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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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的中心就此被吸到了那位族长身上。
在空中振动着宽大翅膀的兽人正仰视着空无一物的高空。
即使失去了一只眼，半张脸蒙在血泊与掀起的皮肉后，他仅剩下的那只眼中的情绪，依旧没有一丝与恐惧或动摇相关。
他昂着头，高高眉骨下金色的眼睛冰冷地凝视着天空，掩在长发中尖尖的耳也不时转动着——姿态神情与猛禽居高临下凝视猎物，等待时机并无不同。
就仿佛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巨大骨骸并不是不可战胜的敌人。
只是需要等待时机。
在这一圈被连连打击的金雕聚集圈中，他的存在仿佛一根定海针，每个或多或少露出颓丧的金雕在追逐到他的身影时，都会不自觉地振作与安心。
这位族长面上恐怖的伤口在雪山的严寒下很快不再流血，他金色的瞳也在天空中扫寻了数遍，还头也不回地伸手抓住了一位体力耗尽险些踉跄滑落的族人，将人丢进了内圈。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神情变了。
你可曾看过枪的上/膛？
那是人类绝做不到的反应速度，就像一柄上/膛的手/枪，画面只能捕捉到金雕族长的在空中巡视的瞳孔猛地一缩，下一个瞬间，他已经结束了肌肉从紧缩至爆发的全过程，如一颗子弹般自原先驻留的地方弹射出去。
连空气都尚未反应过来，仍缓缓滑落一片雪花。
而在这片雪花飘落之前，金雕已大睁着那只杀气四溢的眼，装备着勾爪状指虎的拳头重重地击在了空无一物的天空。
——“咚！！”
明明什么都没有，这拳风都划出残影的一击却确实地砸中了什么。
……
…………
空气皲裂了。
“……咔……咔嚓……”
巨大的“咚”与缓慢细碎的“咔嚓”后，那片天空又一次出现了电视荧幕接触不良时那样的雪花斑，有什么在那后面存在着，并慢慢浮现。
……它蔓延着，浮现着。
似乎是金雕族长那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击切实的伤害到了它，再次突兀地自空中浮现的骨骸终于无法维持那份隐身的力量，在金雕们眼前现出了原貌。
而那呈现出的——
“……什……”
“……地母啊……”
“……那是……？！”
画面仍定在面沉如水的金雕族长身上，但自他身后，金雕们的哗然却仿佛被陡然点燃的篝火，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温度与光，跳跃着涌入族长身旁，把他面上坚毅平静的神情衬得灰败起来。
只因隐身结界破碎后，天空暴露出的敌人的全貌，它——
……它竟是一条足有山般绵延，又如塔般高大的，龙的骨骸。
死去的龙在天空盘绕着身体，静静地透过头骨中发着红光的两点暗火注视着金雕们。
高大的金雕族长与其相比，甚至不足它一只手爪的高度，差距悬殊到如同高楼前的一支麦秆般羸弱无力。
这一幕一定也极大的震撼到了金雕族长。
他一直古井般沉着平静，只在攻击时溢出杀气的眼中，第一次空茫了几秒。
……又有谁能在这一幕下保持平静呢？
而当他回过神来，骨龙的耐心也到达了尽头——似乎终于确认了这个将它的隐身结界击碎的小东西不值一提，它不再关注眼前的金雕族长，而是收缩了一下颈骨，让自己蛇一般长长的颈高昂起来，朝着金雕群的方向张开了巨口。
一时间，连四周的风都随着龙的动作改变了流向。
那旋涡般的巨口中，渐渐汇集起了红光——倘若冒险者一行正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方才他们在空中见到的光。
红光越来越盛大，金雕族长的脸色变了，远处的金雕群也剧烈地骚动起来——外圈的成年兽人可以随意飞走规避这强大却迟钝的一击，但对内圈的孩子们，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对金雕们而言，一定是宁可自己战死，也不能接受孩子夭折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地上陨落着如此多的金雕战士。
地上遍布着密密麻麻蛇般可以喷吐毒针毒液的地狱种，空中又存在隐身的强大敌人，随时用骨尾骨爪与能量炮轰炸……
他们一定坚持得十分艰难，团结在一起，只为那一分可能的生存。
然而……本以为击碎的隐身结界是胜利的开始，不曾想，却是一场更大绝望的第一幕。
……
一片混乱的金雕群中渐渐响起了孩子之外的哭声。
细碎零落的哭声被它们的主人极力压抑着，仿佛舌尖上的一点盐，却那么悲苦，令人闻之心碎。
怎么办呢？
还有什么办法呢？
……已经……
立在骨龙身前的金雕族长，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份沉着，又或者是因为背对着依赖着他的族人，那份沉着的假面终于可以被现实撕裂——无论如何，他大睁着仅剩的那只眼，死死地咬着牙，双手拳头攥紧——又一次，仿佛上/膛的手/枪，在画面都没能反应过来时，金雕族长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原地。
