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美色收藏家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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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原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潜入大脑。
这种天方夜谭如果出现在科幻电视剧里，倒还是有几分可能，但发生在正常的现实生活中？一定是他听错了。
“你没听错，你要潜入的是我弟弟的大脑。”相间远说。
“你的弟弟？”裴原诧异地问。
“为什么这么惊讶？每个人都有亲人，亦尘就是我的亲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不是你有一个弟弟，而是你让人潜入他的大脑！”裴原生气地盯着这个冰冷的男人，“这种事太奇怪了，他明明是你的弟弟，你却要提出这种荒诞不经的委托！”
“荒诞不经？具体是指什么？”
“当然是指潜入大脑！这根本就违背人性！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弟弟，你到底想要在他脑中做什么？”裴原怒气冲冲地问道。
相间远眼眸微亮，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感性，具有累赘的正义感，同时又有更强的同理心。他的情绪如此丰富动人，也很容易困于情绪中，反受其害，就像是封存在时光中，脆弱又美丽的瓷器。
这个人，就是预言中的最终人选。
相间远审视着他，缓缓说道：“实际上，这应该是我弟弟的希望，他正在期待你，你就是他的忏悔者。”
“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弟弟难道是个罪犯？”
“当然不是，他只是个即将死亡的少年，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却不知道怎么控制，他的身心都即将破碎。只有你，裴原先生，只有你能够拯救他。”相间远定定地说。
裴原笑了：“抱歉，我还不知道我有个医生的身份。但恐怕你找错人了，相间先生，我无法拯救任何人，那些服下‘忏悔者’的人，他们根本没有忏悔，他们只是后悔自己为何会落入法网，是这份忏悔扼杀了他们的心灵，根本不是别的什么。这些人，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相间远移开目光：“我的弟弟和那些罪犯不一样，他很强大，很危险，可他不会伤害别人，他只是……快要死了。”
“那我潜入他的大脑，就能救活他？”
“你一定能救活他，这是他最后留下的启示，如今他已沉入睡眠，也许再也无法醒来。裴原先生，我再说一次，我的弟弟正在期待你，他希望你前往他的世界，只有你，才能够让他活过来。”
“抱歉，虽然你这么说，但我完全不了解你的弟弟。”裴原看起来无动于衷。
相间远沉默了片刻，随即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裴原面前。
“这是亦尘的照片。”
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了，尽管裴原不太乐意，但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立马就被吸住了目光。
照片中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黑发黑瞳，容貌清冷俊美。他望向镜头，双唇紧抿，眉宇中透出一股阴郁肃杀之气，那仿佛是在看死人的眼神，冰冷死寂，又利如刀刃，随时可以出鞘厮杀。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浮了出来，但想要追寻，却再次扑了个空。
相间远没有漏看他那一瞬的怔忪，他不动声色地说：“这是我弟弟前年的照片，那时候他十六岁。”
才十六岁。
就算到现在，也刚刚成年。
算起来，这个人比他小了整整五岁，然而，照片中的他气势逼人，眼中显示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如此锋利，教人看一眼就生畏。
“裴原先生，你对他有印象吗？”相间远忽然问。
裴原再次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中的少年太过出众，如果他见过的话，他不可能忘记。
他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相间远听到他的回答，瞳孔微微一缩。
裴原反问：“为什么你这么问？”
“没什么，或许是我猜错了。”相间远掩饰了过去。
裴原皱起眉：“相间先生，如果你要我接受委托，我希望我没有被蒙在鼓里。”
相间远重新看向了他：“这只是一个猜测。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一个预言，我们通过亦尘的记忆球发现了你，你是唯一能拯救他的人。我很快找到了你，发现你正在跟踪朱利安，于是也来到了这里。”
裴原想了想：“原来如此，你认为既然预言是因为你弟弟的记忆球才出现，所以我可能和你的弟弟认识，对吧？”
相间远点点头：“你真的对他没有印象？”
