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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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攻克迷宫早已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因为知道此时的华沙迷宫中，除了即将面对的敌人外再没有任何活物，我没有再费心于探索其余的岔道小路，只绕了一个弯拾取了一对铁匕首（之前的鸡圈剑骑士们没有再还给我），就一路快速笔直的朝着迷宫中心突进。
这期间，艾伦一直沉默的跟在我身旁，即使在我拾取新武器的时候也没有出声。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深深投在我的背上，在我握着匕首的手上，然后，那份重量就滞慢地移动到了已经失去生命，然而灵魂仍无法安息，仍在受着折磨的村民们组成的迷宫壁上。
他几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音在我心上轻轻敲出了一圈涟漪。
但我实在拙于言语，除了握着匕首领着他在布满诡异小怪的迷宫中穿梭，一刀砍掉它们袭向他的触肢外，并不能做到其他什么。
压抑的沉默在我与艾伦之间弥散着，伴随着他前进时铠甲的‘哐哐’碰撞声。
但也许是因为此刻我们摒弃了曾经的分歧与隔阂，不再花费心力于争执，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一致的行动中的关系，在之前练级途中还显得互相拖累的我们，在这血腥的迷宫中竟然逐渐培养出了一种默契。
他自然还与强大无关，但不再执着于争先抢击，我出一拳就一定要刺两枪，东西南北的乱走位，乱拉怪。他终于接纳了自己辅助的位置，尝试与我配合。
匕首是近战武器，我每次攻击都在与敌人很近的位置，长/枪则不然。我很快发现，在我提着匕首突刺了敌人的要害后，一杆银/枪就会从我侧面窜出，将敌人的尸体挑开，或者补上一击。
那是我无比熟悉的配合，闭着眼睛都能听出他的枪尖突刺的方向。因为艾伦是主线必入队的队友的关系，与他的合作也贯穿了我的生命，融入了我的骨血，让我在他行动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我与他合作更默契的队友了。
第一次合力击杀了一只小怪后，我不免怀着些欣慰看向艾伦。华沙迷宫位于地面之下，场景是很昏暗的，我无法清晰的看到他面上的每个神情，他也并没有给我看清的机会，当我的目光触及他的时候，他只留给了我一个被垂下的额发遮掩了大半的侧脸。在昏暗中，我看到他的下巴再一次昂了起来，鼻梁的侧影斜斜打在我的脚边。
我们也许对视了，也许没有，能肯定的是没有人说话，但有些沉重而不可见的东西却在我们两人之间消弭了，令我即使身处于这个地方，心中也充满了安心。
他提着枪再次站定，带着甲套的手指在枪杆上轻轻敲了一下，响起嗡闷的一声“叮”。
这是他惯用的讯号，用于催促前进。
在这人间炼狱中，这清脆的声音显得如此动听。我难得怀着轻松的心情朝他点点头，走在了他的身侧稍前一些领路。接下来的一路中，小怪的出现还是那么频繁，却再也不能扰乱我们的阵脚，在与艾伦的合作中，我甚至恍惚有了一种正在与未来的他一同战斗的感觉。
当然，那错觉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一枪戳不出三点白字上。但这并不影响到我的好心情，顺利流畅的战斗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都是相当有益的，截止我与他站在我熟悉的迷宫中心的土门前，光我能确定的自己的升级，便至少有两次。
而艾伦比我等级更低，可想而知他的升级一定更为频繁——老实说，我自己也觉得在现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说‘升级’似乎有些分裂，但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方法，战斗-在战斗中获取经验-更有天分而没有怎么战斗过的人能通过更少的战斗获取更多的经验-达到阈值超越自己，这一系列过程，都可以用短短‘升级’一词概括。
我本人作为主人公，玩家可控角色，毋庸置疑是游戏中最有天分的代表。
具体体现在所有队友的能力上限都没有我高（*例如hp值，敏捷值），并且我能够适应全部的职业身份上。然而，艾伦在所有队友中，也是相当有天分的那一部分人，与我的发小卢克不同，他虽然起步晚，前期帮不上什么忙，但上限极高，是少数能与我在某方面的才能并列的天才。
我欣慰的发现，虽然经过了华沙村这一路明显比之前我带他练级时更艰难的战斗，艾伦的疲惫感却显得没有在地上那会那么强烈了，他虽然面色极为难看，头低垂着，但还能站在那里——当然，还远远不到能够继续前进挑战BOSS的程度，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值得肯定的进步。
我估算着他这一路下来的等级大概到达了10左右……以他HP与防御专精的天赋而言，只要补满了血量，有我在一旁，华沙村的妖术师应该不会成为太危险的战斗对象了。
这令我不由稍微放下了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破了我们这一路的沉默。
“艾伦。”
我轻轻唤他：“前面就是那个家伙的老巢了，让我们在这里最后休息一下吧。”
说话的同时，我在心中数起了秒，我猜，最多两秒，他就会……
——“不必了！”
一秒不到。
艾伦顺着我的呼唤抬起了疲惫的脸，他一手紧按在自己腹部，显然是从未体验过今天这样高压的战斗，身体发出了警报……唉，即使在游戏中，他的成长也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若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这样对待他的。
……等等！
我突然想起，他逮捕我的时候是正午后不久，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到达阿贝镇后先进餐再去执行任务，也就是说，他是饿着肚子与我进行了这几个小时的战斗、探索——以他从未经受过什么考验的精贵身体！
圣子啊，一瞬间愧疚几乎把我淹没了！
我不得不先缓了缓心头的钝痛，紧紧皱着眉，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旁边稍微‘干净’一些的地方带了带。
