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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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身上承载着能够直接摧毁地狱种灵魂，让其无法回归地狱巢母处等待重生的‘分断之力’，所以，每一次与地狱种的战斗，我的伙伴们都会默契地将最后一击的机会留给我。
这一次也不例外。
然而，在地狱种只剩下最后的血皮（*即红条/hp/血条即将清零，快死了），艾伦用一击盾压（*我编的技能，可使敌人短时间无法行动）将地狱种控制住，抬头向我示意时，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魔兽的肩部肌肉膨胀般鼓了起来。
身为弓箭手，站在远处的我注意到了魔兽不同寻常的蓄力动作。
我几箭射/出，慌忙朝着伙伴大喊：“当心！”
[吼——————！！]
小山般庞大的地狱种高吼着开始了垂死挣扎，用它的巨力挣脱了艾伦的束缚，因为已经被我以爆/炸箭致盲的关系，它挥动蹄子的样子狂躁可怕，又毫无章法，来不及过多考虑，我扛着弓箭拉近了与它的距离，先从它几有人宽的蹄下将命悬一线的艾伦险险抢到一边，又拦下了想要继续攻击的卢克（*卢克是近战），让他去保护方才被麋鹿母亲抛开的孩子，就一个人朝着这只外貌与牛相似，却像钟楼一般高大强壮的地狱种冲去。
“[玩家姓名]！”
“等等、危险！？”
将发出惊呼的艾伦与卢克抛在身后，我一边奔跑，一边弯起弓，大声地朝着地狱种呵斥道：“你在看哪里——！？”
[吼—————！！！]
果然，我这个一箭将它喷吐黑焰的嘴炸废，又夺走了它视力的人的声音，是这个地狱魔兽绝对无法忘记的。它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朝我的方向转过了头，嘶吼着抬起了那对巨大的前蹄。
从它冒着黑烟，崩裂成碎肉的口腔中，发出了低沉而令人胆寒的诅咒。
[杀——了——你——]
咚！！
巨大的，引得大地都为之颤抖的咚的一声，伴随着地狱种得意的鸣叫，魔兽面前数十米的霎时被混乱覆盖。
雪与碎石，被魔力与力量逆卷而起的风朝我身上狠狠冲击。
而我等的就是这一瞬。
这牛一般的地狱种的身躯何等庞大，这也迫使它无法维持这个姿势太久，当那双巨蹄重重落下，也有几秒无法立刻抬起。
所以，当它以狂乱的姿态，一踏溅起震荡时，我趁机而上，迎着混乱而上，穿过它巨力卷起的风浪与飞雪，站在自以为取得了胜利的它的身前，高高地抬起了弓。
“该死的——”
拉到最满，以至弓弦都咯咯作响的弓箭直指它因为反作用力而垂下的头颅，我将积蓄了许久的这份力量凝聚一点。
我的脑前闪过那名麋鹿母亲在我眼前被斩成两段的画面，以及更多，更多，鲜血与眼泪，痛哭或悲呼，失去生命的，或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本有其他可能，曾生活于这片大地上生命的脸。
这是凝聚了无数仇恨的一箭。
我怨恨地用目光撕咬魔兽的脸：“——是你！！”
我松开了手。
箭矢卷袭着势不可挡的力量，恍若狂风或雷鸣，在牛型魔兽回过神来，摇晃着那颗巨大而丑陋的头颅匆忙躲避之前，便已经自眼眶没入，穿透了它的颅骨笔直穿出，直冲云霄。
“咔嚓”
清脆的声音落入所有人耳中。
魔兽口中溢出最后一丝黑烟。
我缓缓放下弓，凝视了仍睁着眼的牛头最后一眼，转身朝我的伙伴们走去。
身后，山一般庞大的地狱种的摇晃一下，轰然倒地。
它倒下的身躯震起漫天飞雪，又随着时间与我离开的脚步，被不曾停下的一片片落雪渐渐掩埋。
它将与被它杀死的那些生命一起，永远长眠于贡嘎万年冰封的大地之下。
呼出一口气，来不及与艾伦与卢克汇合，我首先朝着格蕾丝的方向跑了过去。
“格蕾丝！”
我一边跑着，一边大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手杖已经变形重组，分散为了三只发着银光、将麋鹿断成两节的身体强行链接的浮游虫（*为了防止有人忘了，圣子教的科技来自外星高等生命天空神），正在不断为麋鹿兽人输送生命的格蕾丝俯跪在麋鹿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阻挡着风雪。
