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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宋辞看着那硕大的琉璃星火,眼前突然就浮现出林玉琅十五岁的样子。四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如果时间流转,他绝对不会赴友人之约,绝不会经过林府。

      林玉琅觉得今夜这酒真的有些醉人了,不过两坛醉梨春下肚,她此时竟觉得面颊发热,连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偏过头看了眼宋辞,便见他正抬头看着烟火,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就离自己咫尺之远,可林玉琅莫名就觉得两人之间相隔万丈。

      林玉琅伸出手,借着酒胆,颤颤巍巍地揭开了宋辞脸上的面具。明明肚中滚热生火,为何却觉得指尖冰冷如霜?

      面具揭开,宋辞那张淡漠清俊的脸便暴露在眼前,林玉琅刻意忽略他眼中的惊讶,伸出纤细的手挑着他下巴,俯身吻了上去。因为动作太大,摆在地上的空酒坛子被她不小心碰倒,“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不知到哪去了。

      宋辞只觉得唇间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鼻间满是淡淡酒香。他能感到林玉琅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似乎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这个吻不同于今日在宋家时的浅淡,笨拙中带着浓烈的情意,像是要将他揉碎一般。

      宋辞缓缓闭上双眼,反客为主,渐渐加深了这个吻。一些回忆在脑中倏倏闪过,最后时间定格在今日在前厅见到林玉琅时。那种再见到她时的心动,迟疑,热烈全都冗杂在一起,终于在此刻全都发泄了出来。

      林玉琅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困难,整个人像是被卷入了涡流之中。她抬起手抓住宋辞的衣襟,像是终于在茫茫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浮木。

      她的头微微往后一仰,终于逃脱了这致命的涡流。

      宋辞见她双眼迷离,双颊微红如桃花,唇瓣泛着诱人的粉色光泽,微微仰头对自己说:“宋辞,送我回去。”

      他伸出手抚了抚林玉琅柔软的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好。”

      林玉琅醒来时,恰是五更天,鸡鸣啼了第一声。她的作息极为规律,无论何时歇息,醒来的时辰却是固定的。

      只是今日醒来时,却有些不同。

      她刚欲起身喊小桃进来更衣,只微微一动,便牵扯出全身酸痛,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一看,宋辞那张放大的俊脸便毫无防备的出现在眼前。

      宿醉后的酒意总算退散了,可脑袋却疼得很。林玉琅抬起手拍了拍快炸裂的脑袋,昨夜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昏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微光透过垂下的帘幔,隐约能瞧见床上两道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她抬起手搂着宋辞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上去,眼角划过的泪濡湿了枕被。

      宋辞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在咬牙切齿:“林玉琅,你会后悔的。”

      她缓缓地闭上眼,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些哭腔:“宋辞,我绝不后悔。”

      月光撒在帐面上,镀上一层银色光边。许是这场盛大的烟火温暖了冰冷的泽城,在夜里,薄雪消融,城外的红梅悄然吐出了芳蕊,绽放出娇艳的花朵。

      林玉琅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昨夜竟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她和宋辞同房的日子比宋辞回家的日子还少,若非每次宋夫人耳提面命让宋辞过来,想必他是不愿踏进自己院子一步的。

      只昨夜,两个人终于在酒后放纵了一回。

      外头天色还一片漆黑,林玉琅轻轻地将宋辞搂在她腰上的手拿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醒了他,蹑手蹑脚地将落在地上的衣裳穿上,只往前走了一步,便双腿一软,差点跌在了地上。

      她非是初经人事,可确实第一次受到这种摧残,宋辞之前次次温柔得像水,昨夜却将所有的气力撒在了她身上,两人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下去。

      林玉琅无奈一笑,突然觉得自己着实可悲。她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宋辞却是一汪鲜活的泉水。她躺在地上接受着烈日的灼烤,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跳进泉水里,可灼热的地面已经与黏湿的鳞片粘连在了一起,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枯竭。

      这三年婚姻,是她给自己求来的,起初满心欢喜以为只要努力,宋辞总会爱上自己。可如今才恍然大悟,宋辞是深埋雪山下的冰晶,而她不过一颗微弱星火,如何能捂热他的心。

      林玉琅摸着黑打开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这灯芯中混了南海的沉香木屑,燃烧后散发出淡淡沉香。她吸了一口气,心里总算平静了些,心中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很早以前就隐隐萌生出的决定。

