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73、玉酌和柳澄

　　一直沉浸在幻想，卫落谷没有听清融辉皇对柳尚覃说了什么。

　　等卫落谷回过神来，只见柳尚覃对着门外挥了挥手，便由一位侍卫领着两个人进来。

　　卫落谷侧头看去，发现是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身高大概在卫落谷的下巴位置，个个模样生的很是漂亮。

　　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男孩儿一头英气的短发映衬着屋顶的灯光发出耀眼的棕色，就是有些许毛躁一看就是个淘气的孩子。
　　可面容却格外秀气，两只眼睛水灵灵的眨着，很有灵动。
　　他身着深蓝色的便衣，可袖挽处却格外的夸大，刚好将两只手缩进袖挽中，增添了几分可爱。

　　而女孩则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半长及肩的头发没有打理过，却柔顺的如同丝绸。
　　不知为何她白嫩的小脸上有两抹祥云似的红晕，眉毛拧在一起就连双眼还噙着些水雾。好像刚刚才受过委屈，又怯生生的让人很想保护她。
　　至于穿着则是一席白色外袍，外袍宽宽大大，上面绣了些金莲，刚好将她里面的衣裳遮掩些许，但依稀能看出她腰间别了一支短笛，应当是经常使用的。

　　卫落谷打量着这两个孩子心里赞叹他们都长得如此好看，那父母又该生成什么神仙模样。

　　柳尚覃招呼那两个孩子越过卫落谷到融辉皇面前，然后对卫落谷一一介绍，“卫姑娘头次见到他们吧？他们一位是当朝四公主玉酌公主，另一个是下官的侄子柳澄。”

　　一听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卫落谷连忙起身向他们行礼，可心里有些疑惑。

　　不是听说四公主比二公主还要不懂规矩吗？可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并不像那个样子呀？
　　还有，柳尚覃的侄子怎么和他没有半分相似的？反而看起来很皮实的样子。

　　没来得及多想，卫落谷恭敬的对那个漂亮小女孩先开口道，“民女卫落谷，见过公主……。”

　　她的“主”字才刚刚发出个音来，就被旁边的人拉住手硬生生地打断。

　　卫落谷心里一惊，回头看到景润泽略带复杂和担忧的表情，而她握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拽了两下，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随着被景润泽提醒，卫落谷忽然发觉整个奉天殿的气氛都有些怪怪的。

　　柳尚覃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看着卫落谷，而两位娘娘则和景润泽一样不知道担忧着什么。

　　最让人在意的是坐在正中央那位高高在上的融辉皇。他双眼明暗不定，似乎是在盛怒与平静中来回切换，而至于真正切换到哪一面，全都取决于卫落谷接下来要开口的话。

　　不对！卫落谷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这种违和感实在太怪了。她大脑飞速运转的，努力想看清究竟是哪里奇怪。

　　可能是神明发现了卫落谷的窘迫，特地下旨来帮她。忽然在天空升起一道祥光洒在大地，直直的从大门填满了奉天殿。

　　一瞬间奉天殿光芒万丈，藏不住的光从宫殿的各个缝隙中露出。

　　众人都因为面对祥光而刺的睁不开眼，不禁伸手去遮掩。唯有卫落谷是背着大门而立，只能感受到后背一阵阵炙热，并没有被迷了眼睛。

　　她面前的男孩儿女孩儿不例外，女孩儿只是轻轻遮掩了一下，而男孩则皱着眉头伸手挡着面前。

　　而就是这一下，男孩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玉珠被强光刺得像一颗颗太阳，它们颜色都不相同，个个闪耀出独自的光辉，顺着祥光光芒的晕圈一圈一圈转着，晃在了卫落谷眼底。

　　卫落谷盯着那串玉珠忽然发觉了什么，心底明了，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

　　早就听说玉酌公主被太后宠爱，亲自为她起的名字还赏赐了同名字一般的彩色祥珠。以后那串祥珠手链就成了四公主的标志。

　　看来这个皇帝和柳尚覃果然还是换着法儿的考验自己，若是自己今日真的口误说错，定是会降下罪来。

　　祥光逐渐褪去，众人的视线也得以从刺眼中恢复平静。

　　卫落谷指着外面的天空声音不大不小，“两位大人的到来带来了祥瑞，不愧是咸商子民，连神都在眷顾。”

　　男孩儿女孩儿愣了愣，回头疑惑的看着融辉皇和柳尚覃。而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卫落谷突然在说什么。

　　卫落谷没有在意他们的想法，转身继续开口，先是对着男孩儿，又是对着女孩儿，“民女有幸见过玉酌公主，见过小公子，愿你们能照拂咸商，为百姓带来好运。”

　　话音落下，景润泽才放心的将手收回，两位娘娘也都相视一笑，心里赞叹卫落谷反应极快。

　　柳尚覃满意了。他和融辉皇故意把景玉酌和柳澄装扮的容易混淆，没想到还是被她猜出来。
　　不过若是在这种地方被绊倒那可真的要怀疑卫落谷到底有没有本事。

　　他向前走几步抬起大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不愧是卫姑娘。我家侄子就是胆小怕事，模样也不像个男孩。下官斗胆向陛下请愿，希望澄儿也能跟卫姑娘学点东西。陛下恩准，这才带他过来。
　　澄儿，还不赶快谢谢卫姑娘？”

