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夫和离后我成了富婆》柯青蜉

6、第六章

　　林玉琅来到前厅，果然见自家父亲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凝重，一双八字眉微皱，似要横飞入鬓。
　　她自知理亏，很是没骨气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她爹磕了三个响头。
　　当年她拼死拼活地要嫁给宋辞，因为这件事和父亲闹得很是不快，因此这三年再也没回过家。说到底也是她心里发虚，宋辞常年不归，根本不可能陪她回家省亲，若是被父亲与兄长知晓了，定然是会逼她和离。若是再一不小心让外祖父知道了，她实在怕宋辞那双腿会被打折了，毕竟外祖家男丁旺盛，她那几个表兄弟个个武功彪悍，真打起来宋辞估计会死得很惨。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林涛捋了把胡子，冷声喝道。
　　“女儿不孝。”林玉琅低着头，听见他的声音，顿时觉得双手有些发软。她其实从小就有些怕父亲，如今想来，她当时果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为了嫁给宋辞，竟敢绝食明志，和父亲僵持了整整四日，最后还是外祖父出马去王上跟前求下了圣旨，这才让父亲妥协了。
　　林涛负手而立，垂眼看着林玉琅乌黑的头顶，心中终究不忍，别过头淡淡道：“你有何不孝？我瞧着你将宋家父母照顾的十分周全。”
　　林玉琅明白父亲这是在怪自己这三年没回来看过他，而非是因她一意孤行嫁给宋辞，心中不免酸涩，抬起头见他略微染霜的鬓角，眼中不免酸涩，心里头也有些发堵：“宋家父母虽好，但终究是抵不上父亲对我的好。当初是我的错，不该瞒着您让外祖父去向王上求了旨意。”
　　林涛脸色好转了些，双手扶起林玉琅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叹道：“我知你心气高，想要的东西总会想尽办法攒在自己手里。可是阿琅，如果一个人不爱你，那么如何能得到呢？”
　　林玉琅微微一愣，脑中浮现起当时离开宋家时，宋辞对自己说的话。
　　“林玉琅，你走了就别回来了。”
　　她知晓父亲早已知道她与宋辞和离的事了，也不再隐瞒，唇角一勾，苦笑道：“父亲，我爱他，可我却觉得自己不能再同他在一起了。”她从袖中拿出那张和离书，虽然已被展平，可终究掩盖不住斑驳折痕。
　　“阿琅，不管何时，你都是东阳林家最尊贵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只要记住这点便好。”林涛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林玉琅将整张脸埋在父亲怀里，突然就想起了年幼时，他也是这样哄着自己的，顿时泣不成声。
　　“好了，你近日舟车劳顿，好好回去休息。沧澜阁我让人每日都打扫一遍，所有东西都好好放着，不曾动过呢。”
　　林玉琅抹了把眼泪，眼角微红，脸上带了些笑意：“那女儿待会儿再和父亲一同用晚膳。”说完便朝着林涛俯身行了个礼，退出了前厅。
　　出了前厅，守在门外的春燕便迎上前来，将林玉琅方才解下的鹅黄斗篷重新给她系好丝绦。
　　因屋子里生了炭火，故而林玉琅进前厅时，便将斗篷解了下来，如今突然从温暖的地方出来，霎时觉得寒风刺骨，忙裹紧了斗篷，踱着步子往沧澜阁走去。
　　府里的下人们未料到三年未归的四小姐竟回来了，见林玉琅直直走来，便觉得这四小姐几年不见，竟越发貌美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竟沉稳了不少，不见当年的骄纵活泼。几个新来的小厮未曾见过这位传言中的四小姐，还以为是哪家贵女来找二房的六小姐玩儿，一时竟看呆了眼。那眼珠子还没瞧清楚女子半掩在斗篷绒帽下的容颜，便被一旁的管家瞪了一眼。
　　“收收嘴角的哈喇子，那可是四小姐。”
　　三年前的林玉琅，是整个京都最炙手可热的贵女，爱她者如过江之鲫，憎她者亦是不在少数。当初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天之娇女会嫁个门当户对的王孙，可最后许老将军进宫求旨，林玉琅竟嫁给了宋辞。
　　那时宋辞在江湖上的名声便极盛，因曾在一个雪夜独闯关山教打伤教中十二长老，救出那些被囚禁的孩童，便得了个“踏雪公子”的诨名，在加上他来无影去无踪，倒教人留了些遐想空间，因此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便越来越神乎其神，简直是描绘成了个神仙似的人物。齐国重农轻商，没想到满是铜臭味的天下第一钱庄，竟教养出了这样一位神仙公子，一时齐国的女子们芳心暗动，几乎人人手里拿着本关于宋辞的话本。
　　平民女子或许会想要嫁给宋辞，贵女们却是不敢想的，试问哪个少女心中没有个大侠梦，可若是嫁给了宋辞，便是入了商户，这等有辱身份的事，她们断然是干不出来的。所以当林玉琅嫁给宋辞时，闺女们虽然心中有些生妒，可面上却个个笑颜如花，就等着看她的笑话。东阳林家的嫡出姑娘，竟嫁了个商户，这是能让沉寂许久的京都重新沸腾起来的大事儿。
　　林玉琅自然知道府里这些人都在看着自己呢，她偏过头，朝着管家微微颔首：“福伯。”
　　福伯本名刘福，是打小跟在林涛身边伺候的小厮，后来林涛掌了家，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林府的管家。
　　眼前的女子面庞皎白，臻首娥眉，朱唇白齿，乌黑的秀发垂至胸前，一袭烟波碧兰裙随风荡起裙摆，身上披了件厚厚的鹅黄斗篷，看上去竟比这院里盛开的红梅还要娇艳几分，足以让天地失了颜色。
　　新来的小厮们总算看清了这位四小姐的脸，一时瞪大了眼，生怕眨眼间这等绝色便消失不见。这样出挑的女子，放在整个齐国也是鹤立鸡群的，难怪当年林玉琅虽骄纵蛮横，但是求娶之人依旧趋之若鹜。
　　福伯迎上前来，朝着林玉琅行了个礼：“小姐回来便好，老爷与少爷都想您得紧呢。”
　　福伯口中的“少爷”便是林家二少爷，林玉琅的同胞兄长——林瓒。
　　林玉琅听到福伯提起林瓒，问道：“兄长此刻在何处？”
　　林瓒比她大了三岁，从小两人便形影不离，可自从出嫁后，两兄妹却再也没见过。其实林玉琅当时是有些气恼的，她与父亲置气不肯回去，可为何兄长也不肯来宋家见自己？
　　福伯答道：“少爷此时还在国子监处理事务，怕是要入了夜才会回来。”
　　林玉琅抱紧手中手炉，点了点头。她回来得突然，也不知道兄长是否接到了消息，那便明日再去流光阁吧。
　　“福伯，那我便先回屋里了，晚些再同父亲一起用膳。”
　　福伯点点头，微微弓着腰待林玉琅走远了，这才直起腰来，一巴掌拍在身旁的小厮头上，喝道：“人都走远了还看，还不快去把后院打扫干净？”
　　众人这才恍恍惚惚从那惊人的美貌中挣脱出来，各做各的事去了。

