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行》冥山鱼客

275、第两百七十五章 病愈

　　张礼辰走后，惜年捏着红果，正打算吞服，却见萧飒端着一碗药，从外走进来，她只能将红果隐藏，之后再服用。
　　萧飒：“你醒了？”
　　惜年：“嗯，醒了有一会儿了。”
　　萧飒：“张家那小子呢？我不是让他在这里守着吗？怎么不见人？”
　　惜年：“他刚走，是我让他走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总不能耽误人家办正事。”
　　萧飒：“好，他们都有正事，就我是闲人。”
　　惜年：“萧飒，你别和棠舟吵。”
　　萧飒：“我也不想和他吵，可是你看看他，你病的这样重，他却整日看不到人，让我替他照顾你，我是谁，他是谁，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惜年：“你生气，是因为想起了阿岚？”
　　萧飒沉默了片刻，才说：“当初我若是警醒些，也许风醉和岚公主走不到那样的结局。那时阿岚时常来萧家找我，我却没有当回事，还以为他们不过平日的小打小闹，越闹感情越好，所以一点没在意。”
　　惜年：“阿岚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至于我和棠舟，也不是楚风醉和阿岚，我们不会变成你担心的样子的。”
　　萧飒：“风醉和岚公主，谁又能料想到？”
　　萧飒总是一副爱笑的样子，惜年不知，他对君岚的死，心中的负罪感，竟然重到这样深的地步。不过也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和君莫违不在失落一族，所以可以抽离的看问题，可萧飒不是，他甚至参与了楚风醉和君岚的那一场变故，对他来说，楚风醉和君岚，没有孰轻孰重，但这两个人，结局无一是好。
　　惜年：“你去探望过楚风醉吗？”
　　萧飒点头：“去过一次。”
　　惜年：“他……还好吗？”
　　萧飒摇头：“怎么还能好？棠舟、我，和风醉，三个人里，就属他的脑子最不好，爱认死理，也因为这样，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他和岚公主之间，楚家和君家的事情，只要风醉一心认定岚公主，他就会护着岚公主的。可风醉的死理，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惜年：“如果有人要对阿岚的事情付责任的话，我要付的，可能远比你多些。”
　　萧飒：“？”
　　惜年：“阿岚对楚风醉的心思一直懵懵懂懂的，是我点破的。楚风醉为了阿岚毁容后，心里对阿岚生出嫌隙，也是我劝和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一段事情，会成为楚风醉和阿岚之间的隐患，楚风醉若不能全然放下，总有爆发的一天。可是，和你一样，我太过于相信楚风醉对阿岚的爱意，以为就算他心里记着，但不至于不爱阿岚。”
　　萧飒：“原来那时就变了啊……我对风醉是有怨的，那么好的岚公主，他怎么能舍得下手？可是，看着他现在人不人兽不兽的样子，我又生不出浓烈的恨意。真如你说的，活着未必比死了好，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呢。”
　　惜年：“唉……”
　　萧飒：“所以，你和棠舟一定要好好的。”
　　惜年：“我们很好。”
　　萧飒：“你病了，他不见人，这叫什么好？”
　　惜年：“阿飒，你若是放下阿岚的事情，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棠舟在做什么，你是真的猜不出来吗？”
　　萧飒：“……”
　　惜年：“你看，很容易猜的出来，是不是？”
　　萧飒：“他去追杀君非物了？”
　　惜年：“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君非物也好，或者其他想要杀我的人也罢，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不稳定因素，与其在君家被动的守，倒不如主动斩杀。棠舟不是不在意我，而是太在意了。”