　　女孩……，不应该是柳氏小公子柳澄抬起小眼睛胆怯的开口，声音小的如同蚊虫，“谢……谢谢卫姑娘。”

　　龙芷葵也起身走近景玉酌，想学着柳尚覃摸摸她的脑袋可被她避开了。

　　龙芷葵心底闪过一丝酸楚，看来这个孩子还没有接受自己。为了不表现出来难过，她笑了笑，“酌儿也要道谢。”

　　像个小子的景玉酌不情不愿，把头别过去装作没有听见。

　　融辉皇皱眉，“不能没礼貌。”
　　景玉酌撒气的啧啧一声，更是不耐烦的嘟囔，“谢了。”

　　卫落谷点头接受，心里在想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完全相反，男孩儿不像男孩儿女孩儿不像女孩儿，有个性得很，看起来很不好对付。

　　无论再怎么说，这几个小主子都见过了。融辉皇也不计较景玉酌那么多。要是景玉酌是一个认真听话的孩子，还用得着教吗？

　　他起身开口，“本王现在任命，卫氏堂之女卫落谷为御聘教夫子，封学士之位，享正二品之饷。誉称为先生。”

　　正二品。这已经是极高头衔了，更何况加在平民出身的卫落谷头上，无疑是顶沉甸甸的帽子，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融辉皇兴许想着给自己个高官，自己就不想走。可卫落谷难受的很，官职越高就说明越多的人惦记着她，想要将她从这上面推下去，无疑很危险。

　　在皇宫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有人嫉妒她必定会调查她，只能加快悲剧的发生。

　　“……民女谢主隆恩。”卫落谷跪下接旨，她不得不从。

　　柳尚覃上前将她扶起，“从今往后你可与公主们在御书司学习，那里的杨学士会招呼你们。”

　　卫落谷缓缓起来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由着让景润泽给自己带路。
　　景玉酌和柳澄慢腾腾的跟上。

　　云雀和黄莺在外面等待多时，看卫落谷终于出来便赶紧迎上去。

　　御书司在东□□，从奉天殿到那里路程不算近。景润泽干脆走一路为卫落谷介绍周围的宫殿和风景。她的宫女紧紧跟在后面双眼一刻也不离开她。

　　景玉酌倒是没有宫女跟着，她双手无聊的交叠放在后脑勺，对于景润泽和卫落谷的谈话毫无兴趣。
　　柳澄依旧唯唯诺诺，他好像对景玉酌有点害怕的意思，所以走在尽量离她远的地方。

　　卫落谷和景润泽越走越快，柳澄迈腿跟的用力，还要一边注意不要靠近景玉酌。自然没能注意到脚下忽然出现一枚石子。

　　柳澄傻乎乎的，硬生生的绊过它重重摔倒在地，模样惨不忍睹。

　　听见后面的响声，卫落谷回头看去只见柳澄整个人夸张的趴在地上。他灰头土脸的抬头挤出两行泪来，因为本来长得就像女孩儿，让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小公子！”周围的宫女惊呼，急忙上前去搀扶他。

　　柳澄紧紧咬着嘴唇泪水好似珍珠，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给宫女扶他。

　　“等等，”卫落谷突然开口叫住那群宫女，“你们这是做什么？”

　　宫女们顿了顿，“小公子都摔倒了，我们自然是要去扶的。”

　　“他没长手还是没长脚，不会自己起来吗？”

　　面对卫落谷的质问，宫女们一个个的说不出话来。卫落谷现在身份好歹是学士夫子，她们不敢反驳。

　　黄莺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的急忙开口，“小公子年龄还小，万一摔坏了那又怎得了？”

　　“摔坏也是他自己笨，”卫落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干脆利落，“小公子还是自己起来吧，不要耽误时间。”

　　柳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小到大都是被姐姐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就算是丫鬟也会处处都让着他，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这么冷漠的对待他。居然还嫌他笨！

　　本来都摔了一跤膝盖疼，又被卫落谷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委屈的很，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景玉酌终于忍无可忍，指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大吼，“哭什么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真把自己当女的了？再哭信不信我揍你！”

　　被景玉酌这么一吓唬，柳澄吸了吸鼻涕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他扯着嗓子连其他宫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景润泽觉得事情有点不妙，悄悄靠近卫落谷耳朵，“要不就扶他起来吧……，怪可怜的。”

　　“战场上可没有一个男人摔倒需要扶着才能起来。现在天下不太平，战争是早晚的事。可是托陛下和将士们的福，咸商强大，所以绝对不能让晚辈拖了后腿。
　　即便他到时不入军，若是碰上贼人他在关键时刻摔倒了，谁有功夫搭理他？只有死路一条。
　　公主，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