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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八十七章 穷或无穷 下篇 ...

  •   可惜,惜年听不见张阔的叫唤。
      此时的惜年已经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当然这不是她自己想要进入的境界,君莫违受伤却只身挡在她的身前,她怎么可能主动进入忘我?
      惜年的忘我,是因为异魂珠,如同她的异能觉醒时,此时的惜年,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看不见任何人的人影,她的世界里,只有身体里的异魂珠,和牢牢包裹着异魂珠的阴力蚕茧,此时,这颗颇大的茧子被某种力量触发,发出闪亮的光芒。
      惜年的状态,张阔、张海和君莫违都明白是一种什么状态,这是本源力量的相互呼应,惜年体内的力量,是天地本源的阴力,而能与它呼应的,自然也只能是本源阴力。这个空间里,难道说有这样一种本源力量存在吗?
      可惜,无论是张阔张海,还是君莫违,都没有办法分心去找到这一股本源力量。当然,也无需他们分心,因为被本源力量牵引的惜年,已经踏上了靠近另一股本源力量的旅程。
      惜年正是朝着案台而去。
      没错,本源阴力的力量源泉,正是在案台之上。惜年很快踏上了第一阶梯,原本这是一阶不能被人踏足的阶梯,然而,守护阶梯的力量,被君莫违张阔和张海分掉了,惜年轻易的踏上台阶,且一下子踏上六层。
      君莫违心下明白,为什么台阶是六层。天地力量,各有定数。如他的乾道,乃天之大道,定数为极数,九。而惜年的坤道,是地之大道,亦是一个极数,六。为何是六,因大地六合,再不能更高。
      登上六层台阶的惜年,已经站到案台的边上,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玄色软笔,和一张雪色空纸。
      此时,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只有惜年一个人能听见。
      “婆娑大陆,何时起?”
      惜年进入了忘我境界,却不是被剥夺本我,恰恰因为是完全进入了忘我,使得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问题。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她只有一个回答,我怎么知道?
      可惜,她也知道,这句话不能成为问题的答案。
      据史料记载,婆娑大陆存在已有近一万两千年的历史,所以答案是一万两千年吗?当然不可能,一万两千年,是历史的缘起,不是婆娑大陆的缘起。文字诞生之前,人类早已不知生活了多少年。更重要的是,人类未有之前,婆娑大陆也许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事实上,这个问题,惜年是真的不知道。
      问题还在等待答案,而这种等待,不是无休不止的。惜年很清楚,她必须做出回答,于是,她拿起案台上的玄色软笔,落下两个字。奇怪的是,她落下的两个字,并非古体字,可软笔离开白纸的一瞬间,便化作两个古体字。惜年不认识这两个古体字,但她知道自己落下的是什么。
      不知。
      这就是惜年的答案。她正在想,这个答案是否正确,声音再次响起。
      “婆娑大陆,何时终?”
      呵呵,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更加的莫名其妙。
      不知。
      “婆娑大陆,有穷?无穷?”
      不知为什么,惜年知道,这个问题,才是重要的问题。有穷?万事万物,都有终。花会落,草会凋,猛兽会死,人会亡,世事皆会穷。可花会再开,草会重生,猛兽和人的骨血可以通过子嗣绵延,周而复始,如此,又是无穷。
      那么,到底是有穷?还是无穷?
      惜年发现,她仍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她也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一个问答题,而是一个选择题,答案只能二选一。
      惜年想了又想,她不知道婆娑大陆是有穷还是无穷,那么,她只能去想,她希望这片大陆是有穷还是无穷呢?
      惜年拿起玄色软笔,准备写下她的答案。
      然后,这一次,玄色软笔似乎是一个有生命的孩子,他极力在拒绝被惜年以书写,而案台上的雪色空纸,居然在渐渐变得透明。
      惜年立刻明白,这是倒计时,如果她不能在空纸消失以前,落下她的答案,她将无法落下她的答案。
      要怎么办?
      如果一个孩子拒绝被人靠近,想要靠近这个孩子的人,要做的是降低这个孩子的戒心,让他安静下来。这是惜年想要做的,一念起,行动随之,阴力茧子上的银丝,循着经脉逐渐探入玄色毛笔,阴力一触碰到毛笔,就发出了欢欣的震颤,连带的,惜年感知到了玄色毛笔的欢欣,似乎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重逢后忍不住拥抱再拥抱。更多的银丝,自茧子中游离出来,银丝和玄色软笔,彼此交织,几乎融在一起。
      惜年刚才还觉得,被她握在手中的玄色毛笔,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如今,却变成一个走失后重回母亲怀抱的孩子。
      雪色空纸退散的很快,惜年迅速执起软笔,落下她的答案。
      无穷。
      这不是一个惜年认为正确的答案,这更像是惜年的一种寄托和向往,她来婆娑大陆不久,对这片大片也并不了解,可是,她希望这片大陆以及大陆上的生命,可以无穷。
      答案一落,雪色空纸上的字,再不像此前的不知般,墨色很快褪去,这一次,无穷二字,似乎被永恒的定格在纸张上,所以,这张纸,再不是一张雪色空纸。
      纸张腾飞,无穷二字落到惜年的眼底,随之她的眼前被展开了一副宏伟的历史卷轴,白驹过隙,转瞬流转,惜年说不上她看清了多少,但她知道,这些飞速流转而去的图景,是婆娑大陆曾经的一万两千年。
      当恢弘的奇景褪去后,惜年唯一记得,是历史的最初,苍茫天地下,有一个淡薄的声音,他以一支玄色软笔,在广袤的大地上,落下了传奇的第一笔。惜年不知,历史起源的第一步,他落下的是怎么的一个字,但最有可能的,是一个简单的一。因为,这一幕的本身,就是从无到有,那便是一。