　　萧飒：“你是说，他要杀了祭司？”
　　惜年：“你也知道祭司想要杀我？”
　　萧飒：“君非物的身后，站的人是祭司，他进君家的那天，棠舟刚好被祭司召见走了，要不然君非物怎么可能伤到你？”
　　惜年：“所以，你别和他吵，他也不容易。”
　　萧飒：“好，是我没想明白，那喝药吧，冷热刚刚好。”
　　只喝了一口，惜年就察觉到，药不是之前喝的那一副。
　　惜年：“换药了？”
　　萧飒：“嗯，之前是我药量下的不对，所以一直没能驱走你身体里的阳火，这一次我添加了很多滋阴的药材。”
　　惜年：“萧飒，其实我的病，就是因为体内有阳火，对吗？”
　　萧飒：“嗯，你体内的阳火，太过霸道，所以不好驱散，又因为你有孕在身，没法用更霸道的滋阴药物中和。”
　　惜年：“是没法用，还是因为没有？”
　　萧飒：“……”
　　惜年：“我中的阳火，是赤霄和火翎的阳火，恐怕婆娑大陆上根本就没有可以驱散这股阳火的灵药了吧？”
　　萧飒：“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
　　惜年：“什么？”
　　萧飒：“我父亲来过，诊过你的脉象。”
　　惜年：“所以？”
　　萧飒：“你说的对，婆娑大陆上根本就没有灵药可以驱散你体内的阳火，但如果你的修为没有变虚弱，根本不需要药物，你自己就能驱散。”
　　惜年：“什么意思？”
　　萧飒：“棠舟说你们都喜欢孩子，期待能很快有一个孩子。惜年，我父亲说，你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孕育孩子，如果强行孕育，那你会变得越来越虚弱，你体内的阴力，会不由自主的去保护孩子，所以，强行孕育孩子的代价，极有可能孩子落地之日就是大人身死之时。”
　　惜年：“那如果有灵药呢？”
　　萧飒：“如果有，当然可以治愈你，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延续，孩子加注在你身上的负担，还是会出现。惜年，你怀的孩子，要比你强大很多，你最终还是会受不住的。”
　　惜年：“我知道了。”
　　萧飒：“你有孕的事情，我没有告诉棠舟，所以若是你决定落胎，棠舟也不会知道的，你——”
　　惜年：“萧飒，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萧飒：“惜年，你们很快就要去神界了，婆娑大陆解决不了的问题，等去了神界，一定可以解决的。”
　　惜年：“萧飒，你害怕吗？”
　　萧飒：“……”
　　惜年：“没剩几天了，婆娑将要消亡，我和棠舟会进入天道，飞入神界，再活上个千年万年的。可你，你的家人，失落一族，中原国，北荒，赤地，都将一同消亡。萧飒，你害怕吗？”
　　萧飒：“怕，怕的要死。”
　　惜年：“你希望有人可以救你，救你的家人，救婆娑以及婆娑上的所有人吗？”
　　萧飒：“我希望。”
　　惜年：“是啊，我们都这样希望。”
　　萧飒：“你身体不好，不要多虑，我会死，我的家人会死，婆娑会死，这是一种必然，惜年，你不是救世主，不要多想。”
　　惜年：“好。”
　　萧飒：“那你喝完药，再睡一会儿。”
　　萧飒出门时，惜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她知道，萧飒是想要替她保住这个孩子的，可他是真的没办法，连萧明决也没有办法。
　　可这个孩子不能掉，至少癸亥最末之前，不能落。因为，它就是婆娑的救世主啊。
　　惜年吃下了红果，她没敢咬，一口吞了进去。最近几日，因为阳火的缘故，她的身体一直发热，她很不习惯，修习坤道后，她的体温向来比常人低。
　　这颗红果，不是食尸红花上落下的一颗普通红果，这颗红果，应该是当年张叁种下的红果，被山水村人养了一千年。人血养育的红果，自然是天地间最至阴至寒的灵药，而这颗药，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果然，红果下肚后不久，惜年体内的阳火已经彻底消弭，而那些全附着于小腹边的阴力退了不少，她再不觉得头重脚轻，一身疲软。
