祝贺。
“你若是笑不出来就不要装笑。”司齐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甘栗,今夜应是独自感怀的一夜。
“怎么?你今天不是来喝酒庆祝的?”甘栗挑眉。
“怎么?你今天不是来庆祝自己洗清嫌疑的?”
甘栗每说一句司齐便回嘴一句,却极大地引起了甘栗的兴致。
“你怎么了?”甘栗追问。
司齐抬头,将酒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又低下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甘栗说道:“你说,甘甜当年是因为裴宇华而离开宇城出国求学的?”
甘栗突然露出玩味的笑。
“是啊,平常你不是对她不闻不问的吗?怎么?找到证据证明我说的没错了?”
司齐没空和甘栗耍嘴皮子,只是在记忆里拼命回忆着那年发生的一切。
*
甘甜总是穿着校服来警局给司齐送水果。
那天,她又来到警局,浑身是汗,刘海黏在额头上,脸上写满了焦虑。
这和甘甜平日来警局的样子很不一样,以往她会在校服里藏一把梳子,总是在进警局之前映着警车玻璃整理自己的衣服,再拿出小梳子仔仔细细地把刘海梳理整齐。拿起手里的便当袋,对着玻璃演习一遍待会要说的话。
而那一次,她什么也没带。
“怎么了?”司齐问。
甘甜只是喘着气什么也不说。
“我问你今天怎么了?”
甘甜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从下而上地打量着司齐,看到他眼睛的时候,甘甜突然哭了。
“你怎么了?和同学闹别扭了?考试没考好?”司齐关切地询问。
“你不说话我就先回去了,还有工作。”
“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跑了?”
……
自那以后,甘甜再没有来等过司齐,直到他们曾约定的那一天,甘甜还是没来,司齐辗转才知晓,甘甜已被送到国外。
那时候的司齐只觉得甘甜是个爱闹脾气的小孩,对她沮丧心情的揣度也只停留在作业、考试之类,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怀着十足的耐心,或许她就用勇气把自己遭遇的一切说出来,或许这样,她便能获取更多的关注和爱。
可多余的关注和爱对于经历过这些的小孩来说,也只是负担吧?
*
司齐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只好找些其他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你又为什么在这闷闷不乐地喝闷酒?”司齐问甘栗。
一问起自己的事,甘栗瞬间泄了气:“我本来就爱喝酒,晚上没事就来喝酒了。”
司齐看着甘栗不自然的表情,攥紧了酒杯。
“易子昂离开宇城了对吧?”
甘栗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齐:“什么时候司警官也变得这么八卦?”
司齐尴尬地抿了口酒,此刻已是微醺。
“你们在高铁站的照片被传的沸沸扬扬。”
甘栗苦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很顺利。”司齐补充,却像是试探着什么。
司齐站起,扶着露台的栏杆,隐藏住自己脸上些微的醋意。
甘栗拿起司齐的威士忌酒瓶,倒进酒杯,猛喝了一杯,那威士忌混合着刚刚喝的白葡萄酒,瞬间在胃里进行强烈的化学反应,那最终的化学产物由胃部传送至全身的血液,只是一杯便上了头。
“在他身边的时候觉得很顺利,他走了却觉得那只是场梦。”甘栗轻声说。
司齐没想到甘栗竟能对自己坦然倾诉,便转过头温柔地看向甘栗。
“你们分手了吗?在高铁那次是最后的告别?”司齐问。
甘栗摇了摇头,静止了几秒,又扬起笑容,司齐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了十几岁,但对感情的理解能力却直白得像个小孩呢。
“你笑什么?”司齐疑惑。
甘栗也缓缓地站起,酒精在颅内炸裂,和着夏风,格外舒服,她的心却莫名地揪了起来。
“司齐,如果甘甜那时候没走,或者那件事没有发生,你会爱她吗?”
司齐心里一揪,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样残忍的假设又如何狠心去想?
“那你爱易子昂吗?”司齐没有会到,倒是反问起甘栗。
甘栗胸口一闷,她极力地眺望着无尽的黑夜,看不见繁星,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
“我的心很小只能放下一件小事,它装不下山川楼宇,装不下星辰大海,甚至装不下爱。”
“小事?”司齐更加疑惑。
“司齐,你和我啊,都是活在过去的人,而易子昂,他是活在灿烂的未来啊!我怎么能和他永远在一起呢?”
甘栗无序的话语飘荡在空气里,参杂着司齐散发的点点醋意,在酒醉的夜晚变得合理又动听。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天失去了你,易子昂也会像我们一样,永远活在过去。”司齐郑重地看着甘栗说道,却在她心中压下了另一块石头。
甘栗无言地望着漆黑的夜晚,天什么时候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