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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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一套连招在它身上打出暴击，那恶魔的腹腔中连连颤出一波又一波的嘶鸣声，被我切断了全部触肢与翅膀的身体再也没有了复原伤势的力量，凄惨的滚在了地上。
我轻旋了一下被它粘稠的血沾满的铜剑，剑锋向外在身侧一甩，地上就溅落了一片扇形的污迹。
我提着剑朝前走了两步，正准备一剑洞穿这家伙的核心，那恶魔却浑身颤抖了起来，艰难的从仅剩的躯干中抬起那颗拟人的头望向了我。
它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不住往下滴，浸湿了的嘴唇一张一合，黏黏糊糊地发出了委屈的哭叫：
[……好痛呀……人家知道错啦……]
说着，它将那张小脸蹭在泥地中，仿佛不敢看我一样，可怜又弱小地嘤嘤哭泣。
[……人家错啦……人家再也不敢啦……]
我冷眼看着它声情并茂的表演，并不搭腔，但停在了它半步远的地方，两手把着铜剑的剑柄，将剑尖杵在了地上，微抬起下巴。
它仿佛是感觉到事情有戏，那张脸悄悄的从泥里蹭出一双眼睛眨了眨，眼泪断了线一样往身上，往地里掉。
[……人家知错啦……饶了人家吧……]
它哀哀叫道，随着哭泣一抖一抖躯干，蜷缩了起来。
[……人家本来，也没有想攻击你嘛……你把人家伤到了，也没有攻击你……是你非要和人家打的……]
我被它这话逗笑了，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恶魔却仿佛受到了鼓舞。它一下从躯干昂起了那颗脑袋，眨着眼睛，声音又轻又软的和我谈起了条件。
[……你放了人家……人家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钱……]
我望着它的目光丝毫未动，垂着睫毛摇了摇头。
它有些苦恼了，歪了一下脑袋，很快想到了什么似的亮了眼睛，再一次娇滴滴的蛊惑道：[……我可以给你不老的青春……给你永远爱你的情人……]
它话音未落，我就冷哼了一声。
仿佛被我吓到了，它抖抖嗖嗖沉默了半晌，过了半晌才又抬起了头，商量着，祈求着一般最后一次询问道：
[……你想要什么呢……人家一定会努力的……]
它终于说出了我压着恶心和它周旋半天等着的那句话。
我深深的望了它一会，直望的它既渴望又忐忑的眨起了眼睛，这才缓缓的，以极慢的速度握着剑蹲了下来，与地上的它平视。
我盯着它，好半晌才开了口，但没有先回答它的问题，而是悠悠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你觉得，我应该为你没有立刻攻击而感谢你？”
它的嘴开了开，又闭上了，好半晌才埋着脑袋哼哼唧唧地说：[……不该，人家不该……]
“是啊。”
于是，我又一次问它：“你觉得，我可以饶过你的性命？”
这一次它当然不敢再顺着我的意，埋着头嘤嘤咽咽了半天，才极爱娇、极可怜地说：[……人家觉得可以……放了人家嘛……]
“是吗。”
我眨了下眼睛，目光森冷，脸上却慢慢浮出一个板正的笑来，接着，在它猛然期待起来的目光中，凉凉的、满怀嘲讽与恶意地低声说道：
“我本以为，我就是这个世上最会做梦的人了……没想到地狱来的家伙，也活在梦里。”
我一边说着，一边瞬间出手，单手制住了它果然预备垂死一击的身体，虎口一紧掐断了它的脖子，又按在了它的腹腔上，直接把半个拳头砸了进去，搅动了两下。
它剩下的残躯开始在我手下不住的挣扎，被破坏了一部分的发声器模糊的振出怒吼，而我始终牢牢的压制着它。
我按着它，脸上凝出一个讥嘲的冷笑，像它伪装的那样又轻又柔地对它说：
“这世上是没有敌人不攻击就放过对方的道理……只有敌人不攻击，就提前攻击的道理哦。”
[-你-这-畜--生------]
[-我-从-巢-母-重-生-后-定-让-你--生---不---如---死-------]
“啊……”
听得垂死挣扎的恶魔从腹腔急速共振出的怨毒声音，我恍然大悟般轻呼了一声，答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们地狱种死后，都是可以复活的呢。”
[-你-知-道-就-好-，-若-不-想-被-我-]
“但是啊。”
我打断了它的话，冷下了眼神与表情，一脸坚定肃穆的将另只手握着的剑指在了它的腹腔上。
它感受到了，开始不住的颤抖，而我的脸上带着我真正的、森寒而厌恶的表情，最后一次对它震声说道：
——“被我斩杀的恶魔们，是没有重生的可能的。”
语毕，我毫不犹豫的一剑直下，将它从腹腔而上的躯干整个切开了，瞬间斩碎了魔核。
恶魔的尸体仍颤动了一阵，仿佛在愤怒的反驳我的话，我几乎能看到从那杂乱恶心的躯干上，属于恶魔那腥臭黑浊的灵魂缓缓升起，被深深地狱下的‘巢母’吸引回归——
然后，它就粉碎了。
山洞里没有风，远处的光也没有照过来，我更没有采取任何干涉。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那几乎肉眼可见的，混乱躁动的漆黑灵魂，在回归地狱前就骤然碎成了一片齑粉，飘散于空气中，永远失去了踪迹。
恶魔死了。
我蹲在地上望了一会那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的空气，慢慢抚摸上手中的铜剑。