听见我的呼唤，格蕾丝朝我抬起了发青的面孔。她的眼眶泛红，呼吸也十分急促。
“……她、”
她张口欲言，半晌，却只能咬着牙闭上眼，痛苦地摇了摇头。
格蕾丝的声音嘶哑极了：“……已经……”
我已经跑到格蕾丝的身边，闻言，僵硬地将头转向了正被格蕾丝以泪水砸着的麋鹿兽人，慢慢地跪了下来。
我跪在这个我晚了一步没能挽救的生命身边，怀着无比沉重的愧疚，哀伤地看着她。
麋鹿兽人的瞳孔已经全然无光，被勉强拼合起的两半身体，也渐渐在风雪中僵硬着，然而，听到了我来到的声音，麋鹿兽人灰败面庞两边长着的那对可爱的、毛茸茸的耳朵，却突然抖了抖。
她还活着，还剩最后一口怎么也不愿咽下的气。
而兽人敏锐的耳朵，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也能为她收拢所有信息——即使她还能活着，不过全赖兽人远超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和贡嘎的寒冷罢了，然而，她还是能听到自己需要听到的消息——战斗结束了。
她的睫毛颤了颤，想要说话。
鹿人：“…………”
我看见她微微张了张口，连忙将耳朵凑近，焦急地询问：“什么？”
“……孩子……”
被斩成两段，几乎流干了全身的血液的麋鹿母亲，声音就像被碾碎的风箱，“……我的，孩子……”
“孩子！”
我立刻向后张望，朝着正捧着那个布包朝我们走来的卢克与艾伦大喊：“快点，她要孩子！”
说完这句，我再次凑近兽人母亲旁边，竭力安抚她，让她再坚持一会，“孩子马上就过来，别担心，你们活下来了，他马上就来了……”
麋鹿母亲很慢地才理解了我话中的意思，垂死的面孔上，神色渐渐融化得安详而期待。
然而，直到我将这句话在麋鹿母亲的耳边翻来覆去说了三遍，格蕾丝也因为过度输出法力而几乎虚脱，我另外两位朋友也没有来到我的身边，眼看着麋鹿母亲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浮游虫的光芒也一点点暗淡下去，我难免有些愤怒地回过头，怒视不远处的卢克与艾伦。
“你们在做什么！”不愿让麋鹿母亲多想，我用唇语对他们说，“快过来啊！”
卢克、艾伦都没有说话，长长的沉默了。
我不得不再次张开嘴，命令道：“快、点、过、来！”
卢克：“……”
捧着布包的卢克朝我抬起头，嘴唇毫无意义地开合两下，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异常，心下顿生一脚踩空般不妙的预感。
怎么了？
为什么还不过来？
还不等我将那预感想清楚，就看见站在卢克身旁，同样脸色难看的艾伦，朝我艰涩地摇了摇头。
……摇头？
那是……什么意思？
我愣住了，朝他们俩投去问询的眼神，但他们没有一个回答我，于是，我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跑去。
越走进卢克与艾伦，他俩面上的神色便越复杂悲苦，让我的脚步愈发沉重，我几乎不敢看清脑中乱飞的那些想法，只呆滞地，一步步走到捧着布包的卢克身边，朝着那里面看了一眼。
那是，小小的，可爱的，毛茸茸的小鹿……
僵硬的小鹿人连瞳孔都已经涣散了。
……
……什么？
我呆愣着抬起头，左右看着卢克与艾伦——发生了什么？我们，我们方才没有看顾好他，让他受伤了吗？不，不，现在更重要的，那个还等着孩子，为了孩子死都不怕的母亲，她该怎么办啊……？
她……
我甚至感觉不到艾伦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旁，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斗篷罩在我的身上，也更紧密地隔绝了声音传到格蕾丝那边的可能，这才垂着头，艰难地，苦涩地说：“它是因为……脖子摔断死的。”
我慢慢张大了嘴：“……？”
脑中闪现出麋鹿母亲被斩断时将孩子抛出的那一丢，我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恳求地看着艾伦。
“难道……？”
