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31、院子

　　咸商皇殿有三大殿，四大门，六大宫，七十二院和六御房。至于卫落谷对皇宫的了解，仅仅如此。

　　什么人住在哪里她不知道，至少这三大殿分别是皇帝，太后和皇后。

　　从德鑫门进来没多久陈覆就将马停下了。
　　他一边帮卫落谷下马，一边为她解释着，

　　“从这里走近。”

　　卫落谷“哦”了一声乖巧答应，反正她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听陈覆的。陈覆让她往西她就绝对不会往东走。

　　她抬眼，发现自己和陈覆正站在一道环形圆门外。门旁立了几柱通红的柱子，而柱子上的屋顶则刚好架在圆门正上方，像个篷帽一般可爱。

　　陈覆率先引着卫落谷向里面走，卫落谷稍微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

　　而院子里面的景象着实令她震惊了不少。

　　虽说刚刚也路过了些院子，可没有往里面看，没想到现在随便进一个竟是如此奇观。

　　地面铺着五彩斑斓的平石，踩上去不会凹凸不平，却是每块石头上都有折痕，映衬着阳光闪闪发光，如同踏上了彩虹。

　　圆门正前方以及稍微往前一些的左边右边分别有三座屋子。

　　一间和圆门一样，用拱形门洞做成墙壁，三个连在一起变成了一道波澜门。
　　只是门周围的边框用了香气十分浓烈的檀木作为包裹，看上去黑白分明，别具一格。

　　另一间则是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亭子，尖尖的顶，方方正正的支架。只有三面墙而墙上有圆形的纸窗，架着纸窗的则是梅花图案的檀木。而亭子里面一张石桌，三张石凳，上面落了灰，没有摆放茶水，看上去许久没有人用过。

　　至于最后一间更为简单，干脆连白色的墙壁都省了去，直接通通用成檀木做镂空的墙壁。只有到及小腿部分那么高的石墙围着，而里面更是空空荡荡，一览无遗。

　　虽说这院子许久未有人使用过，却是花草繁茂。兴许是没人打理自己疯长的，可是这些花朵颜色却不像野外的那些花朵憔悴，还是有点娇艳欲滴。

　　瞧着这些喜人的植物，卫落谷一下子就想起来陈靖种的花草。

　　陈靖说自己种的那些花草是仿照皇宫里的，但应该不会是这种没有人住的院子吧。看来这个皇宫里面喜爱花草的人还不少。

　　陈覆见惯了这种场景不足为奇，他领着卫落谷拐了个弯穿过这院子，走到了院子后面一条隐蔽的小路。

　　这条小路被杂草盖着，旁边树杈甚至都遮住了它半扇门。卫落谷总觉得陈覆带自己走小路会报复自己，所以很是怀疑。

　　陈覆盯了一眼卫落谷的满目可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放心吧，这条小路本来就是给下人使用的，所以才会这么破。你在这皇宫待的时间长了，会发现各个角落院子里面都有这种小路。”

　　“为何会有这些小路？”

　　“自然是为了应急方便通行。”

　　卫落谷听罢恍然大悟，将刚刚那抹怀疑抛在脑后。说起来这皇宫大的光凭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有这些暗路也是正常，不然主子出了什么事还得绕一大圈岂不是耽误时间。
　　再或者要是着个火行个刺，从这种隐蔽的小路逃说不定还不会被发现跑得更快。

　　聪明的办法。

　　卫落谷忽然对这皇宫越来越感兴趣，似乎想一口气将整个皇宫的秘密都挖掘出来一睹为快。

　　陈覆贴心的撩起挡在面前的树枝，让卫落谷先过去自己才跟着她往前走。他在她后面看着她那副有些兴奋的模样不禁好笑。

　　这个小丫头也太好哄了吧。

　　一路穿过小道，外面竟是一片红海。

　　脚下踩的不再是土地而是红色木材，隐隐约约传来的木香又一次让卫落谷惊呆了。

　　她转头向四处看了看，发现红色宫墙外的土地皆是红木所做，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皇帝还真会享受，知道土地踩着硌脚还换成了木材。
　　就是宫墙过于高大挡住了阳光，让原本朝红色变为了深红色，看上去有点像是被遗忘的角落。

　　而墙角的一边，一位身穿青红色官服，头戴红色宦帽的人微微弯腰在那里站着。

　　红色宦帽是宦官中地位最高者才能佩戴，去卫氏院的那些不过也是深蓝色，官位稍稍高了一点而已。

　　陈覆见到那宦官，微微弯下腰，语气恭敬，“李公公，人带来了。”

　　被称作李公公的宦官回头，卫落谷也顺势赶紧将头低下来。余光虽然看见了李公公脸上苍老的褶皱，可最后注意力还是悄然落在了他手中捧着的拂尘上面。

　　这拂尘做工极为精巧，把手处还镂空雕刻了花纹，更关键的是拂尘上的丝线，竟是金光闪闪的。
　　得以见出此物价值连城，而手持它如同把玩着玩具一般的李公公地位更加的高贵。