裴原又一次看向照片，照片中的少年也看着他，他仔细搜索了脑中所有的记忆，然后他将照片还给了相间远：“没有，我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相间远沉默了。
裴原又问：“他也和你一样是复姓？全名是相间亦尘？”
相间远微微摇头：“不，他以时间为姓，全名是时亦尘。”
时亦尘。
应该是取“时间亦为尘土”的意思。
不过，为什么这对兄弟的姓氏不同？
话说回来，相间远的父亲是叫马尔斯，这显然是一个西方名，但儿子却都是东方名，还不同姓，这之中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差错。
相间远解释： “亦尘继承的是他母亲的姓氏，我和他也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家中养子，十六年前，亦尘的父亲收养我为长子，我依然沿用以前的姓，没有随家父姓。”
难怪这家人的姓氏都这么奇怪，这关系乱得像是猫咪玩的毛线球，令人望而却步。
相间远收起照片，放回西装口袋里：“裴原先生，你不用这么快就下决定，在听完之后的事后也不迟。”
“没错，我倒是想知道我要怎么潜入一个人的大脑，还能拯救他。”裴原腹诽着，他认为大脑是脆弱的，在里面乱来，只会导致悲剧。
但他没想到的是，悲剧已经发生了。
相间远黯淡了眼神：“亦尘的人格已经破碎，他的精神世界一片混乱，他无法控制他的力量，任由它们控制了他的精神，在他的精神中形成了一座游乐园。”
“游乐园？”
“只是一个代号，潜入他的精神世界时，会经过一座游乐园，所以我们称他的世界为游乐园。”
“然后呢？他的人格破碎了，你打算怎么做？”
“请听我说完，亦尘的人格破碎，分裂出了七份，他们分别代表着人性的七宗罪，身负不同的职能，守护着他们的游乐园。在那座游乐园里，他们不知道现实中发生的事，游乐园便是他们的世界，因此他们才能够生存。”
“所以你的目的是……”
“我请求你消灭他们，当然，并非真正的消灭，你要清除的是裹挟了他们的黑暗力量，我之前说过，亦尘的力量失控了，只有这种黑暗力量消逝，我的弟弟才能活过来。”
裴原十分怀疑：“你真的确定消灭的只是他的黑暗力量，而不是把他的人格杀了？”
“我们有办法确保这一点，你只会消灭那些黑暗力量，而不是他本身。”相间远说，“但我也必须告诉你一点，游乐园是人格支配的世界，他们对待潜入者的态度十分糟糕。”
相间远压低了声音。
裴原只是嗤笑：“我想也是，他们肯定高兴不起来，毕竟要进来的人，可都是为了消灭他们，摧毁他们的世界。”
相间远微笑：“看来你已经理解了。”
对此，裴原果断摇头：“抱歉，说实话，现在我以为你是一个疯子，你编造了一个谎言，把你自己都骗得相信了。”
裴原依然没有放弃原本的想法，潜入大脑，杀死人格，这一个比一个离谱，不是他疯了，就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疯了。
裴原肯定自己十分理智，理智到他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用牛排刀同时放倒这个冰冷的男人，还有他的管家。
所以疯掉的人一定是对方。
裴原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望着相间远：“相间先生，我去过一家精神病院，里面那些病人的语调就和你现在很像，我想你也很适合那个地方，你会和你的同伴过得十分快乐。”
相间远沉默了片刻，裴原认为他肯定会生气，但这个人没有，他压下了被冒犯的怒火，神色更为冷静。裴原甚至有些佩服了，但马上，他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为了他的弟弟，为了照片中的那个人，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两人都沉默着。
这时，相间远接着换了个话题：“裴原先生，你有没有了解过你的能力起源？”
裴原愣了一下，就明白了这其实是以退为进，这个人最会玩弄这一点，说不定他对弟弟的关心也是装出来的。
他才不会上当，没好气地说：“抱歉，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没有哪个学校会开设‘超自然能力来源讲解’这门课。”
相间远不以为然：“实际上，确实有学校开设了这门课程。”
裴原：“现在你要为我讲课吗？”
相间远真的讲了起来，他的语气一板一眼，和物理老师十分相似：“能力的源头是自然之力。有些人称之为异能力，也有人称之为魔力，或者超能力，它们都是同一种东西。它们源于宇宙深处，那是白昼与永夜共生之地，既有光明，亦有黑暗，是混沌交融的异界。”
裴原听着他的话，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缺课了一学期的问题学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算能理解字面意思，也无法代入进去。
“不过，只有极少的人才会被赋予这种力量，比例大约是0.01%。当然，这种能力说是赋予过于狭隘，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夺取。这些人是0.01%中最顶尖的1%，他们具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是强者中的最强者，他们肆意攫取这些力量，将其视之为囊中之物，像小孩的玩具一样随手把玩。”