艾伦抿紧了唇，与震惊无措地我对视着，半晌，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的眼前顿时闪出许多块状黑斑，脑中也一片嗡嗡作响。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脑中的嗡鸣一直持续到抱着死去的小鹿人的卢克犹疑地开口，他正不断地朝着倒在血泊中的麋鹿母亲那边看，面上的神情复杂又怜悯，还带着举棋不定的无措。
卢克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她们的方向：“……我们要告诉她吗……？”
我下意识朝着麋鹿母亲那边看去，正看见已经彻底支撑不住的格蕾丝朝着我拼命摇头，慌张地呼唤我。
格蕾丝尖叫着：“快一点，她不行了！”
她双眼中的慌张有多浓重，我心上沉沉的分量便有多么令人窒息。
于是，我的脖子就像没有加好油的齿轮般，咔咔作响着又转了回来，转到了那个毫无生机的布包上。
……我是多么茫然又恳求地看着那个布包啊，然而，当然，奇迹是无法降临的，这个孩子已经无法再活过来。
风雪里，格蕾丝的声音愈发大了，艾伦与卢克都看向了我。
同伴的注目下，我深吸一口气：
1.[告诉麋鹿兽人这个噩耗，把孩子带到她身边。]
2.[告诉麋鹿兽人这个噩耗，不把孩子带到她身边。]
3.[不告诉麋鹿兽人真相，把孩子带到她身边。]
4.[不告诉麋鹿兽人真相，不把孩子带到她身边。]
→选择：[3]
……好冷。
我从未有一刻比如今更觉得贡嘎的严寒过于逼人，冷到我骨头深处颤抖不休、咯咯作响。
我必须要不停地眨眼，才能让自己的双眼不被风雪黏住，但那股冷还是不断地从我每一次的呼吸，从我每一下的心跳往我四肢百骸钻，从血液流往心脏，又侵占我的骨髓。
“不，不能让她知道……”
忍耐着体内这份过于逼人的寒冷，我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从肺中挤出，“不能让她知道。卢克，把孩子给我。”
“什么？”
卢克下意识照做，在将那个冰凉而无一丝动静的布包交到了我的手上后，这才慢半拍地发问：“你要做什么？”
我捧着那个蜷缩着还没有一臂宽的，再也醒不过来的孩子，用力眨了眨眼，闭上眼的那瞬间，是母亲生前与我的最后一面。
记忆中的她，还是那么专注地看着我。
“不能让她知道。”我说，“去欺骗，去怜悯，向着不需要的人泼洒无用的伪善，一生背负这份谎言的重量——让开，朋友们！由我去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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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冷冰冰的布包朝着格蕾丝那边走的时候，不知为何，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与母亲的回忆在我脑中不断跳跃着。
有我还很幼小时，她单手提着我托到肩膀上的样子，有我刚开始习武，她一次次把我摔在地上朗声大笑的样子，有我第一次去安妮婶那里启蒙回来，她看着那些她不认识的字母，揉着我的头让我好好学的样子。
她凝视着我的模样愈发清晰，具体到发丝，具体到眼神，具体到声音。
格瑞达并不是一个美丽的、让人魂牵梦萦的女人，她的手掌粗糙，指甲硬黄，头发没有什么光泽，声音也总是十分粗哑。
并不美丽的她在回忆里望向我——
世上最美的女人专注地凝视我。
一直到我抱着另一位母亲心爱的孩子，跪在这位母亲面前，迎着麋鹿兽人陡然光彩起的神色，回忆中格瑞达的身影才逐渐朦胧起来。
消散之前，她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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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你能生在一千二百年前啊。”】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