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70、云雀黄莺

　　融辉皇派马车送卫嵩回顺城，一路上卫嵩都在提心吊胆。
　　先不提自己惹怒了圣上被赶回来，最主要的是卫落谷竟然被留在了皇宫。

　　可因又有了前面的事情，卫嵩没有脸再张口提卫落谷，就这样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他能想象得到卫落谷得知自己被留在皇宫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估计再见到他会把他撕碎吃掉。
　　而卫嵩又何尝不害怕。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卫落谷不要做出引人注意的举动，更不要暴露身份。
　　不然他整个卫氏堂大概都要陪葬。

　　因为是圣上下旨要妥善安顿好卫嵩。所以送他回顺城的人不敢怠慢，一直陪着他聊天，卫嵩想跑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亲自搀着卫嵩下马车，又目送他进了卫氏院的门这才敢回去交差。

　　余江燕早就得知消息等在门口。至于其他的妾和儿子女儿们都装作不知道，没一个来接他的。

　　余江燕看卫嵩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她并没有将安心表现出来，一如往常对他像陌生人般以礼相待

　　“恭迎先生平安归来。”

　　卫嵩没精打采的抬头，见到余江燕一点也不热情的样子便觉得不耐烦。但他不会轻易对余江燕发脾气，只好阴沉着脸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去冷静一下。

　　余江燕点头，又往门口望了望，“落谷呢？”

　　“……她……，被圣上赏识，留在宫里了。”

　　余江燕愣了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听到卫落谷在宫里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从她姐姐和卫轻之后，余江燕认为和皇宫纠缠很有可能再重蹈复撤。

　　“没问题吧？”余江燕缓缓开口询问。

　　“不知道。”卫嵩心里十分没有底气的回答，随后快步回自己书房待着。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在考虑今后到底应该怎么办。

　　目前想要保全卫氏堂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外面接应卫落谷，并且宫里也有能照拂她的人。要让她完全得到融辉皇的信任，这样就算惹祸上身，融辉皇也一定因为惜材保下她。

　　卫嵩脑海中闪过一个人。这个人无论从权力还是人脉都是顶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实在不想拜托她，想必只要卫落谷一见到那个人定是会被吓傻，搞不好直接撒手不管。

　　心里思索许久，卫嵩觉得还是卫氏堂和自己性命比较重要。于是他伸手拿起桌上的笔，想拟一份信件送到宫里。
　　忽然他发现砚台里还有新鲜的墨汁，不禁抬眼看了看余江燕的方向。

　　看来那个女人也在偷偷考虑着什么。

　　不知道卫嵩已经有所察觉，余江燕眉头紧皱心情十分不悦的走在院子里。

　　她时不时会看向卫落谷的厢房，虽然平时那里就十分安静，可这次好像太冷清了。

　　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不敢说话，只好低着头像犯错了一样。

　　“小翠。”余江燕停下转头。

　　“夫人！”小翠赶紧跑过去。

　　余江燕迟疑了一下道，“稞儿有回信吗？”

　　小翠摇头，“公子没有回信。”

　　“这样啊，”余江燕垂眸，“帮我准备纸墨。我再重新写一份。”

　　小翠听话的点点头赶紧去准备，余江燕看着她跑远的身影不禁叹息，“唉……，又要再等等了。”

　　甘顺那边，已经又是夜晚。卫落谷才刚稍微休息好一点，现在又彻夜失眠。

　　她不明白景尊柏为何要对自己道歉，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可心里一直回想着他的话。
　　语气那么低落，完全不像他的样子。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又挣扎着起来。窗子外没了唐笙桐点灯变得一片黯然，唯有束月光不偏不倚照在她脸上还显得她脸色不好。

　　想想今后的日子都要在皇宫，发现身份是迟早的事，不如考虑该如何避免或者多在这个地方活几年。

　　她爬起来摸出早就已经找到的蜡烛点燃。然后学着唐笙桐的模样将所有油落点的通亮。这才让长枫院恢复了些人气。

　　桌上的饭盒依旧摆在那里，要么是它的主人忘了，要么是没来得及取。卫落谷轻轻将它推到一旁，翻箱倒柜找到些纸张和墨料，轻轻就着碟子磨了些墨汁。

　　看得出来，慕长枫之前很喜欢书画。有三根笔尖不同材质的毛笔静静放在支架上。

　　卫落谷也喜欢抄写些东西，知道这三种毛笔的用途都不一样，若不是行家的话不会分别的这么仔细。

　　她取下一根，笔尖柔软，笔身用了黑漆和描上黄漆花的花纹，从而更方便握住。

　　用笔尖轻点墨汁，又游走于纸张，行云流水，十分顺畅。

　　“这倒是好东西。”卫落谷对笔墨纸砚十分挑剔，这次称赞了这根笔，看来确实顺手。

　　卫落谷首先列出了皇室家族的关系，又将已知的对象着重点了一笔，思考若是碰上了该如何应对。

　　之前在卫氏堂住的太无聊，所以她时不时会在地上写写画画，又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的小心思，就用了些特殊符号代替。