相间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继续。
“我的弟弟就属于这1%，他的直觉敏锐，对力量的领悟远超于常人，即使是我和你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
这下裴原听明白了，相间远在说他只是异能力者中的小虾米，也许连小虾米都算不上，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草履虫。
“他的力量十分强大，对他来说，毁灭一座城市，甚至这个世界，就和杀死松鼠一样简单。而这正是问题所在，亦尘拥有极强的力量，但他的力量不仅来源于光明，也同样来自黑暗。他对力量领悟愈发深入，身上的黑暗力量也与日俱增，它比光明更为狂妄贪婪，如果任由它继续滋长，这股力量很快就会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相间远说完，裴原已经全部听懂了：“所以，你有一个强大到变态的弟弟，动动手指就能毁灭世界，然后你还想拯救他？”
“他值得被拯救，如果你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你一定会明白这点。”相间远强调。
这不过是偷换概念，裴原根本不知道时亦尘是谁，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也从来不认识他。然而，在相间远的笃定面前，他有些怀疑，因为那莫名出现的熟悉感，让他有些迟疑，他甚至想到了一点，或许他的确在哪里遇到过这个人，只是他不小心忘了。
“三个月前，亦尘的力量失控，我们只能让他陷入沉睡，目前他的思维正处于开放状态，通过意识传输系统就能潜入他的大脑，将他的黑暗力量从他的脑中消除。这种力量消逝，他的人格也恢复正常。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办法，我无法确定他还能维持多久。”相间远低声道。
裴原仍然难以相信：“都三个月了，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方便，只要潜入进去消灭那几个黑暗人格，那么任何人就可以这么做，事情早就办成了？”
“确实还有其他人潜入过，但他们都失败了。亦尘脑中的游乐园变成了一座坟场，所有潜入的人都被困在了里面，你能明白吗？那些人的意识并不会在里面死去，但如果潜入太久，他们就会在里面迷失，找不到回到现实中的路径，他们会失去自我，反复受苦，直到现实中的身体缓缓衰弱。”
冷冷的气息爬上后背，裴原曾经想到，人的大脑应该就是一座囚笼，它困住了思想，困住了情感。然而，如果一个人困在另一个人的脑中，那就像是——地狱。
“有多少人？”裴原问。
相间远迟疑了片刻，才说：“他们都签署了协议书，他们自愿成为潜入者——”
“有多少人？”裴原执意问。
“……还剩下一千多人。”
裴原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的弟弟醒来，那他们会怎么样？”
相间远：“那么就证明你通过了游戏，他们会被释放，无论是生，或者是死。”
“我再确定一下，你说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吗？”裴原问。
相间远望着他，银瞳深邃：“这就是现实。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亦尘随时可能摆脱控制，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很多人会死——大多是无辜的——那些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才学会说话的幼童，刚刚步入婚礼殿堂的情侣，他们都会成为一个数字，标记在死亡名单上，而你不会接到为他们报仇的委托，因为他们的亲人、朋友，有极大的可能会同他们一起死去。”
这未免太像威胁了，如果那个人的确像相间远说的那样，那么他的弟弟并非滥杀无辜的人，但相间远却发现了裴原的弱点，他发现了他无法对普通人的不幸坐视不理。
裴原自己望着这个人完美又冰冷的人，相间远说这番话的语气平静，即使是提到那仿佛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也没有让他改变一丝神情。他的口吻仿佛不是在描述未来，而是在讲述过去，讲述一件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在他的眼中，世界已经毁灭。
而他平静地接受了那样的结局，没有愤怒，没有怨恨，连一丝不甘都没有。
这个人，要么疯到了极致，要么就是心死如灰，即使世界在他面前毁灭，他死去的心也不会有一丝波澜。
裴原张了张口，却哑得说不出话。
相间远接着又说：“我明白，这听起来很像世界末日那一类危言耸听的预言，只不过，这次是真的。你可以无视之前所有的末日预言，但只有这次不行，如果明天亦尘失控，那么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是我的末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美色收藏家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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