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冥山鱼客

3、第三章 交错（微修）

　　天上到底有没有住着神明？
　　如果有，你想求什么？

　　疗养院里老的将要死去的青青，对着夜空中的明月，渴望着重生。边陲破屋中年华正盛的惜年，对着夜空中的明月，渴望着死去。两人的渴望深重而强烈，冥冥之中有人听见这份渴求，在青青和惜年同时死去的瞬间，两人的灵魂被冥冥之力带入了虚无空间。
　　青青看着惜年，惜年看着青青，如同镜子。
　　“你是谁？”
　　“你是谁？”
　　灵魂离体后，将以自己最喜欢的样子呈现出来，青青是二十四岁的模样，惜年是十岁的模样。青青看着十岁的惜年，很清楚那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惜年尚不知道自己二十四的模样，但是她肯定若是自己还能活下去，大约就是青青的模样。
　　“我叫青青。”
　　“青青？你是我的将来吗？”
　　青青笑了笑：“应该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惜年。”
　　“惜年，名字真好听。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只记得刀子割进了皮肤，疼的冒出很多血，血滴在桌子上。没多久，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然后就看到了你。”
　　“刀子？有人杀了你？”
　　“不是，刀子是我自己割的。”
　　青青很讶异：“为什么？”
　　“因为我想死。”
　　十岁的孩子，平静的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忽然想到，灵魂的姿态也许并非是真实的年龄，于是她问惜年：“你多大？”
　　“刚满十六岁。”
　　“十六？！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呢？也死了吗？”
　　青青点头：“嗯，我应该也死了。”
　　“你是为什么死的？”
　　“因为老了，病死的。”
　　“老了？你多大？”
　　“我已经活了六十年。”
　　“怎么能活这么久的呢？”对惜年而言，活着是一件艰辛的事情，母亲如此，父亲如此，她也如此。所以，她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活到那么久，尽管村子里不乏活的很老的人，只是，那些老人，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人。
　　“很久吗？我却觉得只是一瞬间。”
　　“听起来你似乎还不想死？”
　　“嗯，我想活着。”
　　“你一定活的很好？”
　　青青摇头：“不，算不上好，正是因为不好，所以我想再活一次。”
　　惜年听不懂青青的话，若是活的不好，便不要活才对，为什么却想再活一次？
　　“我不懂。”
　　“我也不懂你。”青青说。
　　虚空中两人相对而立，忽然，有一束微光照进来，光是暗色的光，却能照亮漆黑的虚空。光源在青青的左侧，惜年的右侧。两人一同转身，往暗色的光源看去。
　　那里有一扇门。一扇白色的门，门上干净、平滑。
　　虚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死灵，你们眼前的门通往真正的死地，现在，你们决定，谁将走进去？”
　　青青看着惜年，她不想走进去，因为她想活下去。可是，惜年只有十六岁，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哪里能真正懂得生的含义？大约是受了点委屈就决定轻生吧？她读到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因为学习不好被责骂，因为失恋，随随便便就从高楼上跳下去。
　　“我去吧。”青青说。
　　“你刚刚明明说过要活下去的。”
　　“嗯，我想活下去，正是因为我活过，才知道活着是怎么一回事，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并没有真正活过。”
　　“呵呵……”惜年笑了起来，“决定拿刀前我问过自己很多遍，想死，还是想活？我选择死亡并不是你以为的一时冲动，我是真的，想死。”
　　“人生的风景很长，你并没有看全，为什么不多看一些呢？”
　　“你是一个好人，如果我的死亡能让你活下去，我会觉得很高兴。我这一生从没做过任何令人高兴的事情。”
　　青青听人说过，有一些人从高楼坠下若是没有死去，他就再也不会尝试自杀，但惜年不是，她明明尝过死亡的滋味，却依然一心向死。惜年，是真的想死。
　　“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希望你能活下去，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你——”
　　青青的话音未始，惜年已飘向那扇门，门明明很遥远，然一瞬间惜年就到了门边。惜年站在门前，她并不害怕，因为她很清楚推开了这扇门，属于惜年的一切将永远的消失，推开门的刹那间，她忽然生出半分遗憾，她回头，对青青微笑。
　　青青无法形容惜年的笑容，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有释然，也有遗憾。门被推开，青青的身影逐渐淡去，化成一缕青烟，被不知哪里来的风吹进门内。
　　门关上。门消失。虚空中，只有青青一人，不知岁月的站着。
　　“剩下的那个死灵，恭喜汝，将重获新生。汝的本体已在原时空中被销毁，汝不能回到原本的生命轨道中。进入死门的死灵本体尚且完好，汝可前去。”
　　青青只觉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