      而这一幕,开启了婆娑大陆人类的历史,从此繁荣,纷争,富饶,贫穷,周而复始,无绝断。
      压制这一层的力量,骤然消失了,张阔、张海和君莫违,因为与之对抗的力量的忽然消失,他们来不及收回力量,再次被伤,而这一伤,几乎伤到了根本。张阔、张海,两位张家修为至高的比肩,彼此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沧海桑田,他们满怀着对神境的渴慕来到福泽地,以为终于有了可以攀登神界的可能,却不想,这一行,彻底断送了可能。他们没有变的更强,却变的更弱了。可是,对于这个结果,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已经很老的张家族老,从未在人前显露过一丝的老态,因为他们是至强者,在至强者面前,衰老都要却步。张阔和张海长叹一声,各自吐了一口血,而后,他们忽然就老了。
      相比较张阔和张海,君莫违的状态要更糟糕。他的修为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可到底还不足以抵抗这股力量,他强行调用乾力,用于抵御比他乾力不知高深多少倍的坤力,是真的伤及了根本。张家的福泽地一行,对君莫违来说,道心受损在先,伤及根本在后,这种短时间内发生的双重伤害,几乎已经毁掉了他修行的无限可能。
      如果是之前,对君莫违遭遇的,张阔和张海或许能笑一笑,毕竟君家未来的断送,对张家,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可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遭遇,再看君莫违,多少有些不忍。因为他们到过修为的高点,而这个资质非凡的君家年轻人,却已无可能了。
      惜年还没有完全从忘我中醒来,她摩挲着手中的软笔,感受到玄色软笔中传来的力量,是如此的亲切,好像这是一支本来就属于她的软笔。软笔的玄色笔管上,有三个古体字,惜年本应该不认识,可她却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
      判官笔。
      玄色软笔的名字。
      字词的开启,人类因而有了历史。原本,天地乾坤,五行力量,是独属于神的力量,然而人类经由语言从神的手中,夺得了这种了不得的能力。人,神的界限,因此不再不可跨越。
      而模糊这条界限的东西,就是惜年手中的这支笔,判官。
      判,本就是神的权力。
      “君公子?!”张礼辛失声一呼,因为君莫违忽然就坠地了。他一直听话的躲在远处,可张礼辛不是一个真的失了良心的自私人,他躲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悄悄的往案台靠,谁知刚一靠近,还来不及和族老行礼,就见君莫违突然昏厥。
      压制消弭的以后,君莫违一直好好的站着,他的双眼,始终直视六层阶梯上的惜年,可惜年深陷忘我中,不知君莫违一直在看她。
      君莫违还好吗?
      不,他一定也不好,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的状况已经差到怎么样的地步。道心受损,本没有伤及根本,虽然恢复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可现在,这个可能不存在了。他难过,可比起难过,他更担心不远处的惜年,他可以倒下,但在倒下之前,他想知道,惜年是不是安好?
      可是,他站不住了,他来不确认惜年的安好,就先行失去了意识。
      张礼辛的惊呼,惊醒了案台边的惜年,十八层里的一切突然回笼,她立刻想起受伤的君莫违,她转身匆匆而下,可惜,君莫违没有看到惜年的安然无恙。
      “棠舟,棠舟……”惜年拼命的喊君莫违的名字。
      “不要叫了,惜年。”张阔说。
      “什么?”惜年茫然的问。
      “君公子受了重伤,一时醒不了。”张阔说。
      “重伤?一时醒不了?那什么时候能醒?”惜年又问。
      “饶惜年,现在对君棠舟而言,不醒才是幸事。”张海说。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为了你,这位君家公子,已经算了修行路。”张海说。
      “张海!”张阔厉声一喝,君莫违的情况,他根本没打算这么快让惜年知道。
      “做什么?我说错了吗?”张海无所谓的撇开头。
      “惜年,你不要听张海的,君棠舟的情况,等回去族里,待医师看过再做定论不迟。”张阔说。
      张阔不是真的关心君莫违的伤情,他说这些,是为了安抚惜年,张家这回,在福泽地遭了罪,而最大的赢家,显然是惜年,他虽然不知惜年得到的玄色软笔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此番的劫难,却说明,这支笔,不普通,也许,是超越羊脂玉净瓶的存在。不得不说,张阔的猜测,很厉害。
      惜年不是一个真正年轻的人,所以早已经过了一遇到事情就惊慌失措的年纪。无数年前,她曾经惊慌失措过,那时她的亲人突然生了病,她因为从未经受过事情,所以不知如何应对,事情发生的一刹那,她仿佛是呆住了,整个脑中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见身边的看客在说,小姑娘好可怜,之类的话。她的亲人,终于被救护车载走了,她还像是个傻子。
      这样的心情,真的过去了好久,可这一次,惜年很快醒过来,她已经长大了,就算是面对最糟糕的事情,也不会惊慌无措,她深吸了两口气,镇定的对张阔说:“外公,请帮帮我,帮帮棠舟,拜托。”
      惜年是真的认了张阔做外公吗?不是的,但她知道,现在的她,和君莫违,最需要的,是刚巧可供他们依赖的亲人。
      “放心吧,惜年,君公子的伤,是因为张家人才受的,张家责无旁贷。”张阔说。一直站在旁边的张海,难得保持了沉默,他虽然看张阔不顺眼,但对于张家的事情,他向来知道轻重。饶惜年,对张家,不可有失。本来,张家未必可以赢得饶惜年的真心,但这一次,君莫违的伤,却是来的恰到好处,如果张家尽全力帮助了君莫违,那么饶惜年将欠张家一份很大的人情,如此,饶惜年就算不姓张,也逃不开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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