RPG游戏的主人公大多有着独有的身份或力量。
在我的身上，便是这能彻底击杀地狱种的[分断之力]。
长久以来，我的世界饱受地狱宿民的折磨。其中自固然有地狱环境极为严苛，锻炼出了无数远比寻常地上种族强大而可怕的地狱种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那不知从哪一日诞生的，收拢死去地狱种们的灵魂重新孕育，而后赋予重生的‘巢母’。
它是地狱种温暖的羊水，也是地上居民无尽痛苦的根源。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心情沉重。
因为我的世界在制作者们的计划里，只是三部曲（或更多）系列的第一部。
深谙挖坑技巧埋设伏笔的剧本们虽然在我的故事中屡屡发出似是而非的暗示，但直到结局，地狱的真相也完全没有揭开。若是有幸，在未来我也许能有活着见到后辈们（续作主角）揭晓答案的那一天，但那希望着实渺然，时间上也显得遥遥无期。
当然，有玩家们与我在一起。但……玩家们对此的讨论，我每个都觉得很有道理，数量众多的想法与构思团杂在一起滚成了巨大的雪球，根本无法逐一消化，更枉论提纯精练了。
我真希望自己的人设是一位智多近妖的贤人，但显然我不是。我只是一位不善言辞的乡下村姑，游戏剧情开始之前做过最了不起的事情也不过是养鸡养的比别人肥。
我所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武器，以身上这份[分断之力]斩杀尽量多的地狱种，缓解我所爱的这个世界身上的压力。
而除此之外……
我木然的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抹布，开始机械性的擦拭沟槽中黏满了恶魔黑血的铜剑。这是我目前唯一的武器，甚至是唯一的装备，十分珍贵，虽然战斗后脏的要命，但也无法轻易放弃，毕竟我根本没有能用来更换的武器……
我真的需要挣钱了。
作为RPG游戏，游戏过程中，自然是有着无数可以获得装备的机会。但可惜的是，对现在的我而言，除了正当的购买途径之外，大多方式都是堵死的。
毕竟，我是做不到在别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自如的敲开陌生人的门，直取对方的私人房间，撬开柜子或者箱子，将他人财物据为己有的……
即使抛去心理因素，这么做也当然是违法的，会马上就被骑士缉拿收押的……
我是绝不会让自己救世未成先进牢里改造的，所以我必须以正当合法途径努力赚钱。
而我能期待的金币大量获取渠道，也就只有战斗胜利获取与极少几个困难支线的金钱选择支（需要放弃金币换不来的珍贵道具或技能）罢了。
但遗憾的是，这场战斗后，我虽然明显感到身上的力量更充盈了，是平常被玩家控制时等级提升的感觉，但重要的，非常重要的金币却没有出现！
地上也没有，包里也没有！
在我犹豫了许久，终于认命的捏着鼻子翻动了一下地上滩着的那团恶魔的残尸，却只从它兜里掏出两块地上根本无法流通的魔石后，我陷入了沉痛的反思。
不，我当然不会装作答应恶魔的条件，骗了钱再杀了它，我是有很高的道德底线的。只是，我想了想之后的旅程，那在冒险中占了一半以上的地狱种敌人，而它们都将一个金币都不能给我的事实带来的打击，是极为震撼的。
甚至，如果非地狱种敌人死后也不从天而降金币给我的话，那我像这样翻包得到的金币，理论上都是赃款，按照法律，它们都是需要上缴的……
这可真是眼前一黑的昏暗未来啊。
我身子晃了晃，终于倚着剑勉强稳住了，口中第一次品出了世界重置的太真实的痛苦。
大概接下来我必须更多的接受支线任务，好凑足最低花销了……这与我曾设想的尽快拯救世界，连主线都跳着走的预期差距太大，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了。
比如现在阿贝镇还剩着的那四个支线就非常诱人。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真希望我能不光把这四个支线做了，再找找认识的村民做做工，卖卖力气，至少在下个地图之前凑一身白装。
但我已经连安葬孩子们尸体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痛惜地回头望上了那一摞小小的尸体。蕾妮的眼睛没有盯着我现在这个方向，从我这里只能看到她那颗垂下的头颅上，细软发丝编出的两根小辫子和一个发旋，而那辫子上鹅黄的蝴蝶结正落在她身下另一个孩子的额头上，遮住了那个男孩的一半眼睛。
我望着他们，心底的悲伤便压着我沉沉叹了一口气。
恶魔死了，剧情自然会继续推动。但可惜的是，接下来会继续的剧情是带有极大强制性的，如果我触发了，毋庸置疑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自由行动——而我虽然做好了刷支线赚钱的准备，但更重要的，永远都是挽救尚且来得及的未来。
这世上金钱固然宝贵，但最宝贵的，还是时间啊。
于是，我想着那原本会在接下来的剧情中登场的同伴和山洞外的卢克，默默在心中对他们道了个歉后，毫不犹豫的一脚踢上了已经破损了的石壁，破出了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后果断钻了进去，从这山洞的最深处逃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