　　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吗？但这未免年龄也太大了吧。

　　正想着，李公公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卫落谷看见他的脚尖出现，才想起来开口，“民女见过李公公。”

　　声音过于纤细，陈覆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在马上吐了自己一身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变成小绵羊了？

　　李公公双眼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精明，“抬头让咱家看看。”

　　卫落谷顿了顿，慢慢悠悠的抬起头来。

　　李公公仔细打量了一番，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虽然他心里承认卫落谷这一张小脸长得确实干净漂亮，可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觉得特别稀罕。

　　太子将卫氏院养女夸的天花乱坠，还以为是什么气量人物。可声音细如蚊虫，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

　　李公公微微感到失落，他一直都在期待着能见到卫氏院的后人。希望能在从他们身上看到卫轻那般坚毅的影子，可着实不然。没有一个人再能像他那样了。

　　“走吧，殿下等着呢。”

　　卫落谷点头，注意到了李公公语气明显的变化，虽然很不解但也没有说什么。

　　陈覆见李公公先往前走了，他便放慢脚步和卫落谷并齐。他压低声音，有点幸灾乐祸，

　　“你也怕那老头儿啊。”

　　卫落谷一直低头，显得低人一等的模样，可对待陈覆依旧刻薄，
　　“总之不怕陈将军就是了。”

　　“啧，你这个小丫头。就不信你到了大殿里面还能这么伶牙俐齿。”

　　“……自然不会，我还想留个脑袋回去过年。”

　　他们俩就这样互相暗怼着对方，谁也没有留意身旁的环境，就踏入了永康殿。

　　一路上有不少纷纷来往的宫女们，她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很，手里都端着一个水盆不停的进出。

　　李公公停在殿门鎏金苏门前，命人将门打开，冲卫落谷伸了伸手指头，卫落谷便立马小跑的跑到门边。

　　“来得正巧，现在殿下正好发病，你赶快进去看看。”

　　嗯？看看？

　　卫落谷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她进去看什么？不是去找卫嵩或者景尊柏吗？而且皇帝发病和她有什么关系？

　　见卫落谷呆呆的，以为是不敢进去，就也懒得和她继续废话，直接一把推着她后背把她给推到屋里。

　　卫落谷扭身挣扎着想出去，因为她总觉得大事不妙，可谁想到旁边几个眼疾手快的侍卫直接把两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卫落谷眸子一瞬间冷了下来，这哪里是召见分明是胁迫。卫嵩啊卫嵩，他究竟是捅了什么娄子等着她收拾？

　　李公公紧紧握住卫落谷的手腕防止她逃跑，然后连拖带拽的撩开帘子进到皇帝寝宫内。

　　“殿下，卫氏院养女召来了！”

　　李公公故意扯着嗓子让屋里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卫落谷狠狠地抽出手，咬了咬牙低声开口，“民女参见融辉皇殿下，殿下万岁。”

　　然而融辉皇并没有开口回应她，只是安静的屋中，在她话音刚一落下，传来了不少断断续续的喘气。卫落谷悄悄抬起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在喘气，就对上一副含着笑意的眸子。

　　这双眸子极为好看，而它的主人更加的俊美。

　　景尊柏懒懒散散的坐在椅子上，一手甚至还把玩着个茶杯看着自己傻笑。

　　而除了他以外面前所有的人通通跪了一地，有各种宫女太监，他们身穿的衣服不相同，应该是其他宫里的。
　　还有几个穿着深蓝色官医服的人，大概是太医。
　　至于离龙床最近的则是一位穿着白色袍子，头发凌乱无比的男人。

　　好了，那个最落魄的定是卫嵩。

　　不过这幅情景着实奇妙的很，景尊柏仿佛根本就没有处在这个奇妙的空间里。

　　明明整个寝宫的气氛是沉重又压抑，大家几乎大气都不敢出。几个宫女反反复复的掀开龙床上的帘子帮助皇帝擦拭，而跪在地上的那些根本连动都不敢动弹。

　　反倒是景尊柏，床上躺的可是他父皇？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就好像是在看着面前的人演戏一样。

　　李公公在卫落谷旁边又狠狠地拽了她一下，卫落谷不解的回头，只换来李公公狠狠地怒视，

　　“太子殿下呢？”

　　“啊？……啊，民女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听见卫落谷这么听话的朝自己行礼，景尊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卫落谷身上的那件衣服。

　　青蓝色？他好像见陈覆穿过一样颜色的衣裳，不就是陈覆最喜欢的颜色吗？
　　不知怎么着，他瞬间将笑意收回了几分，毫不留情的盯了陈覆一眼，让陈覆起了一身起皮疙瘩。