艾伦显然已经要到达极限了，对我的信任也有了提升，没有反抗的跟着我走了过去。
“……怎么了？”
他用背靠在土墙上，垂下头轻声问我。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感同身受一般感知到了他的痛苦，但限于手头道具和所在场景，竟然无法为他稍微缓解一二，急得我几乎团团打转，只能再一次拿出他喝水的那个红药瓶放在他唇边，轻轻地劝他：“你喝一点吧。”
他撩起眼皮瞥了我一眼，恹恹地摇了摇头。但似乎是摇头这个动作令他的头疼更严重了，他一下用手撑住了太阳穴，喉头滚出含糊“唔嗯”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心中愈发焦急，更接近了他一些，伸手贴上他浮着虚汗的额头感知温度。我指尖的硬茧擦在他细腻的皮肤上，也许是那触觉太过粗糙，令他下意识往后急躲，但他忘记了他站的位置，于是，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后脑“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了他身后的土墙上。
“！？”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我与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撑着头长长抽了一口凉气，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连忙踮起脚用右手抚住他的脑袋，左手从侧面撑住他身体，半环着他紧张地询问：“艾伦？你还好吗？”
我本也没想他回答，只是下意识的想让他做出些什么反应——对于伤势而言，永远是能自己做出反应的比失去了知觉的更令人安心——但他浸透了汗水的暗金色的脑袋蔫哒哒地垂在我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眉头痛苦的蹙在一起，只偶尔细微的呻/吟一声。
“……唔、……”
不好，他的情况看起来真的有点糟糕。我不由担心地伸手抚上他的脸，想要更深的观察他。然而随着我的手贴上他的面庞，他一下用力地抓住了那只手，我的玩家为我选择的是最纤细的模型，我的手掌在他的手掌下，几乎毫无悬念的就被完全包覆合拢，无法动作了。
我深切怀疑他此刻意识的清醒程度，这大概是他身体残存的应激反应。然而，正当我想拨开他的手，再看看他的情况的时候，他却自己放松了力气，箍在我手背的手掌微微下滑，穿过了我的指节，扣在了我的指间。
他迷迷糊糊地握着我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我的指尖几乎能感觉到他睫毛不安颤动时扫过的麻痒。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随着我方才抱住他防止下滑的姿势，他的另一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在了我的腰上——这让我们现在几乎拥抱在了一起，以一个极为暧昧不妥的姿势！
……好吧。
惊吓只维持了一瞬间，就为他的状态抛到了脑后。托越来越花样百出的感情MOD的福，虽然本人不愿意，但还是成为了塔尼鲁奇亚（*大陆名，世界名）车技最高超的老司机，男男女女，千帆阅尽。区区贴面拥抱，早已不值得我一惊一乍，更枉论这是为了照顾身体不适的朋友呢？
我朝前走了一步，更紧密的撑起他无力的身体，左手按在了他的腰上（大概吧），右手贴在他的侧脸，将他后背贴靠在土墙上，艰难的把他直了起来。说老实话，骑士的这一套铠甲对这一系列动作的影响十分巨大，无论是它的分量还是大小都阻止了我进一步行动，但已经足够了，这个姿势使我终于能再次清楚的看到艾伦的脸了。
和我所想的一样，他正感受着痛苦，紧咬着下唇。我赶连忙用贴在他脸上，被他按着的那只手去拿水瓶与手帕，想要沾湿了给他擦擦脸。但我刚一动作，他本来轻柔地握着我的手掌陡然加大了力道，紧紧箍在了我的手上，我腰后环着的那只胳膊也不知为何用力往内一圈，[和谐了两句没啥好和谐的描写]。
我这个支撑着他身体的人，一下变成了被他拥在怀中。
[和谐了一段没啥好和谐的描写]
艾伦的力气不敌我，若是我想摆脱他，是很轻松的。但他此刻意识不清，身体不适，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强硬的对待他，对待我珍爱的朋友。
他的铠甲冷硬的戳在我的身体上，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凑近了他的耳边，轻轻说：“你……”
——“泥们在句什么——！！”
一声尖细而脆嫩的惨叫骤然从艾伦背后的土墙上炸开。
“……”
我沉默了一瞬，冷漠地抬起了头，果不其然在那土墙上看到了一个圆咕隆咚的胖脑袋。
她只有土豆大的脑袋上长着一头短而蓬松的棕发，顶上还有两个有着厚厚绒毛的圆耳朵，肉呼呼的脸上，一对大而明亮的黑眼珠转动着，一张小嘴张成了汤圆大，两颗与她小巧的嘴巴不相衬的大门牙突兀的露在外面，牙齿缝里还挂着些花生的碎屑。
见我看过去，这个短胖短胖的兽族女性顿时露出受到惊吓的神情，小小地“呀！”了起来，整个往后一翻，只听见土墙对面沉沉一声“咕咚”，紧接着响起了她细软可怜的声音。
“哇，痛痛……”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不一会，土墙上冒出了一只栗子一样又圆又小的小胖手，这只土拨鼠兽人再次扒着墙爬了上来。她先是小心谨慎地隔着土墙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我与艾伦，看着看着，不知怎的脸变红了，两只小手搓在一起，把整个小脑袋都探了出来，奶声奶气地问我：
“泥们，泥们来句什么鸭！”
我看了显然还没恢复意识，无法参与战斗的艾伦一眼，垂下眼睛，用左手将他拦腰一抱，整个人搂在了怀里，这下，我就空出了一只右手。虽然姿势极为不便，我依旧冷静地抽出一支匕首，刀尖指着那只模样极为无辜可爱的胖胖土拨鼠，明确而清晰的告诉她：“来杀你。”
“诶……”
名为艾米丽达的妖术师极为困惑的用她的小胖手抓了抓脑袋，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样，瞪大了眼。
“诶！？”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