……他要做什么？
当画面再次捕捉到那道比雷光更迅捷的身影时，金雕族长已经直直地冲到了大张着口，随时准备喷吐能量炮的骨龙头颅前。
——他要送死吗！？
时间都仿佛凝固了一秒。
而金雕族长用自己的行动干脆地击碎了这凝固的时间。
在死去的龙无悲无喜的凝视中，金雕兽人的身影是多么渺小啊，渺小到龙不屑于做出任何应对，所以，直到金雕的拳头重重砸在他颈骨的骨缝间，拳中蕴含着的令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迫使骨龙摇晃了一下头之前，它眼眶中那两点不详的红火都没有丝毫抖动。
龙愣了一下。
远处的金雕们没有一个敢浪费这点时间，抓紧每一秒分散族人逃散。
龙也很快反应过来，一边继续积蓄着口中的能量炮，一边伸出骨爪朝着颈上的金雕抓去——金雕族长正骑在那巨大都难以形容的颈骨上，没一个骨节都有一个他那么大，但他紧咬牙关，目光如炬，不断聚力又重击在其中链接的一点上。
骨龙的头颅竟在这份力量下不断摇晃起来——这攻击是有效的！
……但这也导致他无法简单的离开原地，纵使他再矫健灵活。
龙很快抓住了他。
多么可怕，高大的金雕在龙的爪中就像个小小的玩具，被捏在爪间的半边肩膀，仿佛被人捏在指尖的豌豆。
金雕群中响起了巨大的喧哗，但龙的头与他们离得太远，画面已经无法听清，只能勉强辨认他们都在呼唤族长或是一个名字，而被他们异口同声呼唤着的这个战士——没有挣扎，没有惊慌，没有露出恐惧，被骨龙捏住左边肩膀的金雕兽人依旧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再一次伸出手臂——
这一次，他不再将拳头砸在那个已经隐隐显露破碎的骨节上，也没有能力再次蓄力出拳，金雕族长用尽全身的力量牢牢抱紧了这节骨节，锁死在怀中，厚厚皮袍下都能看见他手臂肌肉的膨胀，而同时，龙的骨爪也向下折去——
——“咔嚓”
混在一同，令人难以分辨的两声咔嚓，一声多么响亮，一声又多么低微啊……
低微得甚至不及远处金雕们的骤然响起的哀嚎。
嘈乱哭声里，一片雪花无知无觉落在了龙的颅骨上。
那是一片多么微不足道，不起眼的雪花呀，与庞大的，以庞大都不足以形容的龙相比，更是如此……
然而，就像这薄薄一片雪的重量令它无法承受似的，龙的颅骨在下一刻便往下坠去。
而这场战斗的另一方——
徒手将龙的颈骨扭断——做到了如此令人难以想象的伟业的金雕族长，连同左膀在内的半边身体，也被龙轻轻一声捏碎了。
金雕们眼中仿佛凝固的一秒后，一阵风吹过，拂过他金棕色，掺杂着白丝与血污的发。
与坠落的龙的颅骨一头，风中摇晃着的金雕族长再也无法控制身体，沉沉向下坠落。
金雕们的哀嚎已经变为了惨叫。
不断有金雕无视仍有战斗能力，正狂躁地挥动爪与尾的无头骨龙自远处冲来，试图接住这位令他们依赖的老战士。
但生者的手如何抓住一阵已经吹落的风？
没有人能追上他，金雕族长仍飞快向下坠去。
而他身下，就是无数等着将他彻底蚕食的地狱种。
不断下滑的视野中，并未立即死去的老战士望了望不远处的族人们，又在最后几近出神地凝望了远方不知何处的天，便如他神情般安静地合上了眼。
……真奇怪啊，那是哪里呢？
这个问题，可能再也无人能够知晓了吧。
……
地面上蛇般蜿蜒，却有着霸王花一般开裂的口腔的地狱种们，头昂得最高的那只已经碰到了坠落的老族长的羽翅。
鲜活的血肉刺激了它，让它更贪婪地长大了口，妄图将这从天而降的食物一口吞下。
它身边的同类们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地狱种们纷纷扭曲着汇集到了这一块，朝上张开了口——
一支箭自远处冲来。
用流星形容过于暗淡，用火山形容又太缓慢，一支裹挟着盛大光辉的箭，无声地出现在这黑夜中，直冲虬结在一团的地狱种们而来。
它的速度过于迅捷，力量又何其恐怖，连画面也无法追逐。
直到它一路荡清来路间所有地狱种，直直冲破已经用毒牙接触到老族长羽翅的那条恶魔蛇，将它与周围的一切化为乌有，又用卷起的那道风将无知无觉的老族长微微向上抛起，接着继续笔直地朝着箭尖所向之处一往无前地前进，扫清，在这黑暗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光的余烬——
高空的龙失去了咆哮的头颅，却骤然振动骨翅，往更高处飞去。
又一支箭。
一支笔直瞄准着的箭，有人正握着这支箭——有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抵达了这里。
没有多么高大，没有多么强壮，年轻的少女一手搂抱着失去半个身体，无知无觉晕厥着的老族长，被高大的兽人衬得身躯愈发娇小——但没有人能忽略或取笑她，只因她的目光是多么坚定，只因她的手中握着武器。
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高空的骨龙。
而年轻的勇者，也如她的箭一般，高高抬着头，平静、坚定地望着高空的龙——
——又一箭划破了夜空。
……
·
……
搂着气息愈发微弱的兽人，我失控地朝着远方大喊：
“带格蕾丝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