　　自然，在纸上写的东西也用了那些符号，她害怕被外人看见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当她基本上全写完后，外面天空已经变换成三色亮堂了些。卫落谷伸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决定坦然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

　　她起身躺到床上小眯了一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直到外面有人来接她。

　　李公公见过太多惨死宫斗的女人，早就习以为常。所以对于长枫院的事情没有兴趣，也不怕这些。他使唤其他太监来接卫落谷，但都一副哭爹喊娘的模样，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来。

　　通过昨天的事情，李公公倒是对卫落谷有些改观。她和卫嵩那种贪生怕死的劲儿不同，只是秉持自己的信念倔强而已，和卫轻有几分相似。
　　但卫轻不想做的事从来不会妥协，这点卫落谷就比不上他。

　　不过也足够让李公公态度转变了。

　　他敲敲门道，“卫姑娘，时候到了。”

　　卫落谷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直接打开门，迎上了李公公的笑脸。

　　“卫姑娘，去面见圣上和公主前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随便。”卫落谷知道就算自己不想也会强制性的让她去。不过她感觉自己确实脏了。

　　李公公点头，带着卫落谷出了长枫院。而长枫院靠近门口处侯着两个宫女。

　　两个宫女见身着粉色侍衣，应当是三等宫女。她们见到卫落谷急忙上前对她行礼道，“姑娘安，我们是陛下赏赐给您的宫女。”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有人服侍自己，卫落谷觉得被别人照顾有点不舒服，便打量了这两个宫女一番。

　　一个宫女个子稍低，双手不安分的交握着。脸上透着稚嫩可眉眼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机灵，看上去比别人多个心眼儿。

　　第二个的个子和卫落谷一般高。礼仪方面让人挑不出破绽，眉眼低垂不苟言笑，自这句话后没有其他的话，整个人透着一股平淡的味道。

　　说实话，平常的主子大概都喜欢第一个。因为机灵的人会说好话讨好自己，把自己捧到天上。而且会说话的都能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
　　卫落谷则更倾向于后者。她不喜欢一些没用的夸赞来左右自己的想法。

　　“名字呢？”卫落谷问道。

　　矮个子的宫女眼睛转了转赶紧接上话，“回姑娘，奴婢刚进宫，主子还没有赐名字呢。”

　　“那你叫黄莺，她叫云雀。”
　　卫落谷没有过问那么多，直接说出两个名字来。

　　黄莺得到名字看上去甚是欣喜，眼睛里都多了些光，将原本就没有好好握着的手直接伸出拉住卫落谷的一只胳膊晃来晃去，好像是情同手足的姐妹，
　　“谢谢姑娘！黄莺很喜欢这个名字。”

　　云雀则点了点头，张张嘴想谢恩可被黄莺压了下去，所以没能开口。

　　卫落谷见这个小姑娘太自来熟，也没着急将手抽开，而是转头看向李公公不语。

　　李公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立马便板起一张脸，手里的拂尘甩在黄莺脸上。
　　“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主子不敬。”

　　黄莺被佛尘甩的后退几步，手也顺势松开来，表情有些惊慌，“李……李公公！奴婢刚来宫里不懂规矩，奴婢知错了！”

　　“知错？没有得到教训永远就不会知错。给咱家掌嘴！”

　　“奴婢不要！”黄莺被吓的尖叫，立马落泪哭得梨花带雨，然后跪在卫落谷旁边对她哭诉，“姑娘帮我求求情吧！求求你了！”

　　卫落谷看着她不自觉有点佩服。就连自己演戏的时候也没有立马掉出眼泪来，她泪落的倒是挺快，一颗一颗跟珍珠似的打在地上，换成谁大概都会心软。

　　卫落谷倒没有这类的感情，她觉得黄莺吵的她耳朵疼。

　　“李公公，时候不早了，先走吧。”

　　李公公顺势点点头，他才不屑教训这种没大没小的宫女，“所言极是，咱们就走吧。”
　　说罢便先行动身往前领路。

　　卫落谷则直接跟着李公公向前走，连扶黄莺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主子都没这个意思，云雀自然也没有，她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黄莺便紧紧的跟在卫落谷后面，不予理睬。

　　黄莺在原地呆住了，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在演独角戏有些尴尬。
　　她愣愣的看着前面的人，直到他们走了大概有五六步的距离后才反应过来，

　　“谢谢李公公！”然后赶紧起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