      这个决定,对宋辞,对她都好。

      南方的冬天是湿冷冰凉的,可宋家却在屋子底下建了暖房,冬日里暖房里燃着碳火,再传到地面上,便不冷了。林玉琅端着灯台,赤着足踩在地上,只觉得这地板都比她的脚暖。

      她径直走到书桌前,将灯台摆在桌面上,从抽屉里取了张信纸,然后提起笔蘸了墨在信纸上写起字来。灯罩内烛火微晃,拉出老长的影子,林玉琅的半张脸迎着烛光,桃花眼微垂,纤长的睫羽在下眼睑拓下一圈阴影,安静得不像话。

      写着写着,便见一滴泪落在纸上,溅开成一朵梅花状泪渍。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眼角,果然已经满是泪痕。

      短短几行字,林玉琅却觉得自己写了很久,久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灯台里的灯芯快要燃烬。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将笔搁在砚台上,抬头便见宋辞静静地坐在床沿,墨发随意地披散着,白色的裘衣未扣,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那双瑞凤眼沉得像水,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也不知他这样看着自己多久了,林玉琅暗自想道。

      她觉得自己的口有些干涩,张开嘴半天,最后终于磨磨蹭蹭地吐出了几个字:“宋辞,我们和离吧。”

      她看见宋辞英气的剑眉一拧,随即舒展开,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这是答应了,没有半点犹豫。

      林玉琅心中微酸,他的反应的确在预料之中。如今两人就要形同陌路,林玉琅突然就想把自己伪装得果断、坚决些,于是她露出一抹标准化的笑,扬了扬手中写好的和离书,对宋辞道:“和离书已写好,你只管签字就好。”

      说完,便将那薄薄一片的信纸放回桌上,转身走向衣柜收拾起行李来。她当初不顾宗族反对想嫁给宋辞,父亲大发雷霆,后来还是在外祖父的劝说下,才勉强答应了这婚事,进宫向王上请求赐婚。当年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如今只剩下春燕和小桃,其余两个早已嫁给了泽城的农夫,至于那些陪嫁品,都是当年母亲在世时给她准备的,有六间铺子,三百亩地外加银钱几千两。

      这么一算,她来宋家时没带多少东西,离开时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带走。

      林玉琅边收拾东西,不经意瞥了眼宋辞。他坐在书桌前,正执笔签和离书,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得不像话,像一根挺拔的竹子。

      哪怕到了这一刻,林玉琅也不得不承认,宋辞这人哪哪都好,唯一的不好大概就是他不爱她,可情爱之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该是她的,怎么努力也没用。

      林玉琅其实觉得自己特矫情,宋辞是天下第一钱庄的公子,是万贯家产的唯一继承人,她偏偏不想和他谈钱,而是想和他谈感情。而谈感情最是伤人,只要双方心意不同,往往都是落得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如今她和宋辞便是如此结局了。

      林玉琅将最后一件衣裳放进木箱里,突然就想起三年前嫁给宋辞时的场景。

      芙蓉暖帐,红烛悠悠,她安静地坐在床上,双手却绞着手帕,一旁的几个侍女看出了她心中的紧张,难得地揶揄了几句。她听了丫头们的话,向来比城墙还厚的脸皮竟泛起了绯色,又羞又怒地瞪了她们一眼。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哄闹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门,她听见众人嘈杂的欢笑声:“新郎官还不快进去。”

      一旁的侍女听了,立马将原本放在一旁绣着鸳鸯的红盖头盖在她头上,她透过那薄薄的盖头,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枣红色绣金皂靴的人朝着自己缓缓走来,行走时红色的衣袍微摆,袖角像一只飘飞的蝴蝶。她看着这一幕,突然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此刻才有了些真实感,原来她真的嫁给宋辞了。

      那人在离她一尺之远处停了下来,随后抬起一只手朝着她伸过来。林玉琅看着那只撩起盖头的手,白皙如女子,却骨节分明,显露青筋,虎口处磨了个茧,那是常年习武的人才会有的。

      大红的盖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抬起头,看着宋辞,心中却突生退意。那双向来温暖的眼,此刻暗藏寒光,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那天晚上,她抱着身子坐在床沿想了一宿,连宋辞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直到第二日清晨,进来伺候梳妆的侍女来了,才得知宋辞已经离开了宋家。

      直到宋辞将和离书递到她面前,林玉琅方才回过神来。她接过那张纸,低头便见左下角写了两个遒劲的字,看上去像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一般。

      然后,她听到宋辞说了一句话:“林玉琅,离开宋家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林玉琅抬起头看着他,却见他没什么表情。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却还是有些哽咽:“宋辞,我今日出了宋府便没想过再回来。”

      宋辞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待宋辞出了房门,林玉琅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手中的和离书被她捏成了一团,大滴大滴的泪落在地板上,整个屋子静的只能听见她细微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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