　　惜年穿好衣服，走出卧房，走去了中庭。中庭里的浓雾，一如既往的深，惜年走进去的时候，苍梧正将龙首枕在圆石上。
　　惜年：“你的脸怎么了？”
　　苍梧：“君小子打的。”
　　惜年：“被打还这么高兴？”
　　苍梧：“高兴，高兴的很。吾和他是契约关系，吾受的伤，他也逃不掉，你说吾高不高兴呢？”
　　惜年：“……”
　　苍梧：“吾觉得疼，君小子说不定更疼，若吾不是他的契约兽，他说不定想打死吾才罢手。”
　　惜年：“你是神龙，恢复了修为，棠舟若不是你的契约者，哪里能杀的了你，不过是被你杀死。”
　　苍梧：“那倒是真的。”
　　惜年：“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苍梧：“吾问了吗？”
　　惜年：“你问了，你说若牺牲的是我自己的孩子，我又将怎么样？”
　　苍梧微微抬了龙眼，看了看惜年的小腹：“呵呵。”
　　惜年：“我已做下决定，所以，你跑不掉了。”
　　苍梧：“谁知道呢？”
　　惜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苍梧：“你觉得吾会答应吗？”
　　惜年：“你能得到赤色珊瑚，是因为我和棠舟，你欠了我一场因果，不是吗？”
　　苍梧：“……”
　　惜年：“我要做的事情，你不可以告诉棠舟。”
　　苍梧：“吾若不遵守呢？”
　　惜年：“但凡高修者，越是高，越是受制于天道，你欠我因果，我若想要你偿还，你就必须偿还，不是吗？”
　　苍梧：“你都想让吾死了，吾还怕什么天道？”
　　惜年：“可你觉得自己并不会死，所以，你敢赌吗？”
　　惜年算是看明白了，所谓的天道，其实是用来限制高修者的，所以天字修为的修者，看似强悍，实则许多事情做不了。不过也是，如果天道能够放任他们，他们岂不是可以滥杀无辜？平凡人看似平凡，但比高修者拥有更多的自由，也算是天道之下的另一种公平。
　　萧飒再次端着药出现的时候，惜年正坐在廊下赏月。
　　萧飒：“惜年，你怎么出来了？”
　　惜年笑：“因为我好了啊。”
　　萧飒自然是不信的，他上来，想要拽惜年进屋里，却在碰触到惜年手背的一瞬间放开，因为惜年的手，冰凉的吓人。
　　惜年抬抬手，对萧飒说：“看，都说我已经好了。”
　　萧飒诊上惜年的脉搏，果然惜年体内的阳火消散无形。人，或者天地万物，究其本质，以阴阳平衡为大善。修者修道，借阴力或者阳力，体内平衡必有偏颇，可此等偏颇，并不至动摇大平衡。可惜年体内的阳火，却是真的一点也不剩，不仅赤霄火翎的阳火不见了，连同她体内自己的阳火，也一起不见了，现在的惜年，身体里只剩下阴力，纯粹的阴力。
　　萧飒：“怎么可能？”
　　惜年：“是你告诉我的，说只要吃下滋阴的灵药，就可以驱除体内的阳火。”
　　萧飒：“可我也说过，婆娑早没有这样的药了。”
　　惜年：“现今的婆娑是没有，可以前的婆娑还是有的啊，活在婆娑的老人，还是有那么几个的，不是吗？”
　　萧飒：“谁给你的药？祭司吗？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给的药，你也敢吃？”
　　惜年：“不是祭司，你怎么忘记了，君家大宅里最老的存在？”
　　萧飒：“苍梧？”
　　惜年点头：“棠舟因为君非物的事情很生气，尤其是生苍梧的气，其实他不是不故意的，只是恢复修为的他，被婆娑压制的厉害，所以一直缩在龙池里，君非物来的时候，他正巧睡着。他知道我受困于阳火，所以送了一味良药给我，这不，药到病除。”
　　萧飒：“那还差不多。”
　　惜年：“这几日劳烦你了，每日都在君家为我熬药。”
　　萧飒：“我们是朋友，你和棠舟，都是我萧飒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棠舟不在，我这个最好的朋友，当然得照应着。”
　　惜年：“我欠你良多，怕是没有机会偿还了。”
　　萧飒：“也是，你欠的太多，会不会对修行不利，不然我来想想，怎么全了你的谢意，才不会结下因果。”
　　惜年笑：“好啊，你想想，想到了告诉我。”
　　如果真的能补偿一些，惜年觉得也是好的，她是真的欠了萧飒许多，不过，她欠的，又何止萧飒一人？她在婆娑遇到了好多人，不乏对她极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