　　直到星辰初上，林府外的大道上才行来一辆青帷马车。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拂开车帘，从车下走下一个剑眉星目，面如玉盘的青年男子。他借力撑着车辕跳下马车，绛红色的朝服翩飞，动作潇洒利索，当真是意气风发。
　　一同坐在车内的贴身小厮木晖收拾好案上书卷下车，便见自家少爷已经大步流星走进了府门，不由咂舌：这么多年，少爷只要碰上小姐的事，便沉不住气了。今日府中派人来国子监通知，说是小姐归家了，少爷当时便魂不守舍，随即飞快地处理完手中卷宗，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林瓒负手而行，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明明是大冬天，他却觉得双手发热生汗。
　　当年林玉琅出嫁时，他是亲自将她送入宋府的。那双小手嫩得像白玉豆腐，他牵着她的手跨入宋府大门，行过幽长花廊，亲自将她的手交入了宋辞手中。他看着这对新人拜天地，行大礼。将两人送入洞房后，他在酒席上喝得不省人事，当时表兄还笑话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琅是你的心上人呢，妹妹出嫁是喜事，喝得这样醉做什么？当时他虽失了些神志，可还残留了几分意识，回答道：二表哥，阿娘去的早，阿琅是我一直陪着长大的，如今她出嫁，我自然欢喜，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是为何？
　　二表哥听了这话，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莫不是将阿琅当女儿养大了吧？”
　　林瓒如今想起当时场景，忽而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如何能将阿琅当成女儿养呢？
　　边走边想着事情，待林瓒反应过来，已然是站在沧澜阁门口了。
　　他偏过头看着右侧那棵已长至屋檐高的凤凰树，这是当年他与阿琅亲手所植，今已长成参天植木，可惜如今正值寒冬，叶羽早已落了。
　　阿琅，凤凰树会因为严寒失去光彩，可我会将你这颗跌落凡尘的星星，好好地挂回天上去，让你永远光华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